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顆 還好
到家之後, 是季燃把蘇棠背進去的。阿姨他們吓了一跳,急忙問蘇棠的腳傷的重不重。
“不嚴重,醫生說養一段時間就好了。”蘇棠讓他們不要擔心。
季燃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阿姨把一樓的客卧收拾出來給蘇棠,最近她腳傷行動不便, 就搬到樓下住。
蔣绾心疼的看着她,面色蒼白的低聲重複:“怎麽就傷到腿了呢……”
她湊的更近些了,蘇棠才聽到女人嘴裏呢喃的是什麽, 蘇棠本來想說自己傷到的是腳,目光觸動到她那截空蕩蕩的褲管,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媽媽,我傷的不嚴重, 很快就能養好了。”蘇棠安慰她。
蔣绾點了點頭, 露出絲笑容:“嗯,能養好就行, 幸好不嚴重, 不嚴重。”
家裏兩個阿姨這次都聽到了蔣绾的話, 她們面面相觑,感覺隐約有哪裏不對勁。
不過蔣绾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叮囑起蘇棠小心腳傷。
安頓好蘇棠, 大家都去休息了,床邊的桌子上還放了杯阿姨溫過的牛奶。
蘇棠喝了一半,躺在床上睡着了。
夜裏腳踝隐隐作疼,蘇棠睡得不安穩, 半夜口渴想喝水,她扶着床慢慢坐起來了。
才推開卧室門,就聽到了外面的響動。
“你去哪裏鬼混了, 還記得回家呀?”
“蔣绾你別胡攪蠻纏,我說了是公事公事,吃完飯我就回家了……”
“你女兒受傷了你知不知道?你說談公事,談的哪門子公事?一身的香水味!從外面的女人身上沾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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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绾你有病吧?什麽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
是爸爸和媽媽,兩個人又吵了起來。
蘇棠緊緊握住門把手,她悄悄退了半步,把卧室門關上。
這扇房門把卧室中的蘇棠和客廳的他們隔開,也隔絕了那些争吵聲。
蘇棠坐在床邊,這時候屋子裏安靜的只有她的呼吸聲。
房間裏清淨了,但是那些委屈又憤怒的情緒像不受控制的潮水,退下去又不斷漲回來,反反複複。
蘇棠都不知道自己這一夜是怎麽睡着的,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在餐桌上看到蔣绾和蘇楚望,他們面容平靜,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昨天的争吵。
而蘇棠也沒有提起昨天的事情。
蘇楚望關心起她的傷勢,蘇棠就把自己昨天是怎麽受傷的說了一遍。
“出門在外要小心,糖糖你得學會照顧自己。”蘇楚望皺眉,又道:“你在外面都不能好好保護自己,讓爸爸怎麽放心?”
蘇棠知道他是在關心自己,乖巧的“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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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天晚上,蘇棠又撞見過幾次他們的争吵。
最近蘇楚望回家越來越晚,蘇棠夜裏睡不好,有時候會打開門偷偷看外面。
客廳裏黑漆漆的沒有人,蘇棠就會松口氣,但回到床上躺下,她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睡不安生。
女孩總擔心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父母會吵得很兇。
因為思慮重,晚上又睡不好覺,蘇棠在家裏養了大半個月腿傷,不僅沒長肉還瘦了。
阿姨打趣蘇棠真是長大了,女孩開始抽條修身,躺在床上不動也長不胖。
新年将至,門外貼上了熱鬧的紅色對聯。這是一個除舊迎新的好節日,蘇棠特別希望之前的不開心都消失,他們家能迎來好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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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凡事只要做好了決定,一切都會安排的特別快。
蘇棠不知道兩個大人是怎麽商量的,他們之間十多年的婚姻說斷就斷,在過完新年的第十天,他們正式離婚。
聽到父母要離婚時,蘇棠猶如晴天霹靂。
而蔣绾和蘇楚望都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那種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維持平靜的日子終于結束了。
只是他們也沒有想到,蘇棠的反抗是那麽的溫和又倔強。
沒有大吵大鬧,沒有喊叫,她躲在房間裏哭,不肯出來見人,同時不許別人進去。
蘇嘉措也在家,他對親爸和後媽要離婚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唯一擔心的就是躲在房間裏一上午的妹妹。
他站在門口說了一會兒話,蘇棠一直沒有開門的意思,急躁的少年耐不住性子,幹脆用手拍起了門。
“蘇棠,你躲在裏面有什麽用?”
“他們已經覺得要分開了,這是大人的事情,你阻攔不了的。”
卧室門被蘇嘉措拍的“噼裏啪啦”作響,蘇棠捂住耳朵不想聽他說話,但根本擋不住他的聲音。
“父母離婚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反正等我們長大之後也會和他們分開的。你相信我,這事情我有經驗。”
蘇棠把臉埋進臂彎裏,很快眼淚就打濕了袖子。
她只抗争了一天,晚上的時候就從卧室出去了。
看着已經覺得分開的父母,女孩滿臉淚痕的問他們:“你們可以不離婚嗎?”
