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醉酒
程儀醒過來的時候，刺眼的白茫茫。是醫院。她的身邊依舊守着許多喬璟的下屬。
她一瞬間還以為剛才救喬璟的都是一場夢，自己還苦逼地被困在醫院裏。可接下來喬璟的推門而進讓她松了口氣。
她在床上躺着，看着喬璟走過來，到她床邊。她的臉色很陰沉，目光很淩厲，仿佛是程儀做了什麽錯事要接受懲罰一樣。
程儀緊張地看着她，過了許久她才冷冷開口：“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還在我身上安裝竊聽器。”
程儀聽出她語氣中的恨鐵不成鋼，知道她并不是真生自己的氣。不由咬了咬唇，做出一副委屈的知錯模樣。
又頓了頓，喬璟雖沒流露出明顯的善意，可是語氣已比之前柔和了一些：“你真的不後悔？”
她知道喬璟是問自己救她之事，既然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必然要表明自己甘願赴湯蹈火的立場。忙堅定地點頭，目不轉睛望着喬璟，眼神真切：“我不後悔，我想要和小姐在一起。”
喬璟目光動了動，深深地凝了她幾眼，轉身欲走，程儀不知她是什麽意思，想着趁她對自己态度松動之時，此時不獻好何時才有機會，于是厚臉皮地從床上下來不顧保镖的阻攔從後面緊緊地抱住喬璟，怕她走似的：“小姐，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不論生死...”
正動情地“表白”着自己準備好的臺詞，冷不防病房門再次被推開，進來的是索菲娅，極其怪異地看了兩人一眼，喬璟趕忙掙開程儀，卻收獲了索菲娅很快轉為了然和暧昧的眼神。
她對着尚還在尴尬的程儀友好道：“璟已經把你們的事都告訴我了。”說着又用暧昧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開玩笑道：“真是癡情的小女仆，璟你就從了吧~”
喬璟臉頓時黑了一半，涼涼的眼神掃過去，索菲娅很識相地住了口。
“咳，”索菲娅清了清嗓子，說正事，“我備好了晚餐，一會兒一起到我們家享用吧。”
“謝謝。”程儀露出笑容。
“不用謝。”索菲娅湊過去，壓低聲音，“璟是個性冷淡，你要學着習慣。”
程儀尴尬地幹笑了兩聲。
索菲娅一走，喬璟并沒有久留的打算，她雖然現在接納了程儀，可程儀能感覺出來她還是與自己有着隔閡和距離。不過能走近她身邊就是個好機會，就像索菲娅說的，她是個性冷淡，也許徹底走入她的內心還要漫長的時日。
“小姐，”程儀想起重要的事，“那批軍火...”
“軍火是假的，”喬璟眼皮也不擡，“落到誰手裏我們倒不在乎，只是，我們想引出來的人一直還是沒有現身。”喬璟頓了頓，語氣多了陰狠，“他倒是真的很能沉住氣。”
雖然不知道她們的計劃，但程儀也能猜出來個大概。他們以軍火交易為幌子，大概就是為了引那個跟喬璟對立，頻頻加害于她的人來搶劫軍火，正好一網打盡。
只可惜那個人籌劃周全，還留了一招。
燈光柔和，音樂舒緩，豐盛的晚餐散發着誘人的香味。索菲娅開了一瓶香槟，給程儀倒酒時喬璟提醒一句：“她還受着傷，不能喝太多酒。”
程儀也擺手不要，天知道她酒量不是一般的差，往往三杯不到就倒，而且酒品也不好，如果喝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豈不丢人丢大發了。
索菲娅很爽朗，絲毫不管她那麽多，舉杯和她碰了後硬要她一飲而盡。很少喝洋酒的程儀只覺竄熱的液體滾動在喉嚨中，火燒火燎的，似要把自己胃燒着，忍不住劇烈地咳嗽着，喬璟嗔道：“讓你給她少倒點，你還這麽不知分寸。”
“我哪知道這小丫頭這麽不能喝啊，”索菲娅尴尬地扯扯嘴角，程儀咳了幾下擺手道沒事，知道她們一個個都是不讓須眉的，自己也不能掃了興。
用餐時索菲娅用問候了程儀幾句，程儀的說辭都是她提前準備好的。索菲娅是個很熱情又開放的姑娘，經常跟她開一些玩笑，她知道索菲娅的性向，也就一笑了之。
“這丫頭挺合我的胃口的，”索菲娅故意轉頭對喬璟道，“既然你不要，不如送給我吧。”
喬璟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将杯子摔放到桌面上，發出山崩地裂的聲響。索菲娅撇撇嘴，識相地沒再說。
傭人又上來添酒，程儀推讓不過，又陪她們喝了幾杯。喬璟幾乎沒怎麽說話，全程陰沉着臉色，都是索菲娅在說，調節氣氛。還讓樂師演奏了一些歌舞，真有種“醉生夢死，沉迷聲色”的感覺。
