第21章 ☆、舍棄
春暖花開日子似乎過去才沒多久。轉眼卻已經是夏天，燥熱的風裹挾着焦躁的蟲鳴，沒日沒夜的響着。這還是有花有樹的地方，如果走在街上，除了心煩也難有其他想法了。
子依這幾天很嗜睡，平常決不能放棄的做早飯工作也交給了新請來的阿姨。她懷孕四個月了，子依已經三十一歲了，剛懷上寶寶的時候胎象還不很穩定。林亦揚就勸她請假，子依卻想繼續工作下去，兩人還為此吵了一架，林亦揚氣的把卧室門一摔客廳裏待了半個晚上，一句話沒跟子依說。夜裏卻又摸回卧室，妥協了，卻要求子依每天正點下班，不能自己開車，保證雙休，每天不能接待四個以上的病人。子依也為吵架的事情有點後悔，聽林亦揚讓了步，便一口答應了下來。總算是過了前三個月危險期，子依和林亦揚就搬回了林家爸媽那裏，卻沒辭掉保姆，總不能再讓老人家辛勞不是？
終于得了準許出門，子依帶着兩個孩子去了書城，想買點書。小成買了本參考書，抱了一打《紅與黑》之類的書看的開心，勉勉卻對樓下電子産品商店裏的新款游戲機更感興趣，纏着子依要買。子依不反對孩子們課餘玩點游戲，只是去年冬天新買的游戲機還很好，算的上新潮，子依覺得不用買。勉勉卻不知怎的，非買不可，怎麽說都站在商店門口不肯走。子依先是講道理，沒用，只好又說今年寒假前要能改掉一些壞毛病取得進步，就給他買當時最新的游戲機。勉勉還是不聽。
子依被太陽曬的頭暈目眩，懷孕情緒又不太穩定，被勉勉這麽一惹，什麽也不想管了，直起身子道：“勉勉，你可以一直在這裏站着，我要回家了！”
勉勉的眼眶一下子紅了，硬忍着不哭出來，腳下卻不動，看着子依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其實子依走的很慢，等着勉勉跟上來，一時生氣，也想不了太多。可事情出乎她的預料，見不得弟弟受委屈的小成幾步跟上來，沖着子依喊道：“你別擺出這副模樣，我和勉勉跟你沒關系，我們不稀罕你要我們！你以後管好你肚子裏那個就行了，少來管我們！”說罷，拉着勉勉就跑了。
他們跑向的地方是馬路！
子依顧不得小成的話在自己心裏紮的一刀又一刀，甚至顧不得肚子裏的孩子，邊喊小心邊追兩個孩子，車已經飛速的朝着兩個孩子沖了過去，子依把孩子們推開，自己卻來不及躲閃，被車子狠狠的撞上，伴着刺耳的剎車聲倒在地上。兩個孩子被子依推到一邊，慌忙爬起來就看到倒在血泊裏的子依。剛剛還在微笑講道理，還在生氣要丢下他們走的子依阿姨，現在為了救他們，倒在了血泊裏。
“媽媽！”勉勉哭喊着，“求求你們，救救媽媽！求求你們，救救我媽媽！”
小成站在子依身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呆呆的看着血泊裏的子依，一動不動。血還在流，在身下的柏油馬路上淌開……他不敢想象，如果子依阿姨就這麽死了……
勉勉的哭喊終于得了回應，有人撥打了120，圍觀的人拉住肇事的車主不讓他走。救護車呼嘯着來的時候，小成倒了下去，坐在那一攤血跡旁不住的顫抖。
急診室的燈亮着，明晃晃的紮眼的很。得了消息趕過來的小周護士陪着兩個孩子等在外面。勉勉不停的哭，怎麽都勸不住，小成直勾勾的盯着急救室的門，眼底一點點光彩都沒有。都怪我，小成想着，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拉着勉勉跑開……小成恨不得在急診室裏的那個是自己！
心外科手術室主刀的林亦揚一陣心悸，手裏的手術刀都跟着抖了一下。林亦揚忙放下手裏的器械，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忍住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湧現的那些不好的場景。不會有事的，子依現在一定在家，和媽還有保姆在廚房裏插科打诨，平定了情緒這才又拿起手術刀，竭盡全力完成手術。可他不知道，大廳值班的護士就等在手術室外面，要第一時間告訴他，他懷孕的妻子就在一層樓板之隔的急診室裏生命垂危。
肇事的車主等在急診室外面，焦躁的走來走去，終于忍不住把身上所有的證件掏在桌子上，對看着孩子的小周護士說：“求求您了，我絕對不會跑的，求求您讓我去看看我老婆，她正在生孩子！”
小周護士看着眼前眼眶都紅了的黑臉男人，想到了生死未蔔的子依和她奮不顧身想要守護的兩個孩子。她抱緊懷裏的勉勉，點了點頭。
林亦揚焦急趕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急診室門前的燈卻還是亮着。他跌跌撞撞的從樓梯跑過來，在看見急救室的緊閉的門時，卻無力的跌坐在地上。他的妻子，他摯愛的人，再一次掙紮在生死的邊緣，而他，依然只能等在急救室外面等着命運的安排。
婁宇也剛剛聽到消息趕了過來，就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林亦揚。上前把他扶起來，婁宇看向林亦揚，卻被他猛地抓住，被握住的手臂跟着那雙手顫抖片刻就被松開了。接着就聽到了林亦揚近乎呓語的話：“一定會沒事的，子依一定不會有事的。”
小成看到爸爸，心裏就是一陣害怕，他不敢想象如果爸爸知道子依阿姨是因為自己才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爸爸會有多生氣，有多難過。可小成迫不及待的想跟爸爸說，受到懲罰，這樣才能緩解他的愧疚。
