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鬧鐘
容臻躺在床上,四肢麻木,動彈不得,卻能聞到前幾日剛換好的棉質床單,散發出的皂角香氣。
他的意識被方才的夢魇纏住,致使他整個人掙紮不動,也無法呼救。
不過是個夢,容臻告訴自己,他又扭了一下,但身體就是不聽使喚,一動也不動。
直到又是一陣刺耳的鈴聲響起。
鬧鐘!
像被解開了某種詛咒,床上的男人“咔嚓”一下猛地坐起身子。
容臻努力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胳膊,順便重新感知自己的身體的每一個零部件,接着探出半個身子,習慣性的去夠床頭櫃上的手機,卻摸了空,再一伸手,又摸了個空!
夜色尚暗,容臻只得換了個方向去摸索着床頭櫃上的臺燈。
燈一開,淡淡的夜色才慢慢散開,随之,手機的鈴聲也徹底消失了。
周圍靜的出奇,容臻抱着被子坐了一會兒,他太累了,原本根本睜不開眼睛,現在睜開了,卻感覺一時間沒法合上,瞪着一雙大眼睛,在空氣中一動不動。
一連三天了,容臻昏昏沉沉的反複做着這同一個夢,一個廟、兩個警察、以及四具屍體。
這是他從紫府廟回來的第三天,足足昏睡了三日,腳不沾地的來回在床上做一個夢,每次夢到最關鍵的時刻,自己的手機鈴聲就會響起。
想到此處,容臻抖了抖身子,再次伸手去摸手機。
天色漸亮,透過窗戶上挂着的破舊薄紗簾,男人看到自己的手機确實不在床頭櫃上,下意識的,容臻的手顫顫巍巍起來,他摸向自己白色的枕頭,雪白的枕頭上空無一物,只有他睡過的窩痕,想都沒想,男人就把手伸到了枕頭下面。
果然!
他碰到了自己冰冷的手機,讓他下意識的想往回縮。
幾秒過後,容臻低下頭,把枕頭底下的東西拿了上來,他盯着手機黑色的屏幕看了一會,才輕輕點開,上面彈出了,20號,星期一,淩晨七點半,幾個基本信息。
“見鬼!”
他把手機扔回床上,靠着床頭,閉上了眼。
容臻從沒有把手機放到枕頭底下的習慣,也從來沒設過七點半的鬧鐘,這奇怪的三天裏,自己的手機鬧鐘偏偏就是,想幾點響,就幾點響。
“中邪了!”剛才夢境的畫面還在他眼前更疊,就是因為這個夢,他三天以來除了鬧鐘響的時候睜開過眼,其他時候都在昏睡。
好在今天終于是清醒過來了,手機冰冷的小身板在床上自顧自的亮了一下,上面的日期,又一次映入容臻的眼簾,男人愣了一下,再顧不得他想,即刻起身。
“完了!上班要遲到了!”
身為平成市最好大學最差專業的老師,容臻從不無緣故得遲到早退,他顧不上仔細洗漱,穿了衣服,便準備出門。
臨出門前,他照例去照了一眼鏡子,看看自己有什麽不妥當。容臻長得非常帥,這一點聽養大自己的奶奶說,像他早亡的母親,五官清秀,偏生臉盤子有點棱角,生來帶着點寡淡。
帥氣中寫滿了,“生人勿近,都給老子滾遠點”的氣質。
但此刻,鏡子裏的人面色異常蒼白,畢竟這幾天他都睡得不好,臉上要紅撲撲的才是見了鬼。平時一雙潋滟的桃花眼,此時幹癟的有點下垂。
容臻看着鏡子裏這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卻突然有種奇怪的情緒湧上心頭,因為他的大腦在告訴他,鏡子裏的人,不是自己。
“這不是你。”有人在他耳邊輕聲道。
容臻趕緊使勁眨眨眼,想要擺脫這種怪異感,然而這時,他突然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裂開嘴,沖他笑了一下。
容臻瞪大眼睛,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突然攥住一般猛地縮緊,他張開嘴,沒能發出聲音。
眼睛一合,再次看向鏡子時,鏡子裏一切都已經恢複如常,就好像剛才看到的的詭異笑容只是容臻自己的一時眼花。
“一定是因為要遲到了。”出門的時候,容臻心事重重,差點撞到對門的租客。
容臻現在住的房子是個租的小三室,租房的時候,房東把這套房子吹噓的彷佛是宇宙的中心,事實上這個老街區的房子,離拆遷也不遠了,七層無電梯,沒暖氣,不過離學校比較近,他倒也長久地租了下來,到現在都租了有三年了。
容臻的對面是今年上半年搬來的三個小姑娘,都是剛畢業才上班,工資不高,就三個人合租了一個三室,人都是蠻活潑和氣的,平時見面也都打個招呼說幾句話。
今天容臻遇到的是三個姑娘中最文靜的一個,叫孟羽。
小姑娘看起來也面色不太好,黑眼圈很重,精神恍惚,被容臻差點撞到都沒注意,直到聽到容臻說抱歉,才有了些反應,"容老師,這麽早...”
