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子琪上完晚自習回到寝室已經差不多十點了。她收拾完以後就躺在床上看雜志,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她接起來,聽見電話那頭在說:“任子琪嗎?”

“嗯,對。”

“我是劉銳。”

子琪一開始就聽出來了,她想說,我知道。但是這次她忍住了。

她說:“嗯,有事嗎?”

他說:“很久沒聯系了,最近還好嗎?”

“好”

然後他們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反正全是廢話。

不過結果是,他們開始很頻繁的聯系了,子琪有時候覺得幸福來得很突然,一點也不現實。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一點也不現實。

子琪已經對當初劉銳那條短信失去好奇心了,她不想問關于那個女生的事。也不想問當初他給自己打的那個電話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子琪只是想好好把握現在。既然那份感情不是自己說忘掉就忘掉的,那麽就順其自然吧。

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有一天晚自習下課,劉銳在子琪教室下面等她,媛媛很識趣的先走了。劉銳送子琪回寝室的路上,他們聊了很多,關于肖雯,關于李可。突然劉銳的電話響了,他好像遲疑了一下,然後接了起來,他走開子琪身邊講電話,晚上的風很大,子琪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但是當她湊上去的時候聽見了最後幾句。

他在電話裏說:“我在回家的路上,騎着自行車,不方便說話,我回家再打給你。”

說完,他挂了電話,朝子琪走去。子琪笑笑說:“我到了。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劉銳說:“好,明天見。”

子琪沒有回寝室,她坐在宿舍外面的石階上想了一些事情。然後拿出手機給媛媛打了電話,子琪說自己在宿舍外面,讓媛媛出來。媛媛聽見子琪語氣不對,就急忙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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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在學校的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兩個人什麽話也不說,就只是在操場繞圈。天太黑了,媛媛看不清楚子琪到底哭了沒有。

一直到宿舍要關門了,她們才回去。可能是走累了,子琪居然很快就睡着了。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子琪剛醒,就想起劉銳,她提醒自己說,這個人已經有女朋友了。可笑的是她當初還以為他早就分手了。

子琪和媛媛到了教室,已經差不多要上課了。但是兩個人都還沒吃早飯,肚子餓得呱呱叫。這個時候,梁伯在背後拍了子琪一下,遞給她兩塊蛋糕。說:“沒吃飯吧”子琪說了聲:“大恩不言謝。”就從梁伯手裏接過來。媛媛忙問:“梁伯。你這叫無事獻殷勤,說吧,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梁伯“切”了一聲,起身準備把媛媛手裏的蛋糕搶過來,“愛吃不吃。”媛媛向後一坐,說:“要吃要吃。”

等子琪兩個人把早飯解決了,老師也就進來上課了。

高中的生活完全沒有自己,每天都是枯燥的學習,吃飯,睡覺。但是誰也沒有辦法,更不能阻止。

連續幾天子琪上課都無精打采,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怎麽了。但是她沒有辦法。

子琪一有空就拉着媛媛去操場逛,她愛上了一遍遍繞圈的感覺,或者在午後,或者在晚上。有時候,她們會悄悄翹掉最後一節晚自習,去操場走幾圈。或者,她們會在大晚上,跑到操場看鬼片,講鬼故事。子琪常常被吓得半死。

剛開始,劉銳會打電話給子琪,子琪要麽不接,要麽就很敷衍。漸漸的大家都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再打擾我

後來,高二下學期的時候,子琪和媛媛的成績都下降了很多,為此,老師很惱火,三番五次的把兩人叫到辦公室談話。或許有些事不是別人別人給你講講你就能開竅的。這就好像你前面有一條路,你想走過去,但是就有人跟你說,不要去走,不要去走,那條路很危險。可是這樣你是不會相信的,你一定要去走一遍,然後你才恍然大悟,噢,原來那條路真的不能走。

媛媛是一個風一樣的女孩子,她的熱情可以卷走身邊的一切。包括子琪。子琪在不認識媛媛之前,一直是一個內向羞澀的女孩。可是現在她也變得很瘋,很活潑。子琪後來一直在想,自己原本就應該長成一個這樣的女子,還是僅僅因為媛媛改變了她。她不知道。

