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始終是隔着肚皮,所以不管鐘靜言是否在演戲,在那通電話之後,莫時容還是第一時間把鐘靜言送往醫院。莫易坤在随後飛車趕到,眉頭緊皺,臉色陰沉,把莫時容和溫從安當做空氣,偶爾看一眼也是飽含着憤怒情緒。

從急診室轉到病房,溫從安一直惴惴不安,匆匆瞧見鐘靜言幾面,她緊閉着眼眸,臉色蒼白,只有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能讓溫從安安心。

病房安排在高級VIP樓層,除了偶爾匆匆而過的醫生和護士之外,幾乎看不到其他人。莫易坤陪着鐘靜言在病房,溫從安則坐在病房外的長凳上。她不确定鐘靜言情況如何,有沒有穩定,然而沒有得到允許,她不敢貿然離開。

天色越來越晚,走廊的燈昏昏暗暗的,她微低着頭,幾縷長發從耳邊散落,遮住了她白淨的臉頰。雙手交握着放在腿上,露出一截藕段似白嫩的手臂。

莫時容在她身邊坐下,将幹燥溫熱的大掌包裹住她冰涼的雙手,緊緊握着,并且拉至自己身前。

一道門,兩個世界。在病房裏的少爺和少奶奶卻好不悠閑的看着電影、打着游戲、吃着零食,哪有身體不适的樣子?接近0點是,鐘靜言有些乏了,伸了個懶腰順勢依偎在莫易坤懷裏,懶洋洋的問:“那姑娘走了嗎?”

專注着游戲的莫易坤應了一聲:“沒有。”

鐘靜言看了看時間說:“讓她回去吧。”

莫易坤停下,偏頭看着她,笑說:“不是說好了不耗一整夜不罷休嗎?”

鐘靜言砸吧着嘴巴,頗有些可惜的說:“醫院的床睡着不舒服,我想回家了。”

溫從安沒能再見鐘靜言一面,就被莫易坤三言兩語的趕走。莫時容一直沒有說話,但是卻始終陪在她身邊。

醫 院,尤其是高級VIP病房,醫生護士都是人精,不可能不認識莫時容,他整晚陪着溫從安,還拉着她的手,醫生護士們肯定已經察覺到了。這讓溫從安多少有些不 安,不過還好,天亮之後她就要暫時離開,逃開京城,流言蜚語會随着時間消逝,她和莫時容之間一言難盡的情愫也會慢慢消散。

從醫院離開,莫時容開車送溫從安回家。路上,疲憊的溫從安便沉沉睡了過去。莫時容把車停在空曠的馬路上,将自己的外套蓋在溫從安身上。開門下車,背倚在車門上抽了一支煙。昏黃的路的投射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看起來有幾分落寞。

睡意依舊深沉時,溫從安覺得身子好累,緩緩睜開眼睛,赫然發現自己居然在車裏。偏頭看旁邊,那個正閉着眼睛的人,竟然是莫時容。溫從安心頭一跳,手緊張的一握,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握着。

怕掙紮會将他吵醒,溫從安不敢再動。慢慢平複下訝異的情緒,開始回想着頭一天發生的事情。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而且睡得很沉,直到剛剛才發覺睡得疲憊,不太舒服。

溫 從安凝望着莫時容的睡顏,忘記要挪開目光。他睡着時,臉部線條變得柔和,不再讓人望而生畏,甚至有些平靜安逸。還有,他的側臉真的完美的沒有瑕疵,像是能 工巧匠一點一點精雕細琢而出的。以前溫從安不敢仔細看他,但也知道他容顏的不同凡響,可是今天的他,溫從安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他放下了那曾經将她緊緊包圍的 防備。

Advertisement

也許是他整晚在醫院陪她,也許是最近他一連串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言語和行為,溫從安摸不透他,如今更覺得他難以捉摸。所幸,她就要走了。

溫從安擡眉望向莫時容,看到他正睜着清亮的眸子望着自己,呼吸一滞,不由的再度緊張。

莫時容握着她的手,微微使力,她便朝他倒去,跟着便落入他早已準備好的懷抱裏。溫從安有些失措的揚起下巴看着她,剛剛好的角度,莫時容唇邊噙笑,低頭吻住她。

溫從安在小區外和莫時容分開,她一步一步走進小區,聽到身後車子引擎聲越來越遠。他們之間幾乎沒有說話,更沒有告別。今天的分別,也許就是永別了。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現在終于可以撥亂反正,從此後溫從安和莫時容就是兩條毫無幹戈的平行線。

溫從安堅持不肯讓陳妍送她到機場,擔心自己會和陳妍在機場哭抱成一團。出國是件好事,她不想搞得像生離死別那樣難過,而且半年之後她就回來了,六個月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

順利到達機場,溫從安獨自辦理登機、行李,過安檢、過關,卻意外遇到了同樣出境的程子淵。

他們倆之間隔着形形色色的人,十數米的距離相隔,彼此安靜的遙望着。仿佛他們已有多年不見,這一刻有着濃烈的物是人非之感。

溫從安站在原地,看着程子淵走近。他比之前見到的更加瘦削,下巴上是發青的胡茬,眼窩深陷,看起來疲憊又憔悴。這樣的程子淵,讓溫從安感到心疼。

程子淵勉強的扯動嘴角笑了笑:“去哪裏?”

