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戀愛的犀牛
各自散場,都有去處,不要怯怯的說對不起,自始至終,哪有誰虧欠誰什麽……未跟別人說起,王沛涵就帶着沈遇安坐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車,沒跟劉歆告別,沒人知道她是如何嘆着氣解釋這晦澀而明顯的家庭變故,只蘇拂起床之後,便看不到沈遇安的影子了,三人悻悻在度假村大眼瞪小眼,且趕上下大雨,覺得沒意思,便收拾收拾回家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比不上說散就散的關系。
蘇拂不敢多問,即使她明白一二也得揣着,旁人家的事不容置喙,閉了嘴,在自己的小書房寫寫畫畫,看着書,聽着歌,窦唯獨特而玄幻的嗓音在書房裏飄蕩着,他即興添加的感嘆聲、歡叫聲、嘶嚎聲、甚至冷笑聲自然而貼切,他的長高音在嘶聲力竭你以為會嘎然而止時還能更加尖利綿長,他的低音厚實流暢,毫無衰弱空虛,緩緩地,緩緩地,刺激你所有的感官!自從沈遇安離去之後,蘇拂心裏就悶悶的,一切無果,像是在蜂窩中四處碰壁尋找,從未有過這麽不踏實的感覺,像踩在雲尖上,随時有墜落的可能。
夏天熱的讓人煩躁,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手裏拿着笑臉娃娃的雪糕,舔一口眯眯眼,在下個路口,清俊消瘦的男孩便伫立在那裏,淺淺的笑,眉眼有絲倦意,黑色的頭發更短了些,剝削利落,皮膚白的透明,五官更立體,模模糊糊的輪廓已然有了成年的鋒利,靜靜站在那裏,像看多了的臺灣偶像劇,不期而遇的怦然心動,蘇拂逼仄而隐隐恐懼的心情終于找到了傾瀉的理由,是啦!他回來了。
沈遇安逆着光走向蘇拂,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腦袋,高大的身軀投下一片陰影,之後那幾年,靠着這個光影支撐着,他總會夢見,在人潮中看見久別的你,悄悄站在背後拍你一下,看你驚喜交加的回頭,我按耐住心裏的狂流,努力讓自己聲音不會顫抖,呼吸不至于急促,假裝平靜的跟你說一句:好久不見,即使在夢中,這樣激烈的想象,就能使心髒狂跳不止。 而如今見到了,卻又不知道如何表達,只慶幸,兩人默契的的都沒有提起尴尬的話題,自動屏蔽,從來沒有隔閡,只是彼此都知道,你在等我,很感激時光一去不複返。
琥珀色的瞳孔透明的能看清蘇拂的表情,淡淡的柔和的情愫從裏面折射出來,眼底有烏青,想必也是很糟心,不過人若不想說,你事兒逼的在後頭追着問多不好。沈遇安看着蘇拂微張的嘴巴,有些驚訝的的表情,清咳一聲,想找話題打開窘迫的局面,躊躇半天,也只淡淡的說道:
“帶你去吃冰激淩!”
“啊!呸,我這不正吃着了嗎?”蘇拂拿着手裏化了一半歪七扭八,跟油炸過了的孫悟空一樣的雪糕給沈遇安看。
“你這不好吃,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沈遇安略嫌棄的扭過眼睛,輕輕的說。随着蘇拂的回答,兩人瞬間熟絡起來。
蘇拂聽這話,心裏很激動,但是想了一想,又很猶豫,面浮痛苦之色,輕輕的咧開了嘴,然後說道:“你看,你看,我這兩顆兔牙,我媽說不給我吃甜的了,這個笑臉娃娃是我攢的零花錢偷偷買的,我不去吃了!”說完自己都心疼自己了,好像蹲下來抱抱自己,面有戚戚,蘇拂忍不住嘆氣。
沈遇安聽這話,楞是憋住沒笑,扯着蘇拂就去了超市,給她買那種圓圓頭的牙刷,能刷到牙齒各個角落,還有牙膏,牙杯,結完賬塞給她懷裏就說到::“回去早中晚吃完飯就要刷牙,愛惜好你那兩顆兔牙,你還要指望它吃遍四方呢!”
兩人的對話讓人摸不着頭腦,好像小心翼翼的都避開那個雷區卻顯得累贅而矯情。彼此心照不宣,揣着不說,啊!夏天,你讓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都成了詩人和哲學家。
兩人閑逛半晌各回各家,蘇拂把牙刷揣在上衣口袋裏,露出個圓圓的頭,臨分別時,沈遇安低沉略幹澀的嗓音在蘇拂耳邊說道:“明天我來找你。”蘇拂大喘着氣,臉紅撲撲的,點了點頭,悄悄的沒入了門,誰都沒問那幾天你幹啥去了,你還好嗎?
