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走了

夏末初秋,日子總是過的飛快,整整一個夏天,沈遇安從未離開過她,帶她去看電影,吃冰激淩,在一家老式的酒吧聽循環播放麻油葉的歌曲,悉悉索索,沒人知道他要幹什麽,蘇拂甚至敏感的察覺到,在他清俊利落的外表和氣息中,聞到了一絲坍塌的頹然,她無法用語言表達,只靜靜的看着那個在熏黃燈光下,微微眯眼的男孩。

沈遇安家裏養的那只金毛也因為年紀太大在暑假去世了,埋葬它的時候,沈遇安幹涸的眼睛裏布滿血絲,扒着土喃喃自語,到底是自己走得好,省的送人還要往回跑,狗也是感恩的。蘇拂倒是哭的不行,雖然這只金毛小時候吓過自己,但它憨厚可愛,忠實善良,十幾年的壽命匆匆走到頭,養寵物總要雙手擎着一場遲早到來的心碎。

一切都照着凄凄迷迷的方向走去,一直到開學,蘇拂才有種了然感,沈遇安要走了,拿着護照和登機牌,将坐上飛機,匍匐在幾千米的高空,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後到達一個陌生的異地,開始他的生活。她有些心塞,不了解心裏悶悶的針紮痛感源自于哪裏,沈遇安握着她的手,她的臉騰的紅了,心髒砰砰的好似要撕裂胸膛鑽出來。他告訴她:“等我!”僅兩個字,輕飄飄的,卻砸在蘇拂的心裏。

她沒有去送機,離開的那天晚上,她想起沈遇安帶自己去一家老式的酒吧聽搖滾的時候說的那句話:“不久的将來,如果你認不出我了,恰巧碰到,心裏暗暗躊躇一下,感覺好像曾經的我們,你不要驚慌,如果你感覺是我,別猜了,那就是我,一定要飛奔到我身邊來。”當時聽這句話的時候,蘇拂并未當真,總覺得一個數學成績那麽好的人說出那麽文绉绉的話,不是被外星人綁架一圈回地球了,就是陷入愛情了。再看他低沉說話的樣子,好像在念什麽咒語,她擺了擺手,笑眯眯的繼續看穿着背心拿着吉他一頭長發飛舞的吉他手,沈遇安也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眯着眼睛。

如今再想到那句話,一切都明白了,走吧,至少你會回來,我會用心記住你的眉眼,感受你的氣息,如果是你,我會飛奔過去。我不會覺得委屈,因為在你心裏,把我的感受當做第一位,當一切無法逆轉的時候,你讓我最舒心的接受了這一切。

沈遇安走後,蘇拂以前歡脫的性子有些沉悶了,好似沒了依靠,也沒有無理取鬧的本錢了,沒了清瘦的人影晃悠,鱿魚也不香了,果汁也不甜了,一心紮在學習上了,沒事就看看書,聽聽音樂,帶着顆柔軟的文藝心髒綻放到天荒地老了。倒是尹素瓊,不知道從哪聽說沈遇安走了,拍拍屁股,退學,收拾行李,連奔帶跑的去了美國。

蘇拂有一搭無一搭的過日子,考了高中,成績倒是突飛猛進,長的窈窕纖細,又繼承了劉歆和蘇秋煜的優點,眉眼細長,皮膚白皙,鼻子小巧挺秀,嘴巴嫣紅細嫩,黑發及腰,身形綽約,引的不少男生對她都有好感,本來蘇秋煜還挺擔心女孩早戀的事兒,單位科室裏醫生不少都抱怨孩子叛逆,那麽小就因為男朋友女朋友跟家裏翻臉,聽得蘇秋煜心裏咯噔咯噔的,可人家蘇拂楞是把一切誘惑杜絕在外,除了上課,就是看看書,聽聽歌,一學期攢點零花錢去看場孟京輝的話劇,除了有時候學習太累會偶爾發個神經之外,都挺正常的,蘇秋煜挺欣喜,沈遇安真是個保護神,保護了自己這麽多年來精心培養的白菜,沒有被那群小豬秧子給拱了。

高中是勞累辛苦的,蘇拂沒心思去考慮這些事,只是很久沒了沈遇安的消息了,唯獨在高一的時候收到一張明信片,好看的字跡淩厲而潇灑,墨藍色的鋼筆寫的,上面貼的郵票和日期看來是許久之前了,沒有電子郵件,而是用最簡單質樸的方式來告知:一切平安!日子平常過着,只是每有欣喜,必有些遺憾,不能與你分享,許多事不再那麽有意義 。等我!