有一天晚自習,大家都在看書,子琪的電話震動了,子琪早就删了劉銳的電話號碼,可是一看電話,子琪就知道是他。子琪跑到廁所接了電話。

這一次,他們省去了無聊的開頭寒暄。

他說:“你以前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子琪想說,現在談這個還有意義嗎?但是她沒有。

她說:“是的。”

他說:“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呢?讓我把對你的喜歡埋在心底最深處。”

子琪只覺得胃絞得很難受,她很想冷笑,但是胃痛又讓她笑不出來。她把左手中指放進廁所牆壁的一個凹進去的洞裏。昏暗的燈光把她彎曲的手指的影子映在牆上,活像一只放大的蟑螂.

她說:“你還記得我們初三畢業那個寒假嗎?你發短信問肖雯知不知道你戀愛了,你還記得內容嗎?”

那頭遲疑了一下,然後說:“記得,怎麽了?”

子琪把手指收了回來,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手指就幹淨了。

接着說:“她的手機當時在我這裏,短信是我回的。”

子琪能夠感受到電話那頭的惶恐與不安。劉銳停頓了好幾秒。

他說:“對不起。”

聲音很小,子琪差點沒有聽清楚,或許這句話本來就不是說給子琪聽的。

子琪想爆粗口,她想說,你真他媽的搞笑。

但是她說:“那個女生呢?你們還在一起嗎?”

“嗯,她喜歡我很久了,剛開始在一起,只是想氣一下你。結果沒想到已經過了這麽久了。”

子琪想問為什麽要氣我。但是也沒有說出口。

子琪讓他們好好在一起,就挂了電話。

那天晚上子琪沒有再回教室上課,她一個人到操場坐了很久。她不清楚這一切是不是就這樣結束了,她希望是的。

從初二到高二,子琪覺得把自己四年的時間都耗費在了劉銳身上,到最後,卻連一個清楚的解釋也沒有。但是子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怪過他,子琪經常回想的還是他的好。那麽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吧。

這個季節的雨總是說來就來,剛才還是滿天星星,突然雨就下了起來。子琪站在操場的主席臺下面給媛媛打電話,子琪說:“喂?”媛媛沒有說話,子琪聽見電話那頭又老師講課的聲音。子琪知道媛媛還在上課,但是她不在乎。或者她僅僅只是知道媛媛不會在乎是不是在上課。子琪壓低聲音說:“我在操場,下大雨了,你來接我吧。”

子琪把電話挂了,安靜的坐在地上,她想起了肖雯和李可,如果當初劉銳沒有到他們班,一切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番光景?自己會不會就一直認真學習,向肖雯他們一樣,是另一個自己?

當子琪擡頭的時候,她看見媛媛從操場門口走進來,她把褲腿挽得很高,直到膝蓋上面。穿着一雙直到現在子琪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大紅色的極其俗氣的涼拖,舉着一把大傘,氣勢洶洶的向她走來。然後子琪擡頭發現雨已經停了。她朝媛媛指了指天上,媛媛挪開了傘看見雨停了,就開始大罵子琪。子琪跟在媛媛屁股後面往回走,止不住地笑,笑着笑着,就蹲下哭了。

子琪想,當時真的不覺得自己有多喜歡劉銳,只是覺得把一個人放在心中很好,很溫暖。直到從那個故事中退了出來。她才發現,不知不覺,對他的喜歡已如此深刻。過了這麽久,子琪依然能回想起當初他追問自己是不是喜歡他的時候,他壞壞的微笑,和自己當時快要窒息的心跳。時隔多年,子琪還是能夠那麽清晰的浮現當初他對自己笑的那張臉。時隔多年,她還是會想念他說的那些話,和話裏無盡的暧昧。所以,子琪才會對媛媛說:“我會奔赴一個他無法企及的未來,未來的日子裏,不再有他,我便不再想念。”

作者有話要說:

☆、結束了

日子好像又恢複了平靜,子琪她們兩個照樣理所當然般的吃着梁伯買的早飯。偶爾三個人也一起去逛逛街,壓壓馬路。媛媛和梁伯也會去操場打打籃球,或者羽毛球。子琪只會在旁邊看着,從來不參與,子琪一直是一個不愛運動的人,甚至是缺乏運動細胞的人。盡管媛媛和梁伯再怎麽威逼利誘,軟硬兼施,她也不會參加。偶爾,他們會遇見劉銳,在操場,在食堂,或者在路上。子琪還是會很尴尬,但是他們總會小心翼翼的保護好子琪,比如他們會在遠遠看見劉銳時帶她繞道走開,講一些笑話來緩解她的尴尬。