第二天,沈遇安文藝而矯情的邀蘇拂去看了場話劇,那是她的話劇初戀,嘈雜的舞臺,賣力的演出,聲嘶力竭的內心獨白,她不明白沈遇安為什麽帶她來看這個,相比較枯燥的現實舞臺表演,她寧願去看閃閃爍爍的電影情節,她扭頭偷偷看沈遇安,只見他呼吸平穩,目光清淡,看着舞臺,雙手交疊擔在腿上,身子倚靠在座位上,看的入神而認真。
三十八度的天氣悶熱的浮躁,蘇拂越發覺得像進入蠶繭一樣,好似有什麽真想在前方,卻朦朦胧胧,她轉過頭,繼續瞪大眼睛看着舞臺,愛情枷鎖的禁锢仍被搬到舞臺上繼續上演……
“你如同我溫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
帶着陽光味道的襯衫,日複一日的夢想
你是甜蜜的,憂傷的,嘴唇上塗抹着新鮮的欲望
你的新鮮和你的欲望把你變得像動物一樣無法逃避
像戲子一般毫無廉恥,像饑餓一樣冷酷無情
我想給你一個家,做你孩子的父親,給你所有你想要的東西
我想給你醒來時看見陽光,我想撫摸你的後背,讓你在天堂裏的翅膀重新長出……
明明,我想給你一切,可我一無所有,我想為你放棄一切,可我又沒有什麽可以放棄
錢,地位,榮耀,我僅有的那一點點自尊沒有這些東西裝點也就不值一提
如果是中世紀,我可以去做一個騎士,把你的名字寫上每一座被征服的城池
如果在荒漠中,我會流盡最後一滴鮮血去滋潤你幹裂的嘴唇
如果我是天文學家,有一顆星星會叫做明明
如果我是詩人,所有的聲音都只為你歌唱
如果我是法官,你的好惡就是我最高的法則
如果我是神父,在沒有比你更好的天堂
如果我是一個哨兵,你的每一個字都是我的口令
如果我是西楚霸王,我會帶你臨陣脫逃任由人們恥笑
如果我是殺人如麻的強盜,他們會乞求你來讓我俯首帖耳
可我什麽也不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像我這樣普通的人
我能為你做什麽呢
黃昏是我一天中視力最差的時候,一眼望去滿街都是美女,
高樓和街道也變換了通常的形狀,像在電影裏
你就站在樓梯的拐角,帶着某種清香的味道,有點濕乎乎的
奇怪的氣息,擦身而過的時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時候發生了……
過分誇大一個女人和另一個女人之間的差別是一切不如意的根源,在有着無數選擇可能的信息時代,“死心眼”這個詞基本上可以稱作是一種精神疾病。忘掉她吧……
你應該像其他的犀牛一樣順從你的命運,你就不會整天這麽郁郁寡歡
順從命運竟是這麽難嗎我看大多數人自然而然也就這麽做了
…………
一想到以後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會因為那一點疼痛而變得了無生氣
我就怕了,愛她,是我做過的最好的事情!
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她,忘掉你沒有的東西,忘掉別人有的東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後不能得到的東西,忘掉仇恨,忘掉屈辱,忘掉愛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鳥忘掉湖泊,像地獄裏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飛,像落葉忘掉風,像圖拉忘掉母犀牛。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惟一的事。但是我決定——不忘掉她!
檸檬味的明明穿着紅色的裙子在舞臺上轉動,迷了蘇拂的眼睛,如果百煉成鋼久病成醫才能理解那種堅持和病态,那蘇拂的眼淚,完全是因為馬路的單純與癡情,多數的女人都執着的向往着自己烏托邦式的愛情,非要男人證明什麽,可男人拿什麽證明,歌手可以為深愛的人寫一首歌,作家可以寫一篇文章歌頌她,可普通男人呢?一袋米?一瓶醋?無法證明,他雖是個普通的男人,可他也是愛你的。
蘇拂在悶熱的劇場吸着鼻子大口的喘氣,眼淚刷刷的流下來,悶哼着轉過頭,胸口上下起伏,喘不過氣,臉色通紅,放佛,她才是被抛棄愛而不得的犀牛,看着沈遇安:“明明為什麽不接受馬路,陳飛不愛她。”
沈遇安側過臉,眼睛直視着蘇拂,清潤明亮,嘴唇輕啓,若有似無,眼神透過她卻又望向遠方,喃喃的說道:“大概是因為執念,也因為遇到了錯的人,執着的愛情能堅持到底,但是最後人們已經不關心結果了。愛是自己的東西,沒有什麽人真正值得傾其所有去愛。但有了愛,可以幫助你戰勝生命中的種種虛妄,以最長的觸角伸向世界,伸向你自己不曾發現的內部,開啓所有平時麻木的感官,超越積年累月的倦怠,剝掉一層層世俗的老繭,把自己最柔軟的部分暴露在外。因為太柔軟了,痛觸必然會随之而來,但沒有了與世界,與人最直接的感受,我們活着是為了什麽呢?感情直觀和堅持,才是純粹的人應該做的事,我只看見了單純的愛,結果而言,不那麽重要了!”
“堅持,你懂嗎?”沈遇安收回飄忽的眼光,定定的看着蘇拂,輕輕的問了這麽一句,包含着許多力度和許可。
蘇拂吸着鼻子木然的點了點頭 ,仍飄忽在悲劇中,她覺得非常壓抑,即使未經歷過愛情,她也能感同身受,但她聽見堅持,雲裏霧裏的一絲光亮,那是種暗示,她有些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最喜歡的話劇 用在裏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