落款又是這麽鄭重的等我,倒讓蘇拂心裏更慌了點,不過,這點消息也就起了慰藉作用,沒多久就被巨大的升學壓力打的煙消雲散了。 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以前看書就困,現在雖然那看見書就惡心的毛病還是沒改,但也不知道啥撐着她,硬生生的就坐那坐一天能看下!她不學,老師也能得讓啊,那進度,那氛圍,就跟拿鞭子抽着你快跑快跑是一樣的。

搞的蘇拂神經緊張,大半夜的做夢,手還伸出被窩劃拉着,嘴裏念叨着:“已知焦點~~在X軸,啊?坐标是什麽?我不知道啊……”自己一邊咕嘟着,一邊說夢話,自己給自己解題,自己問自己,弄的劉歆大半夜上廁所聽見蘇拂屋裏有動靜還以為進賊了呢,進去一看,自家閨女四仰八叉的在床上橫着,眼睛閉着,嘴裏嘟嘟的念着數學公式,有時候心情好還背段古文陶冶陶冶情操啥的。

真的,蘇拂有時候都心疼自己,太陽那麽好,不能睡覺,眼皮就糾糾纏纏的快生出孩子了,她啪的給自己一巴掌,一下清醒了,繼續聽課,有時候實在控制不住了,精神跑偏了,回來還負罪感特別深重,圖什麽啊?圖什麽?蘇拂不曉得,從來也沒人逼她考上特別好的大學,她硬生生給自己添了好多的精神壓力。突然,那天晚自習,一下停電了,全班都黑了,她強繃着的弦一下就散了,感覺黑暗中微微眯下眼也沒有愧疚感了,誰也沒講話,誰也沒嘈雜,大家都心安理得的在來之不易的黑暗中尋求一絲絲的放松,因為知道誰也學不了,所以才那麽坦然,可是,燈一亮了,每個人又都跟打了雞血上了彈簧一樣,拼命的學習。

就這麽死扛着一個高三,蘇拂坦坦然然考上了大學,雖然是死拽着一本尾巴的,但好歹上天沒有辜負她壞死的神經末梢,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蘇拂怔楞了一下,拖拉着拖鞋,不顧劉歆和蘇秋煜欣喜的眼神,砰的一下關上門,悶在被子大聲的喘了口氣。

你要懂, 獨自花費了漫長的時間去準備的一件事,等到真正要為它劃上句號時,那一刻的心情不是熱淚盈眶,不是感慨萬千,也不是急不可耐地向全世界邀功。而是簡簡單單地兩個字:輕松。長籲一口氣,從四肢百骸釋放了所有壓力的輕松。她也突然明白,為什麽那麽拼命,不想對不起那個人心中的自己,要努力配得上,要努力等他回來,看見一個不頹然,不拖沓,不感時傷懷優柔寡斷的蘇拂,要知道,為了這個要求,她默默的隐藏在心底最深處,好像遺忘卻當成使命一樣。

蘇拂越來越覺得自己成了矯情狗,以前歡脫的性子被死死的壓在試卷底下,露點頭,一巴掌就啪下去了,心裏有個聲音大聲嘶吼着:好好看書!沈遇安要回來看見你這個死樣子,真該後悔當年說讓你等他了! 蘇拂一個機靈,繼續學習。那種朦朦胧胧,不太确定,自己好似活在臆想症的情緒裏的愛慕,應該嘗試一下,逼迫一下,即使人家不喜歡你,你收獲了自己,成長了自己,硬氣了自己。