幾杯下肚，程儀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她晃晃腦袋，身體裏傳來了醉酒的預警。耳邊索菲娅和喬璟的說話聲混沌不清，兩人的臉也變成了重影。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摸喬璟，有點判斷不出她在哪了：“小姐...你...你怎麽變成兩個了？”
索菲娅撲哧一聲笑出來，喬璟臉色有些難看，卻沒動怒，只蹙着眉說了一句：“我在這兒。”
喝醉了的程儀感覺自己的所有矜持理智正在逐漸離自己而去，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走到喬璟那兒，一雙手亂抓亂摸：“原來你在這兒啊。”一副“抓到了”的滿足表情，傻呵呵一笑，把喬璟摟了個滿懷：“我抓到你了，小姐。”
“噗...”索菲娅看到已經大膽到公然占喬璟便宜的程儀以及喬璟難看的紅一陣白一陣的臉色，再也忍不住放聲笑出來，喬璟一面推着往自己身上蹭的程儀一面向幸災樂禍的好友投去好幾個眼刀。
“她醉了，”喬璟站起身，不由分說，“索菲娅，讓你傭人把她扶上去休息。”
程儀朦朦胧胧中只聽到喬璟是要趕走自己，身體一直堪堪扶住桌椅，氣勢淩然指着喬璟的鼻子就罵道：“你趕我走？我告訴你，我長這麽大從沒有人敢趕過我！你誰啊你，不就是勾引你嗎，誰不會啊，老娘就要勾引你...”
喬璟的臉更黑了，眼看她已經到了胡言亂語語無倫次的地步，旁邊索菲娅笑得快直不起來身。
“別鬧。”喬璟壓低聲音喝道，可她的疾言厲色對此時醉酒的程儀是完全無效的，她酒品非常差，喝了酒就愛鬧事，曾經還有一次警隊聯誼，她喝多了站在辦公桌上當着男警察的面跳了一整個脫衣舞。
相比起來，這個程度還算輕的。
“老娘就要勾引你，勾引你...”程儀嘿嘿笑着，重複着，兩眼放光像個十足的老流氓，猥瑣地朝喬璟撲去，還往她胸口處拱了拱，深吸一口：“美人兒你好香，反正勾引你我也不吃虧...”
喬璟額頭上已出現小十字，幾近爆發：“楚薇，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做什麽？！”
“唔？”醉眼朦胧的程儀像是被她的怒吼激出了點反應，呆呆地擡頭瞅着她，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龐上，雙頰也酡紅一片，映襯着，竟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情。
喬璟心頭一動，反應過來自己想了什麽後有些狼狽地移開視線，深吸一口氣，咬着牙拎着她臂膀把她從自己身上拉開，程儀眨巴着濕潤的眼睛瞅着她，她心裏竟然該死地湧起了幾絲莫名的不舍。
真是個禍人精。喬璟踹了椅子一腳，打斷索菲娅的笑聲。索菲娅忍住笑，示意傭人過去扶程儀到樓上歇息，結果程儀拽着喬璟的袖子不肯走，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不停哭鬧：“美人兒~！美人兒陪我一起，跟我一起睡覺覺~！”
喬璟撫額，背過去不再看她一眼，怕再呆下去會忍不住想要把她扔出去的沖動。
索菲娅擦了擦自己笑出來的眼淚，覺得這頓晚飯吃的真值，竟然能百年一遇地看到自己的性冷淡好友被人調戲。不過也只有楚薇有這個能耐了，如若是別人，敢對這個冷面鐵心，公私分明的好友做出這麽危險的事，早不知是什麽悲慘的下場。
“不上去瞧瞧？”索菲娅朝喬璟眨巴眼睛添油加醋，喬璟冷着臉瞥她一眼，飯也吃不下上樓換衣服。
“小姐。”一個下屬上來，低聲彙報，“伊莎貝拉小姐要見您。”
索菲娅臉上的笑斂去，眼神也不複之前的玩笑：“不是讓你們送她回家了嗎？”
“她...不肯回去，非要見您不可。”
索菲娅把眼移到一邊，目光微動：“放她進來。”
一個輕快的步子走進來，她還是像以前那樣，嬌小玲珑，活力四射。
“索菲娅...”細細小小的聲音，有些緊張，伊莎貝拉看着索菲娅，也不敢近前，“你為什麽要躲着我？”
“我們有再見的必要嗎？”索菲娅悠悠地飲着酒，沒看她一眼。
“我要結婚了。”伊莎貝拉咬咬唇，極其艱難地說出這一句，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尤為刺眼，“我一直在找你，想要見你...”
