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與此同時, 貝苔也在家裏養病。

挂斷張叔的電話後,先前在咖啡館給她出謀劃策的閨蜜也發來慰問信息,順便問起了沈知清的近況。

閨蜜:“鐘樾身邊那個誰沒有為難你吧?”

旺旺仙貝:“她為難我???我為難她還差不多。”

閨蜜:“[震驚][震驚]你拿支票砸她臉上了?”

旺旺仙貝:“我看起來像是那麽沒腦子的人嗎?”

想了想,貝苔又繼續打字。

旺旺仙貝:“我只是讓她感受了下什麽叫做有錢人的快樂你想象不到。”

旺旺仙貝:“可能她現在已經在為自己的貧窮自卑到落淚了吧。”

……

沈知清有沒有感受到有錢人的快樂另說。

此時此刻, 她看着滿地的禮袋, 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唐苑也好不到哪裏去。

手機畫質好, 唐苑清楚看見了滿地奢侈品的logo,以及被甜品占滿的茶幾,欲言又止。

說貝苔想要追人這種話當然只是随便說說而已。

然而除了這個說法, 唐苑居然找不出第二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眼前的詭異。

如果沒看錯,就角落邊邊上的腕表,價格已經快接近五十萬。

十五分鐘後,手機那頭終于響起了唐苑小心翼翼試探的聲音。

“或許是……糖衣炮彈?”

雖然這麽說有點不妥, 不過她真的想大吼一聲——

如果有這樣的糖衣炮彈,麻煩給她來一打好嗎!!!

好在之前周行朗有先見之明,率先在華景公寓多買了一套房。

沈知清打了電話, 讓人連搬了三四趟,終于趕在鐘樾回來之前, 處理完那一屋子的禮袋, 又想着以後再找個時間送回去。

否則她真的想不出能有什麽辦法可以解釋——

你的未婚妻,為了讓我認清富人和窮人的距離,給我送了一屋子的禮物???

怎麽想怎麽都天方夜譚。

鐘老爺子八十大壽是大事, 呂姹這些天忙進忙出, 都是因為老爺子的生日宴。

鐘炀的衣服是李叔送過來的, 呂姹瞧見,眉眼又彎了幾分,難得對鐘炀有了好臉色。

“鐘樾還挺會的, 我之前說想讓李叔給我做幾套旗袍,你爸都不肯答應。”

西裝是手工定制的,質量自然是上乘,就連袖扣還是鐘樾親自挑選的。

呂姹叨叨同時,還不忘給鐘炀倒迷魂湯。

“這可是你第一次出席那老頭子的生日宴,給我放機靈點,別被你哥搶了風頭。”

“禮物我都給你準備好了,齊白石畫的《荷塘翠鳥》。聽說鐘樾之前也想買,可惜他下手晚,被我買到了。”

鐘老爺子喜歡收藏古玩不是秘密,家裏也有齊白石先生的畫作。

呂姹不提鐘樾還好,一提鐘炀就覺得不對勁。

“我哥十幾歲就開始混古玩圈,他會比你下手晚?”他皺眉,“……你不會買到贗品了吧?”

話音剛落後腦勺就被人猛呼了一下。

呂姹氣急:“胡說什麽呢,是不是贗品你媽我能看不出來?”

她冷哼,随即又覺得幸災樂禍。

“還不是鐘樾心高氣傲,自以為自己懂個皮毛就敢對陳大師無禮,所以人家才沒将畫賣給他。”

鐘炀好奇:“陳大師是誰?”

呂姹:“一個倒騰古玩的老先生,我那畫就是在他那裏買的。聽說祖上還是大理寺少卿,家裏存了不少古玩,肯定不會騙人。”

齊白石先生的作品一直都是一畫難求,呂姹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買到,自然不會放過這樣吹噓自己的好機會。

禮物還未送出去,半個圈子的人都已經知道,呂姹為了給鐘老爺子賀壽,東奔西走忙碌了大半年,又花了大半積蓄才将畫買到手。

以至于壽宴當天,沈知清進場的時候,還聽到呂姹在和一衆的富太太低語。

“你們家老鐘有你可真好,上回我們家那位也看上了齊白石先生的作品,就是那幅《墨蝦》,可惜賣主怎麽也不肯松口。”

“《墨蝦》是在沈家那位手上吧,那位周先生家裏也有不少藏畫,人家又不缺錢,怎麽可能答應你?”

“所以我說,還是呂姹厲害,聽說周先生今天也會到場,是吧,呂姹?”