就那一個暑假,蘇拂覺得倍感輕松,雖不知歸期何在,但隐隐綽綽的感覺,将會是不遠的将來。

夏末初秋,煥然一新,劉歆和蘇秋煜開着車送蘇拂去大學報道,可巧這大學正在當時他們和沈家一起旅游的那個海濱城市,依山靠海,風景秀美,氣候宜人,C大正好就坐落在這片豐厚的自然資源的懷抱裏,曾經來過一次,在沈遇安走之前,那次的路上,蘇拂睡着了,沒有看見沿路的景色,如今,細細打量,她有點後悔,應該睜大眼睛不放過任何一點點的美麗,不知道,這和幾年前的樣子有無變化。

C大歷史悠久,學習氛圍濃厚,校風端正,以文科類專業出名,蘇拂當時報考的時候,一門心思想當個自由撰稿人,從小受蘇爸七十年代文藝憤青的影響,口味偏小衆,而且自從和沈遇安看完孟京輝那場話劇之後,她就勵志成為一個矯情的文藝女少年,自我感覺對文字十分敏感,雖寫不出張小娴張愛玲那樣柔軟馥郁的篇章,卻也能有所觸時泛濫出烏泱泱的情緒,她喜歡看霍達的小說,茨威格的書,喜歡聽窦唯的搖滾,馬頔的民謠,喜歡看肖全的攝影,馬良的木偶劇。曾在高三二模失意的時候,聽了一夜的estranged,對!她文藝了,神經末梢的觸感在吸取了這片肥沃土地的養分後一發不可收拾,從以前一個蠢萌的光頭女孩子,成長為一個裝X的豁達女大學生。只可惜!她的分數不夠報最火的專業,退而求其次,學了個現代文學。聽着挺唬人,但是她害怕,出來之後得費心的考個教師資格證,然後回家裏的實驗小學安分守己的做個語文老師。

三人進了教務處順順利利的走完程序,拿到宿舍門牌鑰匙,東拐西拐的提着行李走進宿舍,一進門才發現,其他兩個人都已經到了,跟蘇拂一樣都是父母跟着來的,兩個姑娘看見蘇拂進來了,都特別友善的打招呼,父母也都很相視一笑囑咐着孩子互相照顧,互相幫助,劉歆跟蘇拂倆幫床鋪收拾好,就準備跟蘇秋煜開車回家了,雖戀戀不舍,但也無可奈何。

父母一走,三個姑娘頓時有些局促,不知道怎麽開口搭腔,一姑娘看這樣,從桌上抄起兩瓶奶就遞給蘇拂和芈笙,兩人接過牛奶,瞬間就親近了呢 !然後就開始昏天黑地的侃段子。給牛奶的女孩長的很明豔,叫芒果,宋芒果。這名字起的真的挺不費勁的,東北人,一米六八的個兒,美目,長腿,細腰,大波,目光流轉,豔光四射,穿着黑色露臍短上衣,水洗淺白牛仔高腰褲,笑起來還有兩顆虎牙,說話做事都特別大氣豪爽,不扭捏,不做作。芈笙呢,是蘇州人,身上就帶着股水鄉的哀愁,一米六,八十三斤,腰跟蘇拂大腿差不多粗,手腕細的,蘇拂害怕一使勁都能給捏脆了,黑發杏目,眼底有顆痣,不算多精致,勝在氣質柔弱,我見尤憐,相比較這倆人無比突出的地域特色和鮮明的個人風格,蘇拂就顯得中庸了許多,長的沒芒果驚豔,卻比較耐看,身板沒芈笙瘦削,卻有料。生在中部地區,吸收了南方的靈氣,北方的粗犷,承受過三年三年高考兩年模拟的壓榨,成了個活泛跳脫又讨喜的小賤人!

三人聊着聊着頗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一想到未來四年又是在一起的,都激動的巴不得自己是個男的然後把另兩個娶回家去,一起吃了飯,買了些生活用品,上了床叽叽喳喳的繼續讨論,一直到宿舍熄燈,終于,第四個舍友冒了頭,三人昏昏沉沉的都要睡着了,門被砰的一下踢開,三人被吵醒,迷迷瞪瞪的一瞅,一姑娘打着電話扭着屁股就進來了,然後把行李一丢,扭着屁股又出門了,理都沒理她們仨。這只是個插曲,大學生活才正式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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