父母都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很無奈、很抱歉的眼神望着她。
蘇棠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湧。
她想問他們,當初不是決定了要在一輩子才結婚的嗎?怎麽能說變就變?
但是她哭的太厲害,身子止不住的發顫,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蘇楚望在幾年前就動了離婚的念頭,不過蔣绾不肯同意,兩個人就拖着沒有離婚。而蔣绾的腿截肢後,蘇楚望的确歇了離婚的念頭,打算和她一直過下去。
然而事情遠沒有想象中的簡單,截肢後的蔣绾情緒容易失控,又整天疑神疑鬼。蘇楚望受不了她,蔣绾也受不了這種狀态的自己,日子是不能一直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下去的。
他們兩個人都同意離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蘇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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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棠不想繼續待在這裏了,她去蕭靜婉家裏住。
蕭靜婉很心疼女孩,為她把房間收拾好,無微不至的照顧她,還囑咐季燃這幾天一定要照顧好妹妹的心情。
之前蔣绾常年不在家,在蘇棠的成為過程中,很多時候是蕭靜婉這個幹媽給了她女性長輩的溫暖。
蘇棠把自己的心事都告訴蕭靜婉了,她對未來的迷茫和害怕,這段時間看到父母吵架的不安,還有她的後悔。
蕭靜婉這才發現,原來平時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藏了這麽多心事。
甚至連蔣绾受傷,蘇棠都怪在了自己頭上,她害怕是自己期盼過太多次讓媽媽留在家裏,願意不小心靈驗了。
“你不能這麽想……乖糖糖,錯的不是你……”蕭靜婉摟住女孩,心疼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門外,季燃站着沒動。
他聽到女孩哭着說“我沒有家了”,這一瞬間特別讨厭蘇楚望他們。
為什麽身為父母的他們不能照顧好糖糖,讓她如其他女孩一樣開心?
蘇棠住在季燃家裏的這段時間,蘇楚望和蔣绾去辦了離婚證,蔣绾還聯系了S市的醫院,并把自己的東西整理寄過去了。
蘇棠刻意不去聽他們的消息,她待在季家,像是藏在一個寧靜的小世界裏。她不用想未來父母會分開,也不用去想未來要離開誰,跟着誰一起生活。
清晨的風吹在人身上冷飕飕的,A市的冬天雖然沒有寒的刺骨,可是溫度還是在零下的。
最近夜裏總是休息不好,陽光從淺色的窗簾照進來,蘇棠睡得不算安穩。
她聽到一陣“篤篤篤”的響動,像是有什麽東西從外面在撞窗戶。
趿着拖着,蘇棠伸出手揉眼睛,慢慢地朝窗戶走過去。
逐漸靠近窗戶,敲擊玻璃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蘇棠走到窗戶半米的距離停下,拉開窗簾,外面赫然是個俊美的少年。
他戴着毛線的白色圍巾,鼻尖凍的微紅,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清澈,少年沖她揮了揮手,然後側開身,呈現給蘇棠的是一院子罕見的純白。
蘇棠用力眨了眨眼睛,猶疑自己還在夢中。
見蘇棠遲遲沒有反應,季燃朝窗戶湊過來,他朝玻璃呼口氣,在這一小片霧氣中,用手寫了兩個字。
“看雪”。
後來蘇棠回憶起這天,其實當時季燃在玻璃上寫的字跡很模糊,她沒有認出來是什麽字。但是少年寫得非常專注,長長的睫毛溫順的半遮眸色,倒映在玻璃上的人影格外溫柔。
受到季燃的指引,穿過客廳,蘇棠走到院子裏,發現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鞋子踩在松軟的雪被上“咯吱咯吱”的響。
放眼望去,庭院中的樹銀裝素裹,連金屬栅欄都變成了白色。
“下這麽大的雪?”蘇棠詫異。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雪,偶爾冬天飄出一點雪花,還沒有落到地上就不見了,更別說能把地面都鋪成白色。
昨天晚上還不是這樣,仿佛一夜之間就成了冰雪世界。
“也許是降溫了吧,”季燃打了個噴嚏,擡手揉了揉鼻子,說道:“所以雪下的也大。”
剛睡醒的蘇棠還有幾分懵意,不過慢慢的她就發現有幾分不對,季家這裏被大雪鋪成白色,可是越過栅欄往外看,路面和別人家的房子都是原來的樣子。
視線一轉,蘇棠發現在車後,有一股白色的氣流斜斜的往半空中噴。
走過去仔細看了看,“白雪”居然是從這臺機器裏噴出來的!
蘇棠驚訝的瞪圓了眼睛:“這是什麽?”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見女孩伸手想摸,季燃拉住她的手腕:“別碰,很冰的。”
季燃帶她離機器遠一些,說道:“這是造雪機,最近幾天氣溫低,院子裏能一直有很多雪。”
蘇棠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這是季燃專門為她準備的。
整個A市只有這裏在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