周行朗只是接下了邀請函,會不會過來還是個未知數,然而架不住呂姹想要炫耀的心理。

這會聽見人提起,呂姹自己也心虛,讪讪笑了笑,不語。

還好那人很快轉移了話題。

“就是不知道那位沈大小姐,會不會露面?算算年齡她也和你們家鐘樾差不多,也該談婚論嫁了吧?”

“算了吧,就他們沈家那家世,在場的哪有一人能比得上?不過呂姹,我聽貝太太說,你想介紹鐘樾給他們家女兒?”

呂姹唇角噙笑,瞬間進入良妻賢母的角色:“鐘樾這孩子還是聽話,說是讓我安排就好,一點也沒讓我操心……”

話音未落,那廂沈知清恰好悠悠挽着鐘樾胳膊進來,一進門就和呂姹對上眼。

還是那條煙粉色長裙,後背交叉綁帶露出女孩精致蝴蝶骨,修改後的長裙幾乎是為沈知清量身定做。

她人才走進前廳,已經有好幾道目光都落在她臉上。

沈知清是金玉堆中長大的,這種晚宴于她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女孩舉手投足都不顯生澀。

饒是這麽被人打量,她也落落大方,一點怯意也沒有。

只是沈知清明顯感覺到,呂姹望向自己的目光十足的不善。

才剛誇下的海口當即就被沈知清打臉,呂姹一張臉氣成豬肝色。

臨走之前還聽見後面的人在笑話自己。

“情人都帶來了,這還不操心,呂姹心态還真是好,改天得讓她教教我,我可沒她這好脾氣。”

呂姹差點将牙齒嚼碎。

氣不能發在那群貴太太身上,不過拿沈知清洩氣還是可以的。

呂姹還記得上回沈知清落自己面子的事,新仇加舊恨,呂姹對待沈知清更是不客氣。

不過她也不是傻子,在這種場合大吵大鬧只會顯得自己掉價。

呂姹朝鐘樾揚起笑臉,故意提高了分貝,直接引得所有人都往他們這邊看。

“小樾你也真是的,今天是你爺爺的大日子,怎麽什麽随随便便的人都往這裏帶。”

她抿唇輕笑,目光肆意在沈知清臉上打量,最後落在她空落落的手上,嗤笑。

“沈小姐,我們家可不像你們普通人家,空着手就能上門的。”

“雖然這些只是最基礎的禮儀只是,不過我還是希望……”

呂姹後半句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知清打斷。

女孩睜着那雙懵懂杏眸,一雙眼睛寫滿了茫然和無知,小身板顫若羽翼。

“啊,這些是基本禮儀嗎?”

她眼眉輕擡,看向呂姹:“你也有帶禮物嗎?”

呂姹下巴揚得更高,就差直接将嚣張二字刻臉上:“當然了,我又不是你,連這種事都不懂。”

然而沈知清只是怯怯看了她一眼,繼而緩緩開口。

她聲音緩慢而輕柔,一字不落落在所有人耳中。

“可是鐘樾說,是帶我回家的。”

“只有客人上門才需要備禮,難道我回自己家,還需要準備禮物嗎?”

“……”

全場鴉雀無聲。

幾乎所有人都在往他們這邊瞧。

上回丢臉還只是在家裏,這回卻是丢到太平洋。

呂姹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沈知清這話簡直是在往呂姹心窩上戳。

鐘家不肯承認呂姹的身份一直是她心病,這會被沈知清大大咧咧擺到明面,呂姹只覺得五髒六腑都燒得幹淨。

她猛吸了一口氣,一擡頭對上幾十雙幸災樂禍的目光。

偏偏這時鐘樾還火上澆油,男人漫不經心輕擡眉角,笑得不懷好意。

“知知,呂小姐是客人,你說話注意點。”

他還刻意強調了“客人”二字,就怕方才有旁的人聽不清。

呂姹差點心肌梗塞,平時裝的賢良淑德在此時全成了反噬。

要是當場發作……

呂姹作深呼吸,強顏歡笑:“小樾就是愛說笑。”

還好這時前邊迎客的鐘馬回來,呂姹才得以找了理由離開。

不過她也沒閑着,一旦消失在衆人眼皮下,呂姹又開始裝無辜,添油加醋将剛才的事道了一遍。

她語氣哽咽:“我也是怕爸傷心,所以才提醒小樾一句,沒想到他居然……”

鐘馬摟着人安慰:“別多想,爸雖然平時不說,不過你做的那些她都知道的。”

轉而又笑:“你不是買了《荷塘翠鳥》嗎?等會爸看見,肯定會高興的。”

