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經過醫生奮力搶救,終于将溫從安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因為失血過多,手術後的溫從安仍然未脫離危險。從手術室出來,溫從安直接被推進重症監護室,觀察二十四小時後若是情況穩定,才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這三十個小時對莫時容來說,簡直是人間煉獄。明知道溫從安在生死線徘徊,可是他什麽都做不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但是等待的同時,又非常害怕會等來一個讓他生不如死的消息。
一夜之間,莫時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胡子拉碴,雙眼通紅,頭發淩亂,身上的襯衫也皺巴巴的,是外人從未見到過的狼狽。這時的他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一直等在病房外,不願離開半步。
終于,暫時脫離危險的溫從安轉入普通病房,但是她依然在昏迷着,無計可施的莫時容只能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的守着,等着她睜開眼睛,盼着她快點好起來。
“吃點東西吧,你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李阿姨輕聲勸說道。
莫時容未回答,只是輕輕搖頭,雙眼依舊凝視着溫從安蒼白的臉,雙手緊緊拉住她,仿佛手不拉着她、眼睛不看着她,她就會消失。
李阿姨默默嘆氣,轉身走開。李阿姨覺得非常愧疚,她覺得是自己沒有看好溫從安,才導致了今天的局面。莫時容沒有責怪她,而是交代她照顧好溫從安,尤其是她昏迷着,身上還有術口,一定要非常小心的照顧。
李阿姨将保鮮盒蓋好蓋子,小心翼翼收好放進冰箱。這時,病房門卻被急匆匆的推開,李阿姨立刻警惕的起身,朝門口看去。
秦秘書氣喘籲籲的進來:“莫部長在嗎?”
李阿姨點頭:“在裏面。”
秦秘書焦急的說:“麻煩您進去喊他一下,就說有急事。”
“好。”李阿姨說着,忙轉身走向內間。
秦秘書着急的在外間等着,不時查看電話,終于,疲憊的莫時容走出內間,秦秘書看到這樣的莫時容也愣了,不過現下不是驚訝的時候,有更緊急的事情需要處理。
莫時容疲憊的蹙眉問:“出了什麽事?”
秦秘書走近,低聲同莫時容說:“老爺子的秘書來了,還有童醫生,他們打算……”秦秘書頓了頓,繼續說:“帶走聰聰。”
監護室內,醫生護士忙做一團。童醫生站在監護室外,隔着玻璃看着室內場景,同身邊的人說:“林秘書,以童某愚見,現在并不是帶孩子離開的好時機,孩子離不開保溫箱,雖然技術上可以保障但是,萬一感染,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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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作林秘書的中年男子微微嘆氣道:“誰說不是,若真出了好歹,你我都擔不了責任,可這是老爺子的意思,我又能如何?!”林秘書自嘲的反問。
童醫生也随着嘆氣,心中希望莫時容可以在此刻出現,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童醫生這邊剛想到,走廊便傳來硁硁有力的腳步聲,他和林秘書一同轉身,看到了朝這邊闊步而來的莫時容。
林秘書和童醫生一同朝莫時容欠身示意,莫時容朝監護室內看了看,眉心緊蹙着,聲音冷若寒冰:“看來林秘書今天是有備而來。”
林秘書垂着頭,聲音畢恭畢敬:“這些都是老爺子的意思,我只是辦事跑腿的。”
莫時容聲音陰沉道:“是嗎?那麽看來,今天你要白跑一趟了。”
林秘書擡頭看了看莫時容,随着又垂下頭:“莫部長,希望您不要讓我為難。”
“你要帶走我的兒子,怎麽反倒是我讓你為難?”莫時容冷笑着反問。
