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婚禮烏龍
(十九)
方天羽甩甩傘上的水珠,徑直走向銀行。今天的雨下得太急,他在公館中坐不住,自然而然地想起柳思孝沒帶傘。
雨勢雖大,來往行人車輛仍是熙熙攘攘,方天羽站在大門外,身邊行人仿若背景,而他正處在一個舞臺正中。腳步踏上第一級臺階,他便後悔了。
可笑,如今他扮演的角色,竟然是個下雨天會給人送傘的癡情種子?!
方天羽不由後退一步。
也不知送傘這念頭是一時沖動還是一時糊塗,更不知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柔軟心思該怎麽解釋,若真是逢場作戲,演演體貼入微的郎君也未嘗不可,可是這次不同。別說待會柳思孝見了他的模樣該有多驚訝,他現在自己想起都有些好笑。
回頭望了望三樓的窗戶,方天羽還是轉身走了。
他不知窗口的柳思孝将他片刻糾結的模樣看在眼裏,一時竟然怔住了。
晚上回到公館,方天羽叫了老孟端來補湯,說是要給他補補身體:
“思孝,你也是北平長大的,怎麽可能吃得慣這裏的甜膩口味。來,多喝點。”
方天羽神色如常,說了一句便自顧自喝湯。若不是老孟剛才過來告密,柳思孝半點也看不出這湯竟是他親自下廚煮的。
柳思孝嗯了一聲,喝了起來。偌大的餐廳,竟然只有餐具摩擦的聲音。
氣氛并不壓抑,只是有些怪異。
吃罷飯,洗了澡,兩人心照不宣地進了柳思孝的卧室,在昏暗光線下,靠在窗前擁吻。
雨聲時緩時急,敲打窗棂。
冷風想從窗縫中鑽進來,更顯得室內這點溫暖如春多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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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羽覺得今日的柳思孝格外乖巧,雖說往日他已經算是予取予求,可是今日,柳思孝仿佛要把全身心奉獻出來似的,令這些日子糾結不已的他簡直有些受寵若驚。
他也不客氣,兩人聽着窗外雨聲,都試着将心事放在了一邊。
春宵苦短,而此刻,世上,再沒有什麽比眼前這人更重要的了。
“天羽……!”柳思孝在欲1-望的峰頂終于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
方天羽有些得意,更用力地沖刺那裏,直到柳思孝嗓音沙啞地繳械。
身心滿足沉沉睡去,醒來時雨已經停了。
柳思孝睜開眼睛,見方天羽裸着上身,點了支煙正在吞雲吐霧。柳思孝欣賞着他完美的線條,眼神示意,方天羽将煙遞到他嘴邊。柳思孝接過,看着一個個煙圈緩緩上升,莫名覺得有些好笑,感覺方天羽又要上下其手了,柳思孝這才起身下床。
他來到穿衣鏡前匆忙套上內衣,見方天羽不死心地從後面抱住自己,在他頸項處磨蹭,柳思孝一時情動,又努力令理智回籠。
“思孝,你好香。”
“起開,我要穿衣服。”
“我來幫你。”
柳思孝嘆道:“你也該找個正經事情做了……”
方天羽幫他穿上襯衣:“怎麽說?”
“你每日在公館裏不覺得悶麽?百樂門,大世界……上海是個紙醉金迷的地方,你真不打算去見識一下?方天羽,有時候我覺得我都不認識你了。”
方天羽見他一臉正經,不像是在玩笑,笑容也淡了:“你想我出去找別人?”
柳思孝低頭對付褲子:“我是說你該有自己的事做,在上海這樣待下去,你還是你麽?”
方天羽松開手,語氣也冷了:“這可都是拜你所賜。柳思孝,你到底想說什麽?”
柳思孝低頭穿鞋:“我是說,這所公館我最近準備找個買家賣了,因為下個禮拜我要結婚,這麽小的房子住起來太擠。”
他終于把“結婚”兩個字說了出來,竟忍不住松了口氣。
氣氛瞬間凝固。
沉默了十幾秒,方天羽道:“你說什麽?”
柳思孝在心裏嘆口氣:“我是說這公館住起來太擠,我準備賣了,不過如果你真的願意繼續住,我可以賣給你,若是你手頭緊,暫時住着也沒問題,我看你和老孟處得也挺好,我可以把他也借給你。”
方天羽道:“你,要結婚?”
柳思孝早已下定決心。他答應沈又沛時,便已經想清楚了後果。現在方天羽的反應,只是比他設想中的稍微激動了那麽一點兒。
他索性擡頭認真道:“是,你不是知道的麽,我已經訂婚三年了,最近覺得不能再拖了,況且女方家長也在催,就想索性把婚禮辦了算了。”
方天羽重複了一遍:“結婚?和誰?她是誰?”
