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命
程儀躺在床上，抽搐着身體，拼命忍耐體內蠢蠢欲動的痛苦。像有千萬只小蟲在骨頭裏鑽來鑽去，她癢的沒辦法，好想撓一撓，撓一撓，甚至可以把自己抽筋挖骨，把自己千刀萬剮，大卸八塊！只要那些蟲子能滾出來！
渴望，渴望折磨得她要發瘋了。她滿腦子想起來的都是注射時那種快感，她想要吸/毒，哪怕有人給她一點點，她做什麽都可以，什麽都可以不要...
然而理智又提示着她不能。程儀！你是個警察！你已經大逆不道，你要是還放縱堕落，你他媽就不是人！
門被推開，竟然有下屬來給她送飯。她一動沒動，寂若死水。他們當把鎖鏈給她解除，她第一件事就跳将起來，一把奪過床頭櫃上的槍，要解決自己！
喬璟就站在門口，漠然地看着她，讓下屬去把她的槍搶來，按住她不準自殺。
喬璟進來，她的手裏，拿着一包東西，讓程儀兩眼發直。
她聞到了那誘惑的味道，是毒/品。
喬璟把那包東西扔給下屬，意思也就是只要不玩死她，随便你們。
“你想死嗎？”她輕輕牽了牽嘴角，高高在上，“看着，我還在這裏，程儀，有本事你就來滅了我，不要忘記你說的話。我就在這兒等着，等着你将我繩之以法。”
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她故意咬重了字眼，無限地嘲諷，而後淡淡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程儀雙眼燒灼起熊熊的恨意，盯着喬璟離去的身影，仿佛要把她抽心剜骨地印刻在骨血中。
既然她想折磨她，所有人都不稀罕她，想打壓她毀滅她，那麽她就更要崛起，撐下去。
她那樣地期待自己活下去，找她報仇，自己又怎能不如她的願。
她咬緊了牙，眼睛故意盯着那包毒品。
那男人笑着，故意把東西在她面前晃悠。
她也笑了，很妩媚那種。她可以什麽都不要了，只要活下來，抛卻一切都可以。
求生的本能欲望支撐着她，只要活下來，遠離地獄般的這裏，戒了毒，一切就都結束了，就還有希望。
她手裏抓着一把小刀，藏在被子下，割着自己的手心，一刀一刀，鮮血淋漓。疼痛能消減她的渴望，能暫時讓她忘記毒瘾，也能讓她清醒。
自殘...自殘...她滿腦子都是這個字眼，握着刀一把插入自己大腿骨裏，仿佛這樣就能把身體裏那些可怕的蟲子挖出來。
癢，痛...她的意識交錯，在兩種感官間沉淪徘徊，漸漸地模糊不清。然而她還不能。又刺進深了些，她一聲悶哼，冷汗滑下來，面色慘白，卻沒發出一絲聲音。
錐心刺骨的痛苦，她永遠都會記得，是喬璟給她的。
不能碰它，不能碰它...眼看男人把粉末遞到自己眼前，她在心裏這樣提示，表面上還是裝作很迷醉的樣子，手上暗暗發力，一把拔出刀，鮮血染紅被單，她卻像什麽都沒感受似的，跨坐起來，風情萬種地坐到男人身上。
她身受重傷，已經不可能跟他們抗衡。但她是女人，她知道女人有天生的資本，在這種情況下。
她的容貌，身體都沒有毀。既然她什麽都不在乎了，只想活下去，那麽不管多深的恥辱，她都可以忍耐，只要死不了，只要死不了。
她覺得自己跟下賤的妓/女沒什麽區別，原來人為了求生，是真的可以做出任何抛卻自身的事的。
她恍恍惚惚的，疼痛和恥辱，她都已經麻木。眼神空蕩蕩地望着天花板，晚霞映出她混着血淚的臉，像一具已經失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溫暖的陽光照在她頭頂上，身下猶是柔軟的草地，泛着淡淡的雨後清香。一只手臂橫過來，把她摟進懷中，她扭頭看到喬璟就躺在她身邊，眼神柔情似水，牽着她的手，她努力地移動身子，往她那邊靠，想要靠進她的懷裏，想要張開雙手擁抱她，想要汲取多一點的溫暖。
“我好痛...難受地快要死了...”
她摸着冰涼的地板，一晃眼間，什麽都沒了。殘淡的夕陽落在那上面，一片血紅。
她翻過身去，假裝還被喬璟抱着，在她懷裏嚎啕大哭。
同床共枕，并肩作戰，一起在山洞相濡以沫，度過的點點滴滴...她不要她了，滞留下她一個人。
她覺得自己的生命就是一場笑話，為和喬璟對立而生，又憑着對喬璟的愛恨才能支撐着自己活下去，走下去。
那些男人離開了，她拖着殘破的身軀，把整整一桶汽油，潑灑在了卧室的地板上。
點燃，火起。熊熊的火光中，她置身炙熱的濃漿，瘋狂地大笑。
全都付之一炬。
一切都完了，都結束了。
喬璟聞訊趕到，只看到漫天的火光和付之一炬的高樓大廈。
裏面只有焦黑的殘骸。程儀，是沒了。
她沒有什麽反應，只是愣愣地一遍遍問身邊的下屬：“她死了嗎？她是死了嗎？”
下屬恭敬地回答：“是的，小姐，程警官死了。”
“哦，她死了啊，真好，”喬璟顫顫地重複着，搖搖晃晃邁開步子，“這個害我至此的混蛋，終于死了...”