林秘書皺眉思量片刻,對莫時容欠了欠身便走到一旁打電話。過了一會兒,林秘書拿着尚在通話中的電話回來,将手機畢恭畢敬的遞給莫時容。
莫時容瞥了一眼,接過電話,卻直接挂斷,手臂一揮手機便直直飛了出去。手機狠狠撞擊牆壁,最後落地,直接碎裂成兩半。
“莫某向來遵從一個原則,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莫時容一改陰冷,聲音平和了不少。他偏首,看着林秘書繼續說:“若是林秘書今天執意要帶走我兒子,那麽就別怪莫某做事不留情面。”
微笑的莫時容,比陰沉時更加駭人。因為你根本無法預料微笑的莫時容心中真正的想法,無法揣測他接下來會做什麽。這讓林秘書倍感不安,思及父母妻兒,林秘書便退卻了。
林秘書吩咐了随行的人,忙碌的醫生和護士停了下來,将孩子安頓好後,從監護室魚貫而出。林秘書等他們都離開後,剛開口說話便被莫時容阻止:“你回去告訴老頭子,過幾天我會回去給他一個交代。”
林秘書見話已至此,于是也不再多說什麽,朝莫時容颔首,便轉身離開。
“從安還好嗎?”一直沒有開口的童醫生走近問。
莫時容緊抿着唇搖頭,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監護室的保溫箱內,那個小小的小人。
童醫生默聲嘆氣,不再打擾莫時容。
莫時容手放在玻璃上,仿佛隔空觸摸到小小的聰聰,一雙眼中滿是父愛的柔情,緊抿的唇漸漸放松,彎起了一絲弧度。聰聰在保溫箱中睡得很安穩,只是他好小,小的讓莫時容心疼。若是被溫從安看到這樣弱小的聰聰,一定會更心疼。
莫時容滿目柔情的低聲喃喃,保證一般:“寶貝,從今天開始,爸爸會保護你和媽媽,不讓你們受委屈、不讓你們難過。爸爸和你,都讓媽媽吃了太多苦,你要健康茁壯的長大,和爸爸一起保護媽媽,不要讓她不開心,不要惹她生氣,你能答應我嗎?”
莫時容的額頭抵着玻璃,難以承受一般的閉上眼睛,放在玻璃上的手握緊成拳頭。
秦秘書不敢輕易打擾莫時容,但是他想,莫時容一定非常期待這個消息。于是大着膽子,走到莫時容身邊:“莫部長,溫小姐她醒了。”
“醒了?”莫時容呢喃着,太期待一個消息,便會在第一時間懷疑真實性。只是一轉瞬間,莫時容一把将秦秘書推開,朝着來時的放下大步跑去。
溫從安的确是醒了,但是,醒來的她讓李阿姨更加不安。
莫時容着急的推開門,迫切的沖進內間,看到病床上的溫從安睜着眼睛,顧不得喘息,整個人欣喜不已的撲過去,拉着溫從安的手。
溫從安蹙眉看着他,掙了掙被他緊握着的手,發現他的手如銅鎖般堅固掙脫不開。溫從安的唇動了動,試探一般輕聲問:“你看到子淵了嗎?”
莫時容臉上浮現的笑意,剎那間被凍結。而溫從安一雙渴求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從安,你、不記得我了?”莫時容艱難的問。
溫從安閉上眼睛,片刻後又睜開,看到挂在頭頂上方的液體瓶:“我怎麽了?生病了嗎?我媽呢,她怎麽不在?還有子淵,他說去買蛋糕,怎麽這麽久還不回來?”
莫時容不肯相信這一切,不相信現實會這樣殘酷,他坐在床邊,雙手捧住溫從安的臉,強迫她望着自己:“從安,你看看我,看着我。告訴我,你認得我,只是你生我的氣,氣我做了太多壞事,氣我總是讓你傷心,氣我沒能給你安穩的幸福,從安……”
溫從安望着莫時容疲憊憔悴的臉,忽然痛苦的呢喃:“好痛……痛……”
莫時容緊張的問:“哪裏痛?告訴我。”
“肚子,好痛……我怎麽了……”溫從安閉着眼睛,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額頭涔出細密的汗珠,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快喊醫生過來。”莫時容大聲吼道。
已經處于愣怔狀态的李阿姨這才後知後覺,忙按下床頭的呼叫鍵。
腹部的痛向四周蔓延,溫從安感覺痛不欲生,四肢甚至開始抽搐。莫時容束手無策的看着,焦急萬分,心痛到無以複加。
醫生和護士迅速趕到,他們将莫時容從床邊拉開,把他推到外間。
等待的時刻,對莫時容來說,每一秒都痛苦難熬,終于等到醫生出來,莫時容第一時間沖過去,緊緊攥着醫生的胳膊,着急的問:“怎麽回事?”