因為心裏裝着事兒,容臻實在沒有心情寒暄,點了頭轉身就要道別。
“容...容老師..."孟羽猶豫了一下,蚊子叫般喚了一聲,被容臻匆忙的背影一晃而過,小女孩瘦弱的身體顫了顫,轉身也走掉了。
容臻是走路去的學校,到學校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好在他的課備的很熟,飄忽的狀态沒有影響他的上課質量。
一二節課結束,容臻生物鐘般的往東教樓3012走去,今天是周一,自己在學校的好友簡長寧也是前兩節課,慣例他們是要一起吃午餐的。
簡長寧教數學,這兩節課是給金融系學生上課,他習慣要拖一會兒堂,所以每次都是容臻過去尋他。臨近教室門口,碰上幾個熟悉的金融系學生面孔,容臻跟簡長寧關系很好,在學校時算是形影不離,加上倆人都很帥,女學生們特別愛起他倆的哄。
然而今天,氣氛有點怪,容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看着次第走出來的金融系學生們,他心裏莫名的慌張。
女學生們路過等在教室門口的容臻,明顯亢奮了,一邊偷看,一邊叽叽喳喳大聲講私話,有個膽子大的女生還跟容臻打招呼:“容老師,你在等人嘛?”
這個女孩容臻有印象,每次都會這麽問一句,然後再打趣他跟簡長寧。
容臻對學生很有耐心,點點頭:“對呀!”
那個膽子大的女生果然又擠眉弄眼地問,“是在等我們趙老師嗎?”
容臻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一個高高壯壯的人拿着書從教室裏走出來。
這人容臻也認識,名叫趙平川。和簡長寧一樣,是數學系的老師,兩人還在一個辦公室,容臻因為簡長寧的關系,所以跟趙平川也算熟悉。
趙平川看到容臻,加快步子,笑逐言開地打招呼:"哎喲,我男神來了!”
容臻擡頭張望了一下,簡長寧沒在,看來剛剛這節課是趙平川上的,“長寧今天請假讓你來代課嗎?他請假了?”
容臻邊說邊看了眼手機,簡長寧沒有發信息,看來他們的換課是臨時決定的,也沒能提前給他說。
“長寧也是的,不跟我說一聲,害我白跑。。”容臻擡起頭,笑了下,但他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對面趙平川的反應有點奇怪,也不能說是奇怪,更準确來說,趙平川嘴巴張開,瞳孔放大,這是一種懵逼的狀态。
容臻的不安感如同腎上腺素,急速飙升,他感覺到,似乎又有事情要超出控制了。
趙平川死盯着容臻盯了好大一陣,才恍過神般開口問:“長寧是個誰啊?”問完又觑着容臻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男神?”
容臻也在打量趙平川,想從他臉上找到嬉皮笑臉和微微不安之外的表情。
然而沒有。
這讓容臻害怕,他繃住表情,盯着趙平川的眼睛,故作輕松的又問了一遍:"平川,我是問,簡長寧是不是請假了?所以你來幫他代課?”
“男神你一大早逗我玩呢?”趙平川有點繃不住了,他那和氣生財的圓臉拉了拉,“簡長寧是個誰啊?我去給誰代課啊,這門課一直都是我在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