子琪原本以為她和劉銳之間只是一場錯過。

高二寒假的時候,子琪回家和父母呆了很久。大年初二那天晚上,幾個初中時候要好的同學約好一起吃飯聚一下,子琪不知道劉銳會不會去,但是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能再看一看他,或許只是像兩個久別重逢的朋友一樣,互相問候互相調侃。至少子琪真的希望是那樣。

子琪和肖雯約好一起去飯店,就是以前畢業聚會的那家。當初門口放的花籃早就不見了,換了兩盆齊人高的盆栽。門的兩邊貼着一幅對聯,子琪來不及細看就被肖雯拉着進了門。飯店的裝潢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桌椅看起來更舊了一些,牆上新挂了幾幅畫,有山水也有人物的。

當子琪坐在飯店大廳的桌子旁時,她突然感覺很難受,她很後悔自己那天晚上為什麽沒有大膽的告訴劉銳自己心裏藏的那些事,她責備自己的不勇敢,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菜都快要上齊了,劉銳才出現在門口。一個女生大叫:“你怎麽才來呀?”另一個附和到:“就是啊,咦,怎麽一段時間不見你,又變帥了呢?”幾個女生叽叽喳喳的說笑着。

直到劉銳笑着走到桌子旁邊,找到一個位置坐下,大家才終于安靜了些。劉銳總是能很輕易的他引到別人的目光,成為人群中的焦點,子琪想。然而從劉銳出現到現在,子琪都沒有擡頭看他一眼。哪怕子琪真的很想像一個老朋友一樣對他說一句:“嗨,你來了呀。”可是子琪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劉銳坐下以後,看着肖雯問:“李可呢?他怎麽沒來?”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在上補什麽課吧。誰知道他的,愛來不來。”肖雯回答到。

劉銳笑着說:“雯姐,這麽久不見了,脾氣見長啊。”

肖雯也不好意思的笑笑。

突然有一個女生問:“子琪,你和李可是在一個班嗎?”

子琪擡頭,正遇上劉銳的目光,那一句“沒有了。”被劉銳的一個眼神吓得拖得很長。

接着子琪和肖雯講了很多關于各自學校事,大家都很開心。子琪告訴肖雯自己認識了一個男孩子性格的女生,叫媛媛,還認識了一個女孩子性格的男生,叫梁伯。肖雯聽見子琪這樣的描述覺得更加好奇了。子琪向肖雯講了許多關于媛媛和梁伯的事情,肖雯一邊笑一邊對子琪說:“你有時間一定要介紹他們兩個給我認識。”子琪說:“沒問題,說不定我還可以撮合你和梁伯呢。”肖雯輕輕打了一下子琪說:“任子琪,你什麽時候也學會開我玩笑了。”

子琪邊拿開肖雯的手邊擡頭看見劉銳和旁邊幾個男生說說笑笑的,不時地互相灌酒。這個時候,劉銳邊起身邊推開椅子向外走去。旁邊幾個男生忙說:“嘿,劉銳,你去幹什麽?不要耍賴哦。”劉銳回頭笑着說:“我不行了,我得去趟廁所吐一下。”順勢掙脫開那雙抓住自己的手。子琪看着劉銳朝門外走去,心想他應該有事先走了。什麽時候他們已經陌生到見面不肯打一聲招呼,走了也不用說句再見呢?子琪正想得出神,當年畢業聚會問子琪是不是喜歡劉銳的那個女生,突然開始聊起當初班上的八卦。她說:“子琪,其實當年你喜歡劉銳的事,班上的人大多都知道。”子琪已經不覺得驚訝了,淡淡的點了點頭。只是半笑着說了一句:“你喝多了吧,少喝一點。”女孩不理會,繼續說:“當時幾個和你關系不錯的女生本來打算撮合你們的,誰知道後來有個外校的女生來找劉銳,他們就在一起了。”