醫生皺眉,忍着胳膊被緊捏住的痛,有些艱難的說:“麻藥退了,所以近兩天會痛的比較厲害。病人身體恢複還是比較理想的,不要……擔心。”
莫時容繼續追問:“可是她不記得我,為什麽會這樣?”
醫生說:“病人失血過多,之前又受了刺激,現在她雖然蘇醒,但是意識還有些模糊,等她穩定兩天,若還有這種情況,我會安排這方面的專家過來為她檢查。”
莫時容這才稍稍放下心,“謝謝醫生。”
醫生終于擺脫了莫時容的鉗制,胳膊很疼又不敢表現出來,強忍着走出病房,才狠狠揉着胳膊,愁眉苦臉的低聲哀嚎。
溫從安暫時睡着了,莫時容守在她身邊,目光一刻也不肯從她臉上移開。還怕她會把他忘了,又怕她記着所有會怨恨他。
莫時容嘆氣,握着她的手抵着自己的額頭。這一刻他已經不敢多做他想,只希望溫從安能盡快好起來,不管是原諒他還是怨恨他,只要她是健康的,他願意接受她的懲罰。
這次溫從安只睡了一個鐘頭便醒來。睜開茫然的眼睛,溫從安凝視着雪白的天花板,一些片段在腦海裏閃過,快的讓她抓不住。溫從安皺了皺眉,慢慢沉下心,回憶着。
莫時容出差,她見到了他的父親,莫秦帶她去了墓地,有着母親照片的墓碑,锒铛入獄的父親,幕後推手的莫時容。
溫從安忽然痛苦的大叫,驚動了一直垂頭的莫時容。
莫時容忙起身,握住她的肩膀,關切的問道:“從安你醒了?現在感覺有沒有好一點?還痛嗎?”
溫從安望着莫時容,雙眼滿是戒備。直到,被子下的手,摸到平緩的肚子,還有腹部那被撕扯般的疼痛。耳邊響起了那番話:“封歆會視他如己出,撫養他長大成人。”
溫從安忽然大力坐起來,失控的大喊大叫:“你走開,快走開,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你。”
“從安。”莫時容無措的喊,再度攬住她的肩膀,卻被她推開。生病的她,這時候的力氣卻大的驚人。這是她最後的能量,支撐着離開莫時容。
溫從安努力的躲開莫時容,刀口撕扯的疼,已經幾乎麻木,她揮舞着手臂,紮在手背的輸液管已經回血。莫時容捉住她揮舞的胳膊,心疼的說:“不要亂動。”
“快放手。”溫從安奮力的甩開他,莫時容擔心她會傷到,不敢用蠻力。
溫從安不停的搖頭,往床的另一邊挪着。
莫時容擔心她受傷,又不敢伸手阻止,低聲下氣的懇求:“不要動,你會掉下去的,我不碰你,你不要動,就這樣待着好不好?”
溫從安卻仿佛聽不到他說的話,依舊往床邊挪動着,嘴裏胡亂的喃喃。猛然想到什麽一般,啞聲說:“不對,該走的不是你,是我。這些都是你的,我不要,我走,我走……”
“從安!”莫時容忽然撕心裂肺的大喊,幾乎是撲到床上去拉,可是溫從安還是從床上掉了下去,摔在冰冷的地板上,額頭撞到床頭櫃,扯斷了手背的輸液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