“倫敦。”溫從安說。

程子淵問:“時間緊張嗎?有沒有時間喝杯咖啡?”

溫從安咬着唇,輕輕點了點頭。

人生之事真的難以預料,溫從安曾以為程子淵會是她這輩子唯一的愛人,失去程子淵,就會像魚兒離開水、人離開空氣,無法繼續生存。可是如今,她還安然無恙的活着。

上次這樣坐在一起時,梅若瑤闖了進來,那時候他們浮躁、不冷靜,但是經過程同軍的事情之後,他們反倒可以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

“你……”

“你……”

溫從安和程子淵幾乎是同時開口,他們看着彼此,都微微一笑。程子淵說:“你先說。”

“要出差嗎?”溫從安說出話之後,才發現聲音是啞的。

程子淵回答:“一個師兄讓我過去幫忙。短期內可能不會回來。”

離開對于程子淵來說,是好的,可以重新開始。他是個有能力的人,不應該就這樣倒下。

“武阿姨呢?她還好嗎?”

程子淵點點頭:“我到洛杉矶安頓下來就會接她過去住一段時間,最近對她的打擊很大,她需要離開這個地方緩解一下。”

“你說的對。”溫從安附和。

程子淵說:“我聽說了,唯一一個出國交流的名額。恭喜你。”

幾曾何時,曾經無比親密的他們,如今談話竟然變得這般有距離。溫從安苦澀的想着,不心酸是假的。如果當初沒有遇到莫時容,她會不會和程子淵有個好結果呢?也許不會吧,沒有莫時容,卻還有梅若瑤。

終究是她先做了對不起程子淵的事,所以在他面前,溫從安始終覺得有些擡不起頭。

程子淵忽然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從安,不介意的話,我想再問一個問題。”

溫從安大概猜到了他會問什麽,但是仍然微笑着點了點頭。

“你已經離開莫時容了,對不對?”

離開嗎?應該算吧。沒有道別,到底是不願再見,還是覺得沒有再次見到的必要?坦白說,溫從安也不敢确定。她始終捉摸不透莫時容,不知道他的性情為何,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麽,更不知道接下來他會做什麽。溫從安只能被他擺布着,一步一步走着。

溫從安和程子淵只聊了寥寥幾句,便揮手告別彼此。

溫從安坐在靠窗的位子,看着漸漸遠離的地表面,耳邊是引擎轟隆聲。壓力壓迫着耳膜,溫從安不舒服的閉上眼睛,手指按壓着耳朵緩解壓力。

這次的離開,她可以和過去告別,一切從頭開始嗎?溫從安非常希望會是這樣。

溫從安到達倫敦後,經過兩天短暫的休整,很快便加入了歌舞團龐大的團隊,成為其中唯一一位黑頭發黃皮膚的亞洲人。

這個陌生的地方,每個人對溫從安來說都如一張白紙,而她對大家來說也是一樣,她可以随意的随心書寫。溫從安努力着對大家敞開心扉,學習着讓自己變得開朗合群,努力消滅溝通障礙,真正融入這個團隊之中。

溫從安在距離舞團兩條街區的地方找到了一處空置的房子,裝潢有些陳舊,卻非常有格調,而且收拾的很幹淨。湊巧的是房東是為華僑,于是以一個相當便宜的價格把房子租給了溫從安,這讓溫從安開心了許久。

到達倫敦的第二個月,溫從安開始每天都會受到一株白玫瑰,日複一日,不管天氣有多麽惡劣,花總是在她早晨出門前準時送到。送花的大叔卻始終不肯透漏送花人的信息,總是贊美她比花更漂亮。

新玫瑰不斷補充,時間久的玫瑰開始慢慢枯萎,溫從安覺得把他們扔了有些可惜,于是學習了制作幹花的工序,将放久的玫瑰做成幹花,積少成多,放在一個漂亮的白色瓷瓶中,并且将瓷瓶擺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漸漸的,每日收到一株白玫瑰成為了溫從安的習慣。然而這一天,花卻沒有在老時間送達。

為了不遲到,溫從安按照往日的時間出門,但是這個沒有收到白玫瑰的清晨,讓溫從安的情緒有些飄忽,分外擔心那個千裏之外送花給她的人,是不是出了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