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鐘樾今天是提早了兩個鐘頭過來接人。

上午朋友才約他帶沈知清出來飙車。

往常這事鐘樾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然而一想到沈知清,鐘樾忽然有了片刻猶豫。

“飙車啊,她可能不喜歡。”

怎麽想沈知清都和飙車這兩個字不搭。

上回坐鐘樾那輛邁巴赫, 還猶猶豫豫在車門矗立許久,那膽戰心驚深怕弄髒車子的模樣鐘樾還記憶猶新。

想來鐘樾就覺得好笑。

朋友卻不依:“那不行, 我局都組好了。你放心,就南山賽道, 絕對安全。”

放以前鐘樾也是南山賽道的常客, 只不過最近一年忙着和呂姹鬥智鬥勇, 所以極少過去。

然而沒想到中途出了變故, 朋友打來了電話過來告知。

鐘樾:“南山封路了?”

朋友嘆息:“好像出了點事。”

他撓頭, “不過沒關系,北山那場子今晚好像沒人, 我們過去也是一樣。”

南山北山于鐘樾而言沒什麽不同, 就是距離遠了些, 然而坐副駕的沈知清卻險些嗆到。

南山沈知清沒去過,但是北山……

她悄悄縮了縮指尖,有點後悔今天出門沒看黃歷。

大意了。

找了借口想提前溜,卻被鐘樾誤以為是害怕飙車。

“沒事, 等會你在車下等我就成。”

人在車上,不得不低頭。

車子如時拐彎,進入一個熟悉路口。

車燈一閃,鐘樾差點以為自己走錯路,直看了好幾遍導航确認。

“我操,這什麽啊?”

下了車,鐘樾也沒走遠,就那樣杵在門口瞧。

北山賽道剛建好的那會鐘樾來過一回, 別的倒沒什麽印象,然而門口的牆繪他倒是記憶猶新。

天青小巷,身無一物的藝伎撐着一把油紙傘,前面是一只涅槃重生的鳳凰。

鳳凰展翅擋住了重點部位。

藝術和色.情本來就難分界限,最多也只得一句“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露.骨是露.骨了點,然而強烈的色彩碰撞卻給鐘樾留下深刻印象,那會他還誇好看來着。

然而現在,鐘樾看着牆上一整排蠟筆小新的屁.股。

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還以為誤闖哪家幼兒園。

細數還是六十六個,挺吉利的數字。

約鐘樾出來的朋友叫彭凱,聞言先是一怔,随即開笑。

“你多久沒來了,這都不知道。”

今晚天氣算不上好,細雨綿綿。

深色傘布擋住了沈知清嬌小身影,所以彭凱并未注意到人。

只顧着給鐘樾解釋。

“還不是王強,口嗨口到沈明煙面前……”

“你說誰?!”

鐘樾險些以為自己挺岔,他最近是和沈明煙杠上了嗎,怎麽又聽見這個名字。

彭凱被他反應吓一跳:“你怎麽了?”

說完又覺得自己肯定窺探到什麽秘密:“怎麽,你認識?”

“沒有。”鐘樾否認,“就是好奇王強怎麽會和沈明煙認識。”

“他哪有機會認識沈明煙?”彭凱表情輕蔑。

他們這群人雖然愛玩,不過講究的卻是一個你情我願。

姓王的則不然,沒能力又好面子。在朋友跟前逞強逞不成,就将火氣撒到那天值班一個女孩身上。

讓她脫.光了學牆上藝伎走路。

好巧不巧被剛來賽道跑圈的沈明煙聽了個正着。

“然後呢?”鐘樾揚揚眉,“姓王的被卸了兩只胳膊?”