子琪突然觸電般的站了起來,她大聲問那個女生:“他們是在第一次見面就在一起了嗎?”女生很奇怪的說:“那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們早就認識了……”

子琪知道他們早就認識了,她想要确定的不過是他們是在畢業以前在一起的,是在劉銳給自己打電話之前在一起的。子琪覺得自己腦袋快要裂開了。那個女生被子琪過激的反應給吓了一跳,反而變得清醒了一些。其實不只她,一桌的人都被吓到了。女孩說:“是啊,就在初中畢業之前在一起的。”

子琪只覺得口幹舌燥,她坐下猛喝了一口水。轉身對肖雯說:“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玩。”肖雯擔心的看着子琪說:“我也差不多應該回去了,我們一起吧。”子琪遙遙頭,說:“不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天還沒有黑盡,沒事的。”說着,子琪起身拿起放在旁邊的包,朝飯店門口走去,身後的那一桌又開始肆無忌憚的談笑起來。

冬天的夜裏總是要冷一些,子琪剛走出門口,就覺得一陣冷風朝自己吹來。趕緊把身上的衣服扣好。

“這麽早就要走了嗎?”

子琪突然聽見背後有人說話,轉身看見劉銳背靠在門外的牆上,旁邊齊人高的植物都快要把他擋住了,難怪子琪剛才沒有看見他。劉銳靠在牆上,左手夾着一支煙,輕輕垂在左腿旁邊,煙霧袅袅的包裹着劉銳的整個手臂,劉銳的手很好看,纖細得更像是一個女孩子的手,這早在子琪第一次向劉銳借筆的時候就發現了。他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呢?子琪想。劉銳右手舉着還發着光的手機,他剛才一定是出來和誰通電話,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子琪幾乎苦笑着差點發出了聲音。這關她什麽事呢?

“這麽早就要走了嗎?”劉銳再次問到,順勢将電話放進了右腿褲子裏的口袋。子琪努力的笑笑說:“嗯。”

劉銳舉起左手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再吐出一圈圈白煙,子琪被這白煙熏得直嗆眼淚,卻又懶得換一個位置躲開。煙霧袅繞中,子琪突然很想仔細的看清楚自己面前的這個喜歡了四年的人,子琪想把他牢牢的刻在心裏,子琪覺得在這麽近卻又模糊的距離裏,劉銳的臉顯得格外好看。子琪覺得自己暫時忘記了剛才飯桌上那個女生的話,忘了劉銳的那個女朋友,忘記了自己站在冬天夜裏的寒風中冷得瑟瑟發抖,甚至忘記了這嗆人的煙味。這個時候,子琪不是應該決絕的離開這個欺騙了她許久,輕易玩弄她感情的人嗎?不是應該頭也不回的回家嗎?可是子琪的內心告訴她,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離自己曾熱愛過的東西那麽近了。子琪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他,連想念或者懷戀的資格也不再有。

子琪安靜的等着面前這個人抽完他手中的煙,這讓她想起了他的爸爸抽煙的樣子,貪婪,陶醉。

終于劉銳吐掉最後一口煙霧,他把煙頭丢在地上,提腳把它踩滅。

“我和她分手了。”

子琪驚愕的擡頭看着劉銳的臉,她發誓,她從來不曾想到,今天晚上她會站在這裏,和劉銳一起,并且聽到他說這樣的話。,

子琪沒有出聲,只是呆呆看着劉銳,這是子琪這麽多年來第一次這樣長久的認真的平靜的心無旁骛的看着劉銳。她說:“是嗎?”

劉銳也長時間的沒有出聲,其實也不過就一兩分鐘,不過對于子琪而言,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子琪當時在想,說吧,告訴我,你為什麽騙我?