“你不該一個人跑到賭場，那麽雜亂的地方。”索菲娅語氣沒什麽波動，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聯想到昨天她被劫持那一幕自己是多麽的心有餘悸。
伊莎貝拉眼中泛起薄薄的水霧，她顯然想聽的索菲娅不是這一句，但仍倔強地盯着她：“我要結婚了，你就一點都不在意嗎？我對你到底是什麽？”
就像她昨天對劫匪那樣說的，只是個玩物嗎...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伊莎貝拉哽咽起來，索菲娅的沉默是對她最無形的利器，“但我一直一直都忘不了你，你知道只要你一句話，我就會抛下一切跟你走...”
“你該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索菲娅沒什麽感情地打斷她，“我們糾纏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放下酒杯，她轉過了身，眼眶有些發澀，語氣卻還是堅決理智的：“我給不了你想要的，你不必為了我做傻事。”
“我可以等你。”伊莎貝拉一字一頓，認真而篤定。
索菲娅輕笑了一下：“我這種人，不值得你等。就像我說的，我不缺你這一個。”
伊莎貝拉全身顫抖了起來，不死心地哀哀挽留：“我對你是真心的...”
索菲娅轉過頭，似笑非笑：“我發誓我對我每個床伴都是真心的。”
伊莎貝拉愣住了，淚水從她臉頰上滑下來。
索菲娅凝睇着她，不讓視線被那兩串清淚所帶動，收回目光，把所有情緒隐藏在眼底，一揮手，讓屬下帶走了伊莎貝拉。
她知道，她們算是完了。也許這樣推遠她，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傭人們進進出出，喬璟聽到程儀房間傳出的嘔吐聲，又有些不放心，進去看了看。
程儀吐得天昏地暗，傭人忙裏忙外地照料，喬璟走過去問候了她一句：“你還好吧？”
程儀醉眼朦胧地擡起頭看了她一眼，恍恍惚惚，驀地又伸出雙臂，栽進她懷裏，把她抱了個滿懷，像個讨着糖的小孩：“美人兒~大美人！”
喬璟撫額，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就知道不應該在她酒醉時還來湊熱鬧，推開她想出去程儀又搖搖晃晃追上來，像個樹袋熊一樣挂在她身上：“美人兒不準走！抓到你了！”
“楚薇...”咬牙，喬璟的忍耐已快到了極限。
任傭人怎麽拉程儀就是像長到喬璟身上生了根似的，不為所動，蹭來蹭去地占她便宜，嘴裏還含糊不清地咕哝：“美人兒你好香...陪我睡覺覺...”
...喬璟真想一巴掌把她拍暈過去。
“你...”喬璟剛轉頭，就被一個放大的腦袋湊了上來，程儀抱住她臉吧唧偷了個香吻：“哈哈，親到了。”
然後她就有幸借着月光欣賞到喬璟的臉色由慘白變為醬紫再轉向紅得快要炸開。
“哇~你好可愛~”早已不知理智和節操為何物的程儀迷離地盯着她的反應，憑本能和沖動又湊到紅透的臉頰上親了幾口：“來美人兒給我香香...”