“那倒不至于。”彭凱笑笑。

“ 就是那天像傻子一樣被沈大小姐溜了幾十公裏路,完事之後回家又被老父親暴揍了一頓。”

“還沒來得及去沈家道歉,王強以前行賄的事就被曝光出來。”

“23日得罪的人,28日被逮捕,從此過上了包吃包住的鐵窗生活。”

鐘樾:“ ……”

“哦,還有一事。”彭凱輕描淡寫。

“聽說在裏邊還嘴賤罵了沈明煙好幾句,然後就被人拎着出去改了個名,從此王強改名王八蛋。”

鐘樾:“……… ”

真正的天涼王破。

“估計這事被沈家壓了下來,所以你才不知道。”

“後來我們還說,得罪誰也別得罪沈明煙,也別随便說人家壞話,除非是活得不耐煩。”

下午才剛開罵了沈明煙十分鐘、活得不耐煩的鐘樾:“ …………”

他默默後退了一步。

這一退,差點直直撞上後面裝蘑菇的沈知清,還好有雨傘擋着,只是後腦勺挨着了傘布。

女孩一聲小小驚呼過後,倒是吓到了一邊的彭凱。

“我去這是……”

雨傘高擡,露出沈知清那一張白淨精致的小臉。

彭凱眼底飛快掠過一絲驚豔,見沈知清是跟着鐘樾後面的,随即又了然一笑。

還沒搭話就先聽見鐘樾的聲音。

“她膽子小,你別吓着人。”

話落又直接接過沈知清手中雨傘,直接擋住了牆面上那六十六個光溜溜的屁.股。

意有所指:“別學壞了。”

約着出來的幾個朋友也相繼到達,一瞬間入口圍上好幾輛豪車。

有好幾個也帶了女友過來。

和羅旭的交情不同,彭凱這群人純粹屬于酒肉朋友。

見鐘樾又換新人,都跟着上前起哄。

“鐘少,不介紹介紹?”

鐘樾:“她害羞。”

一句話,又引來更大的起哄。

“行了行了,都圍着我幹嘛?”

接了彭凱遞過來的煙,鐘樾咬着濾嘴:“跑兩圈?”

彭凱雖然是酒肉朋友,不過鐘樾手癢想玩車卻是真。

只是今天屬實不巧,鐘樾剛進賽道,就被告知裏頭已經有人,而且還是姓呂。

呂茂,呂姹的侄子,和之前說的王強有過之無不及。

占着呂姹攀上鐘家作威作福,好幾次還鬧到鐘樾跟前。

俱樂部的經理點頭哈腰道歉,說是自己疏忽沒提前清場。

本來就是臨時改的場子,鐘樾也沒為難人:“不關你事。”

彭凱問:“還跑嗎?”

鐘樾揚眉:“我怕他?”

那自然是不怕的。

幾乎是給了一顆定心丸,上車的上車,系安全帶的系安全帶。

原先還想着将沈知清留在休息室的鐘樾卻陷入為難。

老實講呂茂的人品和王強差不多,将沈知清丢這就和羊入虎口差不多。

在場的都是人精,一眼就瞧見鐘樾猶豫的緣由,紛紛提出讓自己女伴也留下陪同。

說是女伴,其實前邊換成“床”字更貼合些。

鐘樾看那一群清涼的莺莺燕燕就頭疼,再看老實巴交乖巧站自己身邊的沈知清,頓時覺得順眼多了。

“不了,我帶她上車。”

幾番思量過後,最後還是沒将人丢下。

本來還怕沈知清會不肯,結果女孩上車比自己還爽利,半點猶豫也未見,絲毫沒有之前擔驚受怕的模樣。

對上鐘樾詫異眼神後,沈知清才想起自己的人設。

她做作并膝,放低聲音哀求:“鐘先生,可以別開太快嗎?”