或者只是告訴我,你還喜歡我。這樣,這一次,這一刻,我一定熱烈的擁抱你。

劉銳什麽也沒說,他突然就笑着問:“你不冷嗎?快點回家吧,我要進去接着喝酒了。”說着轉身走進了飯店。

“你怎麽才來啊?”“還以為你暈在廁所了。”

“還是說你滾到廁所裏了。”

子琪聽見裏面傳來陣陣笑聲,有肖雯的,有劉銳的。

子琪坐在路邊的石階上,直到腳麻了,直到冷得開始打噴嚏,直到媽媽打了第六個電話,才慢慢起身朝家裏走去

子琪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壓抑得自己無法呼吸。越是掙紮,就陷得越深。

索性她放棄了,她就呆在那個洞裏。

當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時候,已經差不多要到夜裏十二點了,大家蜂擁出了門,便作鳥獸散。

肖雯喝得有點多,劉銳還算是清醒,便主動提出要送肖雯回家,肖雯也沒有拒絕。路上,肖雯問劉銳:“你和你女朋友怎麽樣了?”劉銳雙手插在褲子兩邊的口袋裏,踢開腳邊的一個石頭,說:“分手了。”

肖雯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問:“什麽時候?為什麽呢?”

“還能為什麽呢?沒感覺了呗。就在今天晚上。”

肖雯笑笑,心想怪不得之前大家吃飯的時候出去了那麽久。“子琪知道了嗎?”

“嗯。”

“什麽叫嗯?就一個嗯就完了嗎?”肖雯這次才吃驚了。

“我喜歡子琪,你知道的。”

“子琪也喜歡你,你也知道的。”

劉銳苦笑着轉頭看了肖雯一眼,接着說。

“但是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你知道的,何況我之前還和那個女的在一起那麽久。”

肖雯想說,子琪她是不會介意的。但是她沒有,她說:“任子琪其實一個特別倔強的人,她表面上從來不說自己想要什麽,或者難過什麽,但是她的心裏已經把那種渴望或者痛苦放大了很多遍。她只是……只是不擅于表達自己的情感。”

劉銳沒有回應肖雯,可是肖雯分明看見他的臉上痛苦又點無奈的表情,許久,劉銳才發出“嗯”的一聲。

他知道,自己這一次已經徹徹底底的失去子琪了,毫無回旋的餘地。而無論後來過了多少年,他都能清楚的想起初次見子琪時,她懵懂的臉,和顫抖的聲音。他始終記得子琪趴在桌上哭的時候,發出嘤嘤的啜泣,和自己無比真切的心痛。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

劉銳終于在那個假期徹徹底底的從子琪生活中消失了。他在外地的媽媽和他的爸爸複婚了,理所當然的,他們兩父子搬到了他媽媽那裏,他也就再次轉學了,聽說好像沒有再讀高中了,選了一所職業學校。

而後的時光裏,無論劉銳身在哪裏,和誰在一起,他總是時不時的會想起自己年少時遇到的那個女孩子,容易害羞,讓自己總想逗她,然後看她臉紅的樣子。物理不好,讓自己在物理課上不敢輕易睡覺,努力的學好物理才能在考試時候給她答案。特別逞強,讓自己總是搞不清楚,什麽時候她是真的開心,什麽時候她是在假裝。

劉銳也永遠忘不了,那天晚上,子琪站在自己的面前,期待的眼神,和自己轉身進屋時候,她茫然的表情。直到很久以後,劉銳都很後悔,後悔自己當時的懦弱,他或許應該什麽都不說的擁她入懷。

所以,當很多年以後,劉銳再次碰到李可。當他們談起任子琪的時候,李可笑着說:“她是我遇到過的最笨的女孩子。”劉銳低頭,喝了一口酒,在心裏說:“她是我遇到過的最愛的女孩子。”

那天晚上竟真的成了子琪最後一次看見劉銳。以至于很久以後,子琪都覺得冥冥之中,其實早有安排。當然,這也是子琪很久以後才明白的。

子琪一個寒假都把自己關在家裏,父母白天出去工作,她就鎖好門在房間裏看大話西游,以前看這部電影,子琪會笑到肚子疼,可是現在看,子琪會哭到胃疼。她不明白為什麽至尊寶要那樣深深的傷害紫霞。在結尾處,紫霞死的時候,她說,我的意中人是一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架着七色雲彩來娶我。可我猜中了這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局。子琪很奇怪當初看這部電影的時候,為什麽沒有留意到這麽美的臺詞?