說着身體一歪，整個人虛弱地癱軟下去。
保镖吓壞了，都去扶她。夜風吹着她淩亂的發，她的聲音細若蚊蠅：“她怎麽能死了呢...我還好好地在這兒呢，她不是要逼死我麽，她怎麽能先死了呢...”她奮力想起來，可是渾身上下，像失了所有力氣，失了所有支撐她的意識和機能。
她又擡頭去問身邊的一個保镖，發了瘋失去理智似的：“她怎麽就能死了呢？”語無倫次，“她怎麽能丢下我一個人去死呢？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是我把她害死了嗎？”
保镖看到她的臉上滿臉淚痕。
所有人都惶恐不已，噤若寒蟬，一個個都上來扶她。她一次次地站起，又一次次地倒下，淚如泉湧，開了閘似的怎麽止也止不住。
“我錯了...”她突然停下來，緩緩地低下去，跪坐在地上，把臉埋進雙手間，雙肩止不住地顫抖。揚起滿臉的淚水，她望向已成火海後殘骸的樓頂，一遍遍哀求：“你回到我身邊吧？回到我身邊吧？”
一向驕傲高高在上的喬璟哪曾有過這樣，而保镖一個都不敢動，只能在原處看着她。有的不忍心提醒她：“小姐，她害得我們變成這樣，她死了，你該高興。”
喬璟如夢方醒，緩緩地轉過頭來，支撐着起身，神色還是凄然的，只是機械般地點頭，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對，我是該高興，我高興才對...”
她喃喃着，把情緒壓至最深處，被保镖攙扶着虛弱地走，驀地胸口一痛，吐出一口鮮血來。
她狠命咳着，間或只夾雜重複着那一句話：“她怎麽能死...”
“怎麽能...！”
“小姐！小姐！”
喬璟直直地暈了下去。
“程儀，回到我身邊...”
“程儀...”
“楚薇...”
耳邊猶聽到喬璟的聲音，程儀睜開眼，刷的一下從水裏游出來。
剛剛在樓上點燃了火焰後，她從窗戶跳了下來，跳到了下面的深潭中。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死，喬璟不會罷休，所以才費盡心機制造出這樣的假象，好讓喬璟死心。
從此以後，世上再沒有程儀。
她爬上岸，浴火重生。
披着破碎的衣裳，她滿身傷，緩慢地走着，步履維艱。再加上剛剛毒瘾發作的折磨，讓她透支了所有生理極限，再也撐不下去，身體一歪昏厥在地上。
再次醒來，首先映入眼中的竟然是林帆。
“小儀，你終于醒了！”林帆扶她起來。她放眼四周，是一個豪華又舒适的房間。
“這...是哪裏？”
“這是我家。”喬晔走出來，程儀訝異地看了看他跟林帆，卻見喬晔毫不避諱地摟過林帆，“他現在跟我住在一起。”
“小儀，我...”林帆很難堪，“對不起，騙了你...”
程儀雖震驚，可她現在也沒有過多的精力去關心別人的事。她只是了然又理解地點點頭，并沒有說什麽。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沒死！他們都在說你死了！可前幾天我跟喬晔外出度假，剛好在沙灘上看到了昏迷的你...”林帆喜出望外，又一臉擔憂地看了她身上的傷，“你的傷，是喬璟...”
看了看她慘白的臉色，又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我已經找醫生給這丫頭看過了，”說到這，喬晔頓了頓，神情有些複雜，“丫頭，你...吸過毒？”
林帆震驚了，轉頭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程儀只是靜靜躺在床上，望向窗外，沒有回答。
喬晔了然了，啧了一下：“我小妹還真是...不會疼人。你先在這裏養傷吧，我不會動你的，”說到這又看了看林帆，“當然，是看在你同事賣身求榮的份上。”
林帆一腳踹過去，他就不再言語了。
“麻煩不要讓喬璟知道，我還活着。”
程儀突然幽幽地說了一句，喬晔點點頭，表示理解，就攬着林帆出去了。
暮色沉沉，陰雲密布。眼看着要下雨了，喬璟還在慢悠悠地吃着路邊攤。
“喬總，我們...走吧。這快要下雨了。”
下屬小心翼翼地說道。自從這個喬總經理新上位，有個最大的愛好，就是到路邊來吃小吃攤。這真是最有個性也最樸實的總裁。
沒錯，喬璟的父親當年還有一張底牌，也就是她說的“秘密武器”，他們跟白道的一些高官企業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密切關系，所以有一天東山火起，還有白道的後路供他們選擇，好大不小也能有一個身份以來僞裝進退。
她現在是鴻泰集團的新任總裁。
這位總裁此時卻在即将下雨的黃昏坐在路邊吃着三塊錢一碗的螺蛳粉。
她對下屬的話置若罔聞，恍惚地吃着，一只手又虛空地摸了摸旁邊的空氣，一臉凄然。
她終于起身，眉目又恢複了從前的凜然：“走吧。”
轉過身，步入茫茫人海中。
“你以為誰都能像你們這樣富二代高枕無憂啊...看到了吧，這就是底層小老百姓的生活...”