“我有點暈車。”

鐘樾挑眉,沒答應也沒拒絕。

北山賽道,最高時速兩百五。

鐘樾今晚開的又是新提的蘭博基尼,剛經過改裝,馬力670,百公裏加速也就3.5秒。

勁頭上來,鐘樾哪管得上副駕坐的人,油門一踩直接上了賽道。

彭凱很快跟了上來,只是沒多久就被鐘樾甩開。

蘭博基尼的聲浪貫徹整個夜色。

……

同一時間,呂茂也聽說了鐘樾過來的事。

他今天會過來,純粹是為了炫耀剛入手的賓利。

結果還沒跑上一圈就被鐘樾比了下去。

“鐘樾那蘭博基尼是Mansory改裝的吧,我剛看他那引擎蓋,鯊魚腮似的,還挺好看。”

說話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趁機慫恿呂茂:“嗳呂茂,你這車改裝了沒,要不和鐘樾說一聲,也送去Mansory改裝改裝?”

“反正你們都是一家人,而且餘喬還是你女神,親上加親啊。”

誰不知道鐘樾和呂家人不和,上周呂姹還在壽宴上丢了面子,這話明顯是往呂茂逆鱗上踩。

呂茂氣得牙癢癢。

他要是和鐘樾關系好,也不至于連包場都被俱樂部拒絕。

正愁沒處發洩時,忽的聽見耳邊一句。

“不過鐘樾今天好像帶人過來了,呂茂,你知道那女的是誰嗎?”

北山賽道名不虛傳,全長七千米,十四處彎道十五個裁判點。

下着雨,地面有些許泥濘。

沈知清靠後坐着,目光閑适眺望遠處。

鐘樾可能不知道,北山賽道的東家,姓沈。

這裏,沈知清可比鐘樾熟悉多了。

前幾年她回國,有事沒事都會來這邊跑上幾圈,不過坐副駕的情況倒是少見。

大多時間都是她開,周行朗在旁邊看。

剛學車那會也這樣,還被祁言調侃,說周行朗真不怕死,小公主第一次上路都敢坐。

也還好鐘樾全神貫注盯着路道,沒留意到沈知清的神情。

腎上腺素飙升的後果,就是後面有車子追上時,鐘樾也沒放在心上,還以為是彭凱叫來的朋友。

他輕嗤,一腳踩上油門,車子時速已經接近兩百三。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原先好端端跑在左邊的車子忽然進入加速階段,鐘樾還沒來得及踩緊油門,賓利的車頭已經朝自己挨了過來。

鐘樾瞳孔放大。

大腦空白的前一秒,方向盤忽的被人搶了過去。

一個猛打過後,車子向右甩開,直直沖破護欄撞上右邊的山坡。

車子強制停下。

金屬的碰撞聲和輪胎刺耳的摩擦聲同時響起瞬間,蘭博基尼半邊車門已經凹陷一大半。

賓利車頭直直落在那凹陷處。

車子右邊的情況更為慘痛。

車窗碎開,玻璃濺了一地,倒下的樹枝直穿透後面的車窗。

暈過去的最後一秒,鐘樾只來得及看見前方還在冒煙的車頭,以及沈知清擋在自己身前的影子。

……

這一夜注定不會平凡。

警車的鳴笛聲和救護車的聲音混在一處,呂茂被人從車上拖下來的時候,直接癱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索性當時沈知清躲得及時,只是輕微腦震蕩外加皮肉傷,其他結果一切正常。

鐘樾聽到消息的時候,人松了口氣。

因為當時沈知清搶過方向盤一舉,他才沒落得和車子後門一樣的下場,逃過一劫。

只不過想要去看沈知清的想法剛提出來,就被醫生果斷拒絕。

“病人現在需要靜養,不方便探視。”

羅旭是第一個趕過來的,彭凱陪着交警去做筆錄,這邊現在也就他一人陪着鐘樾。

醫生都這麽說,他們也就沒強求,道了聲謝後,羅旭又重新攙扶着人回了病房。

路上還在感慨沈知清的情深意重。

“監控錄像我看了,那小姑娘還真是喜歡你,都那種時候了還不忘擋在你面前,擱我都不一定反應過來。”