她混着酒香的鼻息打到她臉上，近在咫尺，喬璟心中被一種奇妙的感覺猝然攻占，腦袋也有一瞬的迷醉。程儀離開她，雙眼如含了一層水霧般，雙頰同樣是誘人的酡紅，襯着白皙的皮膚，像極高腳杯裏那晶瑩剔透的美酒。她眼中的柔波一漾一漾，漾在喬璟心頭，似快要傾瀉出來。從未跟人有過親密肌膚之親的喬璟此刻大腦成了一片漿糊，身體也忘了作何使喚。
待到意識回籠，她已經再一次傾身吻下，像是憑着體內躁動的，快要呼之欲出的一些東西，盡數融化在這個意亂情迷的吻裏。喬璟扣住程儀亂動的腦袋，深深吮吻，輾轉反側，舌纏繞住她的，強硬的讓她沒有半點逃脫的機會。
她口中的酒香和自己混在一起，不知不覺中已轉身傾抱住她。
程儀迷蒙中只覺一種陌生而奇妙的觸感，像電流擊中她，顫栗不已。她不自覺地做出回應，身子也柔軟下來，勾住對方的脖子，心髒跳得飛快，似要蹦出胸膛。
直到喬璟的吻到達了她耳畔，她在自己懷中發出了微妙的顫抖，喬璟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猛然放開她，迷茫的程儀眼神還迷離着，像是很渴望似的。喬璟平複呼吸，甩掉自己罪惡的心思，抿了抿嘴唇，望了眼四周看呆了的傭人，甩門而去，其實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切都失控了。喬璟躺在床上，唇上，身上，都還是程儀的味道，她的氣息。帶着酒香，讓人不能拒絕的眼神，鋪天蓋地地籠罩着她，就像她無數次說服自己不要被她影響，可她還是無時無刻不在左右着她，吸引着她，甚至快要切斷了她為自己準備的所有後路，讓她開始泥足深陷。
第二天，伸着懶腰從樓上下來的程儀當然是全然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神清氣爽地向索菲娅和喬璟問了個好，索菲娅很熱情地回了她，至于喬璟...還沒有她那麽沒心沒肺，記挂着昨晚的事，顯然是沒睡好，态度對她也越發冷淡了。
程儀喝斷片了，回憶半天昨晚是不是做什麽惹着她的事了，可自然是一片空白。幹脆不想了，她小心翼翼地坐下來用早飯，生怕一個不對又惹怒了這幢大佛。
索菲娅眼神暧昧地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笑而不語。
這頓早飯吃得前所未有的詭異。
吃過早飯，索菲娅送兩人上返程飛機。
“這麽快就要走啊？”索菲娅故作傷心，“璟，原來我只是你為了引出來那個人的工具。”
喬璟扯了扯嘴角，非常不客氣：“也不全是。還有免費的飯票。”
“！”索菲娅朝她豎起了中指，“每次都是這樣，你攪起了爛攤子，讓我一個人收拾。”
喬璟執起來她另外的手吻了一下，這已經是她最大程度的親昵了：“誰不知道你索菲娅小姐全宇宙最漂亮，最善良啊。”
索菲娅不理會她的殷勤，得寸進尺：“不夠，要吻就來吻嘴。”
喬璟登時拉下臉：“再見。”
拉着程儀就上了飛機。
留索菲娅在後面罵她沒心沒肺。
飛機上，喬璟立刻松開了她的手，兩人沉默無言地坐着不近的距離。而程儀的心情隐隐激動，馬上就要回國了，只要到國內，就有了實行任務的機會...