“诶說這個我想起上回找韓國代購給我買了一套名牌化妝品，花了我八百大洋呢！八百！想來這真是我買的最貴的東西了...”
“程儀？”喬璟聽到耳邊她的聲音，慌亂又驚喜地向後扭頭，“程儀？”
可是身後，是層層的保镖和擁擠的人群，程儀，轉眼就消失了。
她望了望陌生的周圍，又苦笑了一下，忘了程儀已經死了，她已經離開她好長好長時間。
可是她總感覺她好像還在身邊似的，一伸手就能觸摸到。
她還是時常能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笑容，仿佛她從沒有離開過。
她也許是更深地融入在自己生命中了吧。
也沒什麽不好。
只是...回到空蕩蕩的家，喬璟苦于面對。什麽都冷冰冰的。什麽都沒有她的味道和氣溫。
喬璟甚至開始害怕睡覺，休息，因為這時，她的神經不再緊繃，她不再強迫自己忘掉楚薇，她的潛意識裏，總會夢到她。
夢到她就在自己身邊，跟自己說話，音容笑貌，鮮活如初。
她從來沒有忘記過。
于是醒來，就要面對加倍的孤寂。這是更深的痛苦和煎熬。
她翻開櫃子，一件件地拿出程儀以前用過的東西，擦幹淨，摟在懷中。
每個思念成瘾的夜晚，她都是這樣度過的。
她撫摸着曾經程儀穿過的，現如今已經掉色的衣服，閉上眼，想象那是她柔軟的發，溫暖的皮膚。
她真是狠啊，她贏了，她贏了，贏得徹徹底底，用死亡來懲罰她，讓她永遠見不到她，這就是代價嗎？
“你真是狠啊。”她親吻着她的衣服，語氣是柔軟的深情，甚至牽起嘴角笑了一下，就像在和她含情脈脈地說話。
“可是我知道錯了，你怎麽還不回來呢？”
她的眼淚一滴滴掉下來，滴落在衣服上，氤氲成一片。
她還是時常感覺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等到夢醒了，一切就會恢複如初，她還會再見到她。
她只能這樣一個人背負着痛苦、孤獨和愧疚永久地走下去，也許能撐完一生，也許，她會真的，回到她的身邊。
鴻泰集團新來應聘一位秘書。
公司正缺人手，而喬璟素來淡漠，對這些毫不關心，就讓下屬們自己決定。可下屬都知道這位總裁要求嚴格，鐵血手腕，都不敢自作主張，怕擔責任。
喬璟只得親自視察。待她打開門，看到那個新來的姑娘正背對她站着。
她身體如被雷劈了一下，瞳孔猛縮，眨也不眨定定地看着這個女孩，心跳幾乎停止，怕眨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仿佛要把她的身影深深印刻到靈魂深處去。
“程儀...”她不自禁地喊出，上前幾步扳過她肩膀，“是你嗎？”
年輕女孩轉過頭，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她模糊而又恭敬地笑着：“不好意思，總裁，你認錯人了。”
她的手垂下來，頹喪不已。是啊，她又忘了，程儀已經死了，又怎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這個女人...太像了，除了面容，身材，聲音都幾乎跟程儀一模一樣。
她深深又癡癡地看着她，對方也疑慮又帶些尴尬地看着自己。
“你叫什麽名字？”
整了容的程儀看着面前這個讓自己愛到骨子裏，而現在是她一生敵人的喬璟，她改頭換面，搖身一變，成了大總裁，可是她整了容，同樣隐姓埋名，千山萬水，千難萬險，也要找到她，重新潛伏在她身邊報仇。
她說的對，她還沒有死，她還越來越好，她怎麽甘心，怎麽可以罷休？
她輕輕笑了笑，對上她的目光：“羅凝。”
——END——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我爛尾了，也許還有第二部【望天】一定還有第二部......
禁欲總裁和魅惑秘書什麽的【手動滑稽
只是我怕以我的狗血文筆，寫着寫着就成了赤裸裸百合版的《霸道總裁愛上我》...畢竟從來沒寫過總裁文，怕寫偏了...而且商戰什麽的，也确實不擅長，這篇黑道的也只是心血來潮圖個爽快√
剛開始只是跟基友讨論的一個小小腦洞，也沒想到會把它寫的這麽長，還越寫越狗血，越寫越狗血【捂臉】簡直自己都沒眼看。
我果然還是不适合寫感情戲。
其實這裏面好多條線還可以擴充發展，很多對cp，比方說喬晔和林帆，索菲娅和伊莎貝拉，喬璟和喬晔【最後一對我在說什麽】每對cp都可以單獨擴展成一個故事來寫的，只是我懶T T
也許之後會更一些小番外小同人？看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