“我跟你說鐘樾……”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身邊的人卻半天沒有反應。

羅旭終于回過神,一看鐘樾正撫着太陽穴,雙眉緊緊皺皺,他一驚,下意識以為是傷口沒處理好。

“是不是傷口裂開了,我去找醫生過來,讓他……”

人剛往前一步又被突然拽住。

鐘樾松手,眉眼間疲憊明顯。

“我沒事。”

他嘆氣。

腦子又自動想起沈知清護着自己那一幕,語氣比今晚被撞還幽怨,杞人憂天都不自知。

“我在想,沈知清那麽喜歡我,我以後要是和她說分手,她會不會想不開啊?”

與此同時,沈知清剛做完檢查出來,就被轉移到高級病房。

北山那邊的俱樂部祁言也有參股,接到負責人電話時,人還在舞池蹦迪。

聽說出事的是鐘樾車子時,差點把腰閃了,匆匆穿了衣服就往醫院趕去。

鐘樾身邊的女伴,那不就是沈知清嗎?

祁言叫苦不疊,那小公主沒事還好,要真是……

他不敢繼續往下想,只一路念經到醫院,祈禱着上天能網開一面。

還好平時做的公益不少,祁言一路飛奔到醫院,看見的沈知清還是全須全尾的,雖然右手胳膊纏着厚厚的繃帶。

找了醫生将鐘樾等人攔在門外後,祁言才松口氣。

藏青色的襯衫連扣錯了三顆扣子,脖子上還有女人留下的口紅印,祁言心有餘悸。

“大小姐,你可真有能耐。”

他氣息還沒平穩,大爺似的往沙發上一躺:“還好你哥現在在國外,否則我看你怎麽跟他交待。”

沈知清撇撇嘴:“他才不舍得罵我。”

話是這麽說,然而當看見周行朗電話時,沈知清還是心虛,求救似的看向祁言,模樣乖巧。

“祁言哥哥~”

小姑娘還有兩幅面孔,一到要求人的時候就換了張臉。

好言好語說了半天,終于說動祁言幫自己接電話。

“就說我在睡覺。”

她朝祁言無聲做了個口型,順手按下免提鍵,将電話放在兩人中間。

接電話的換了人,周行朗也沒多大意外,按部就班問起沈知清的病情。

這些之前祁言都在主治醫生那裏了解過,所以應付起來也毫不費力。

然而一旦不談病情,開始分析事故時,祁言就開始心顫,絞盡腦汁幫沈知清開脫。

“其實已經很好了,前面就是懸崖,晚打一點方向盤都得喪命。”

“反應也挺靈敏的,還知道往駕駛座躲,避開窗口穿進的樹枝。”

雖然估算出了偏差,倒下的樹枝穿透的是後窗的玻璃,然而沈知清反應能力快卻是事實。

本來還以為周行朗會有二話,沒想到對方聽起來卻挺平靜,甚至還誇了幾句。

“那段路她熟,躲得快也是正常。”

“我知道她聰明,之前我教她練車,也只花了一周左右。”

警報解除,沈知清一下變得得意忘形,連笑聲都忘記遮掩。

捂着唇往後急急往後躲時,可惜對面的周行朗已然聽見。

沒戳穿,甚至還幫沈知清找了借口,周行朗聲音輕柔:“是只只醒了嗎?”

“哥哥。”沈知清湊過去,甜甜喚了一聲,還幻想着上演一出家和萬事興的戲碼。

可惜預想中哥哥的溫柔沒享受到,下一刻,沈知清就聽到了周行朗清冷到沒有半點起伏的嗓音。

“沈明煙。”

方才的溫柔好像只是沈知清的錯覺,周行朗的聲音冷靜得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我現在在多倫多機場,二十三小時後抵達南城。”

“希望在這二十三小時的時間裏,你能來得及為你今晚的所作所為,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小沈:大意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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