呂姹終于破涕為笑。

她還想着靠這幅畫博老爺子的歡心,好晉升鐘太太的位置。

呂姹是第一次參加老爺子的壽宴,鐘炀也是。

按理說鐘炀應該是和呂姹一起過來的,不過小孩子脾氣倔,不管呂姹怎麽說,他都不肯答應提前過來。

怕小家夥不認路,鐘樾和沈知清說了一句,就往山莊門口接人。

沒了鐘樾在這邊,在場的自然不會有人過來和沈知清搭話。

呂姹見沈知清落單被孤立,心情瞬間從零到滿格。

以往她也是這樣,只要鐘馬不在自己身邊,那些富太太就沒給過自己一個好臉色。

任憑自己怎麽熱臉貼冷屁股都無用。

難得角色調換,呂姹幸災樂禍。

能說會道又怎樣,還不是一樣受人排擠遭人冷落?

剛才的氣出了一半,呂姹心情倍好,踩着的腳步都輕盈些許。

沈知清對此卻一無所知。

衆星捧月慣了,她自然不會在這種事多做計較。

難得清閑,沈知清從侍應生那取走一杯香槟後,就往露臺走去。

暮色四合,晚風徐徐。

香槟度數不高,沈知清倚在闌幹上,背對着會廳,還有閑情雅致和唐苑聊八卦。

和沈知清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不同,唐苑這會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正準備趕往下一個拍攝地。

也就這會還在機場候機室,才有機會和沈知清視頻閑談。

瞧見沈知清背後的富麗堂皇燈紅酒綠,唐苑又忍不住埋汰。

“萬惡的資本主義!”

若是平時唐苑還能在候機室休息半天,只是今天着實不巧,恰好和某個當紅小生同個航班。

唐苑看着一屋子跟過來的私生,一分鐘都不想多待,和李姐說了一聲後,就往外走。

人不出名就是有這種好處,即便是不戴口罩不做遮掩,也不會有人認出來。

星巴克還在營業,等咖啡的功夫,唐苑人倚在二樓欄杆,舉着手機和沈知清閑談。

還沒說上兩句話,耳邊就一陣喧嚣,樓下的吵鬧聲大得唐苑想忽視都做不到。

人群中央是一男兩女,其中一男一女還背着背包拎着行李箱,很明顯是剛旅游完回來。

唐苑看見她躲在男人後面,哭得梨花帶雨傷心欲絕。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你知道我剛失戀,劉之是擔心我,所以才陪我出去旅游的。”

“而且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以前也都是睡同一間房的。”

“如果、如果你介意的話,下次我一定不這樣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典型的綠茶語錄,偏偏就有人信這一套。

唐苑忍不住驚奇:“只只,男人是不是都沒有鑒.婊能力啊?”

沈知清:“……啊?”

唐苑言簡意赅将剛才的事複述一遍。

末了一低頭,又看見樓下的小綠茶哭哭唧唧依偎在男人懷裏,一陣頭疼。

她皺眉:“綠茶有什麽好啊,值得他們那樣維護?”

晚風迎面,空氣中還有殘留的花香氣,蟲鳴鳥叫不斷。

沈知清心情舒暢,女孩雙手托着下巴,有一搭沒一搭晃着腳。

視頻畫面還停留在唐苑義憤填膺一張小臉上。

“怎麽不好了?”

沈知清唇角微勾,手指在闌幹上輕點,開啓反諷模式。

“綠茶這個物種,走腎不走心。”

“天熱提醒帶傘,天冷提醒穿衣。白天上門做飯,晚上床上□□。你升官加薪她送彩虹屁,你心灰意冷她連夜送安慰。”

“這世上還有比綠茶更适合那些普通又充滿自信的生物嗎!!”

“沒有了!!!”

話音剛落,後面忽的響起“砰”的一聲,盆栽被推倒在地。

沈知清猛地回頭,猝不及防對上了貝苔一張驚慌失措的小臉。

以及對方閃躲的眼神。

沈知清下意識将手機反扣。

然而為時已晚,對面的女孩明顯已經聽完全程,而且人還處在震驚中。

沈知清亡羊補牢,還想着搶救幾分。

她讷讷張了張唇:“剛才……”

大腦在這瞬間突然卡殼,沈知清怎麽想也想不出得當的理由解釋剛才的反常。

眼見着貝苔一只小腳已經從踢翻的盆栽收了回去,人已經回魂,就要下樓和鐘樾打小報告的時候——

沈知清忽然看見。

貝苔擡起了頭,緩緩看向自己。

“靠,你怎麽這麽會罵人?”

下一句——

“開班教學嗎?”

“出書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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