急診室的門開了，帶着氧氣面罩的子依被推了出來。同林亦揚有些淵源的婦産科泰鬥文恒一把拉住沖上前去的林亦揚，道：“你別着急，沒事了，夫人撞的不很嚴重，只有幾處骨折和腦震蕩，髒器沒有受損。”
“這哪能算的上好。”林亦揚的手慢慢的垂下去，還在微微的顫抖着，“我只希望她能安樂平順。”
“去吧，她情況不是特別嚴重，大概幾個鐘頭就能醒過來。”文恒道，“孩子沒保住。”
林亦揚微微的露出一點黯然，卻道：“只要她好，就夠了。”
文恒想說什麽，到底也沒說出來，拍拍林亦揚的肩膀，走了。
林亦揚這才低下頭，接過小周護士懷裏的勉勉道了聲謝，拉着小成往子依的病房去了。婁宇猶豫了一下，還是回了自己的科室。一家人的日子，還是讓他們一家人自己過吧。
林亦揚在病房裏只待了十分鐘，拉着子依的手沉默着，緊緊的盯着子依。接着馬上起身，往主治醫師的辦公室去了，他太清楚康複的重要性，即便自己也有所了解，也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亦揚！”林媽媽的聲音從林亦揚電話裏焦急的傳出來，“子依帶着兩個孩子去書店了，現在還沒回來，你知不知道她在哪裏？”
“她……”林亦揚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說了出來，“子依出了車禍，不過已經沒事了，我們在醫院，您能不能收拾一下東西，我回去的時候取。”
“車禍！”林媽媽驚叫，“子依怎麽樣了？”
“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是骨折。”林亦揚安慰母親。
“那……其他的都沒事嗎？”林媽媽問道。
“子依很幸運，沒太大的事情。”林亦揚道。
“那孩子們呢？”林媽媽問道。
“寶寶沒保住，小成和勉勉都沒事。”林亦揚心裏微微的發苦，聲音也低沉下去。
“那你好好安慰子依，她肯定難過，媽和爸收拾了東西做點吃的過去，把小成和勉勉帶回來，你好好照顧着子依，其他的先放一放，這就像是坐月子，得好生将養着，不然身體的損傷日後很難恢複的。”
林亦揚同母親囑咐了幾句挂了電話，敲門進了主治醫師的辦公室。
“亦揚。”除了主治醫師衛東平還有方才的婦産科醫生文恒，見了林亦揚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東平，文恒。”林亦揚再無多話，直接問道，“子依的身體怎麽樣了？”
“外傷和腦震蕩都不是特別嚴重，恢複之後好好的保養，應該一兩年就可以完全像原來那樣活動了。三個月基本就能維持正常生活，就是劇烈運動要注意。”衛東平說，神色卻有些沉重。
“還有什麽？”林亦揚自然能看出衛東平神色裏的沉重。
“嫂子年紀不小，孩子也四個多月，這次傷勢不輕，以後可能很難懷孕，即便是懷孕，也很難保住。”文恒道。
像是一道驚雷，林亦揚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他無法想象子依聽到這個消息會有多麽難過。林亦揚握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道：“東平，文恒，這件事不要告訴子依。你們跟我講講注意事項。”
林亦揚回到病房裏已經是一個鐘頭之後，子依的麻藥就快過去，有些不安穩，林亦揚進屋的時候朦朦胧胧的醒了過來。小成挪動了一步，到底沒敢上前，勉勉哭的累了，早已睡了過去。林亦揚幾步上前，握住子依沒有輸液的手，眼底卻微微濕潤。
子依對着林亦揚露出笑容，帶着輸液管的手卻緩緩的撫上了小腹，沙啞着嗓子：“寶寶不在了吧。”
“……”林亦揚沉默，輕輕的整理着子依額頭有些蓬亂的頭發，明知應當将她身體的情況告訴她，卻終究不忍心，只道，“沒事的，以後還會有的。”
子依苦笑，低頭望着已經重新變的平坦的小腹，她不後悔保護小成和勉勉，可她也明白，對于自己肚子裏的寶寶，她真的不能算是一個好母親。身上各處傳來的疼痛感子依一陣陣的出冷汗，她合上眼睛躺着，咬着下唇，不讓眼底的淚水流出來。
小成忽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子依床前，眼圈紅紅的，顫着聲音喊道：“媽媽，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子依一下子驚醒，側身從床上擡起上半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小成。
“什麽都是你的錯！”林亦揚似乎明白了什麽，激動的問道。
“對不起，爸爸，要不是是因為我不懂事，和媽媽鬥氣拉着勉勉跑開，媽媽就不會出這樣的事。”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都怪我，媽媽，你打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最美的失去，最殘酷。嗯，倒數，相信夢夢，後媽什麽都是浮雲，一定會是HE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