柳思孝道:“說了你也不認識。”
方天羽覺得嗓子裏梗着什麽,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柳思孝見他臉色發白,轉身走近了些,輕聲安撫道:“結婚并不代表什麽,我們該如何還是如何,天羽,方家如今是你當家所以你沒感覺,柳家不同,我之所以受我爹寵愛就是因為我時刻都把柳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如今若不聯姻對柳家有害,我不能冒這個險。”
方天羽臉色變了幾變,最終道:“你早就決定了……下個禮拜就結婚,現在才告訴我?為何不繼續瞞下去?現在就告訴我,不怕我去搗亂?”
柳思孝原本臉色嚴肅,聽他這麽說,反而笑了:“你不會,方天羽。我了解你,我不是周霆琛,她也不是佟王府的格格,你對我還沒有……天羽,我告訴你是因為不想欺騙你,也因為我不是想離開你。”
聽他說“不想離開你”,方天羽覺得自己心口堵得更厲害了。
什麽叫 “我不是周霆琛”?什麽叫“我不想欺騙你,結了婚咱們想做還能做”?難道自己已經動了一生一世的念頭時,他只是想着時不時地偷個情就好?
這種聽他結婚就覺得天崩地陷的感覺說起來真是丢臉,若是現在繼續跟他辯解或表白,就更丢臉。
方天羽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報應是怎麽回事。從來都是他厭倦之後甩了別人,從來沒料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遭遇,而且是前一天還親密無間,第二天一下床就被甩了,如此悲慘。
柳思孝趁他還在發呆,忙帶上公文包出了門。
他當然是在逃避,雖然他也不特別清楚自己到底是在逃避什麽。
他自我安慰:“柳思孝,你到底在心虛個什麽?方天羽只是有些生氣你竟然現在才告訴他罷了。再說了,人相處久了,總是會有感情,換做是我,方天羽若是結婚,難道我會開心?……”
他忍不住想了想盛裝的方天羽挽着一個新娘笑容滿面地走來的樣子,心頓時沉了一沉。
“可是這也代表不了什麽,難道兩個各有家族的男人能夠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麽?”他拼命忽略內心深處那個“是”的回答:“當然不。”
他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什麽,而方天羽現在的不滿也只是一時的想法而已。待結了婚,大不了自己多犧牲一點,多用身體安慰他幾次也就是了。
雖說如此,他仍然被方天羽的反應弄得莫名沮喪。
等他傍晚回到公館,沒有聽到已經熟悉了的“你回來了”,老孟上前一臉詢問地說“向公子早上就搬走了”時,這種沮喪到達了頂點。
他甚至開始怨恨方天羽,我不過是結個婚罷了,至于麽?而且是主動跟你報備,你自己不也成過親?甚至在奉天,在北平,哪天不是花天酒地?這些年來,或明或暗的相好難道還少?這到底是在發什麽脾氣?!
這邊,方天羽拎着箱子推開艾倫診所的大門時,發現艾倫正在跟向劍鋒熱火朝天地吃大閘蟹。
“方天羽?!你回來啦?”
方天羽上前把桌子上的酒瓶拿起來,打開蓋子,狠狠灌了一大口。
然後 “噗”的一聲吐了出來。他氣得把酒瓶一扔,狠狠甩了房門進了裏間。
“黃酒你喝不慣?我藏了一瓶二鍋頭。給!”
躺在床上的方天羽接過酒瓶,仿佛喝水般喝了一口。
向劍鋒道:“你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臉都黑了……出事了?跟柳公子有關?”
方天羽仿佛聽到好笑的笑話:“怎麽看出來跟他有關的?”
向劍鋒傷勢好了許多,已經可以在屋裏自由活動了,他也坐在床邊道:“除了柳公子,誰有本事惹你生這麽大的氣?”
方天羽看他一眼:“你都能看出來。他卻不懂。不,他不是不懂,他只是假裝不懂罷了。”
向劍鋒道:“不是我說,你之前做了那麽多壞事,又動不動沾花惹草,還怪別人不懂你?總之,若是你們有問題,肯定是因為你。”
方天羽一口氣灌了半瓶酒,覺得心和腦袋都麻木得不太疼了,于是醉醺醺道:“對啊,都是怪我。他結婚也是怪我,怪我居然傻到被他騙來上海,傻到以為他是想和我過一輩子……”
向劍鋒沉默良久:“結婚?”
艾倫見他出來,八卦道:“出四啦?誰結婚啦?是不是柳公子啊?我怎麽知道?因為他昨天發了帖子給我啊!你也要去?不行,他說他太太信基督教,婚禮又不擺酒,在教堂辦。是啊,聽說他太太家有是軍方背景,到時候肯定有人把門,如果沒請你們,你們進不去的,別被人一槍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