“要吃東西麽？”喬璟突然問她。
“呃，不要。”程儀暗想這不是才剛吃完早飯嗎，不過喬璟竟然會主動問候她了，真是難得。
“小姐，”過了一會兒，程儀打破沉默，“你跟索菲娅...什麽時候認識的？”
看索菲娅來頭也不小，也許能獲得一些喬璟犯罪的線索。
“幾年前。”喬璟顯然不願多說。
“是通過軍火交易認識的嗎？”
“恩。”喬璟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她，像是不解她怎麽會突然問這麽多。
還是關于索菲娅。喬璟想起她跟索菲娅确實比跟自己走的要近關系要好，不由眼神一暗。
而程儀截然不同，她想的是怎麽獲得喬璟從索菲娅這兒倒賣/軍火的犯罪證據。
兩人各懷心事，到達國內後已是深夜十一點。下了飛機涼風撲面，程儀打個寒顫，走在前面的喬璟突然停下來扔給她件衣服，她心裏有點稍稍的溫暖。
其實喬璟這個人，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嘛...她默默想着，聞到夜市攤燒烤飄來的香味，肚子不由作起了反應，她才想起來自己從晚上到現在都沒吃什麽東西。
見她駐足，望着小吃攤口水快要流出來，喬璟看不下去示意手下把她帶走，她卻眼巴巴地回來瞅着喬璟：“我們先在這兒吃點東西再走，好不好？”
喬璟望了望油乎乎的燒烤攤，額上青筋快要冒出來，她到底知不知道“分寸”這兩個字怎麽寫啊？！
“小姐，這兒的燒烤和粉挺好吃的，特別好吃，我以前下班經常在這裏吃。”程儀以為她心動了，大說特說，甚至壯起膽子上來拉她，“你也來嘗嘗，包準你會喜歡上。”
下屬一見狀都紛紛上來制住程儀，程儀可憐兮兮地眼睛快要長到人家燒烤攤上，喬璟竟心一軟，鬼使神差地遣退保镖，讓他們在車裏等着，勉勉強強地坐了下來。
程儀一看她妥協了，更加高興，一口氣點了兩盤串。
喬璟不自在地整理衣裳，看表，又看旁邊衣着樸素吃得油光滿面的人，覺得第一次，絕對也是最後一次，自己一個黑幫首領，竟然會在這種烏煙瘴氣的環境裏吃路邊攤。
一盤烤串上來了，程儀興致很高，捏着一個，也遞給喬璟一串，喬璟蹙着眉看盤子裏焦黑的不明物體，似乎在質疑，這能吃？
“很好吃的，”程儀咬了一口，像是在向她驗證自己說的話，拿起另一串遞到她嘴邊，“你也嘗嘗？”
喬璟嫌惡地張開嘴咬了一口，香辣四溢，油而不膩，确實是她沒有嘗過的淳樸卻具特色的風味。
程儀笑起來：“你一定沒吃過吧？我還是覺得這種小吃最正宗，我就吃不慣外國的西餐，還有洋酒，覺得高檔是高檔，總有種欣賞不動的怪味。”
連一向清冷的喬璟聽她這話眼裏也泛起了微微的笑意，又想起她幾杯酒就放倒的醉态，當真有種貴妃醉酒的風情。
周圍很喧鬧，劃拳聲說笑聲此起彼伏，一點也不幽靜，但這才是熱鬧的氣息，生活的氣息。民風，民俗，喬璟長這麽大，第一次覺得完全融合了真正的生活，此刻她就像一個普通人，可以胡吃海喝，可以談天說地，可以嬉笑怒罵。
而在她近乎封閉的童年裏，這些是那麽遙遠。
程儀心滿意足地咬下一口肉串，望着天空感慨道：“我媽媽是廚師，做飯特別好吃，我小時候就想，我長大一定也要當廚師，哪怕是做路邊攤，只要有一個人品嘗，我都會特別有成就感。”
喬璟的目光長久地落在她身上。很多人帶她吃過山珍海味，給過她榮華富貴，可是在這之前，沒有一個人領着她在寒冷的夜裏，吃幾塊錢一碗，最樸實的路邊攤。
她一生行走過很多地方，飛到過很多國家，這是第一次，她感覺自己下地真實地生存了。
“怎麽樣，是不是很棒？”心滿意足吃完的程儀看了喬璟一眼，發現她的嘴邊有油漬，下意識地就抽出紙巾幫她擦拭掉。
她靠得很近，喬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目光也飄忽到她的唇上，這兩片柔軟的唇，昨晚被她吻過...
“走吧。”程儀的提醒拉回她的思緒，程儀付了錢很自然地拽住她的手，反應過來又覺不妥，趕忙放開，喬璟卻先她一步握住她五指，兩人心照不宣又有些尴尬地維持着拉手的姿勢。
程儀能感覺出來，喬璟現在已經不排斥她了，甚至，對她有了好感。這是好事，可是，她的心裏，怎麽憑空多出了些負罪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