高二下學期開始了,子琪和媛媛還是老樣子,每天子琪的父母都會打電話督促子琪,讓她好好學習。老師們也一天到晚在說,高二如何如何的重要,他們都說高二是一塊分水嶺。自然而然的,子琪和媛媛被分到了下游。

有一天晚上,兩個人又逃掉了晚自習,跑到了街上。子琪感覺,只要有媛媛在身邊,她就會很心安。她喜歡在晚上逃掉晚自習跑出學校,她會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自由感。那個時候的她,就好像在那個巨大的黑洞裏找到了光源,她只想大口大口呼吸,把那些光亮全都吞到肚子裏。

那天晚上,她們心血來潮,在學校附近的商店裏買了很多零食和一打啤酒,她們一起到了河邊的凳子上。媛媛說:“你會不會喝酒啊?不要勉強。”

子琪把搶過媛媛手中的一瓶啤酒,舉起手,做了一個no的手勢,說:“你太小瞧我了。

媛媛從子琪手中拿過那瓶酒,熟稔的打開了瓶蓋,瓶口冒出了許多白色的泡泡,子琪伸手去接,被媛媛打開了。啤酒的味道刺激着子琪的味蕾,子琪只覺得這東西很難喝,媛媛別過頭看着子琪一臉嫌棄的盯着酒瓶,笑盈盈的問:“怎麽樣?”

“有股尿的味道。”子琪悠悠的回答。

媛媛撲哧一聲的笑了,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說:“你喝過尿嗎?”

子琪只覺得又氣又好笑。

當周圍的空氣終于不再是透着黏黏的灰塵的時候,子琪看着昏黃的路燈,想起劉銳喝酒一飲而盡的樣子。

子琪覺得那是自己第一次喝那麽多酒,她曾經聽人說,喝醉酒會讓人好受一些。現在子琪才知道那些人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喝醉以後,很多心事會更加猖狂的爬出來,很多傷痛會加倍的被放大。初春的夜晚還是很冷,始終還是一個穿棉衣的季節。子琪和媛媛在晚上坐在河邊吹河風。子琪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那麽凄慘過。她一直和媛媛講劉銳的事,媛媛一邊聽一邊罵劉銳不是人。河風像是巨大的浪,把兩個包圍起來。

很久以後,子琪仍然記得清楚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她原本以為喝醉酒的人是不記事的,可是沒想到,不僅記住了,而且好像永遠也不會再忘記似的。

大概十點的樣子,子琪稍微清醒了一點,兩人朝學校走去。子琪調侃媛媛原來就是傳說中的千杯不醉。媛媛說:“那算什麽,以前我會在家裏陪我爸喝酒,白的。”說完還很得意的朝前蹦了兩下。子琪笑笑說:“那好啊,等我把酒量練出來以後,我和你喝。”媛媛轉身看着子琪說:“得了吧,才喝那麽一點啤酒,你的臉就變成猴子屁股一樣了.”子琪正追上去準備打媛媛。她看見宿舍樓下站了一個人,好像是梁伯。

“你們去哪裏了?”他用很氣憤的語氣說。

“沒什麽,就逛街阿。”媛媛搶着回答。

“班主任發現你們不在了,他很生氣,明天早上早點去。”梁伯說完看了子琪一眼,就轉身走了。

子琪發現梁伯看自己的眼神充滿着無奈與憐惜,她竟然在一剎那感覺內疚了。可是比起這種一閃而過的情緒,她的頭痛得更加厲害,她拉起錯愕中的媛媛回到寝室。子琪睡覺前拿出手機,看到了梁伯打來的十幾個未接電話。

梁伯将永遠記得那天晚上子琪的樣子,她的臉頰緋紅,滿身都是酒味。她站在一棵樹下,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可是梁伯當時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女孩子美麗得不真實,讓他莫名的覺得心痛,他有一種擁她入懷的沖動。

作者有話要說:

☆、媛媛

很不幸的是,因為昨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早上她們還是遲到了。這就好像是在一堆經過長期堆積的幹燥的柴火上扔了一根燃着的火柴,或者就像是一不小心點燃了一車火藥外面的導火線。總之,事情很不巧的就這樣發生了。後來子琪經常懷疑那天早上班主任是不是掉了錢包,或者跟老婆大打出手,還是他也一樣在前一天晚上喝多了酒。

子琪和媛媛被叫到了辦公室,一陣臭罵以後,她們兩個被叫到辦公室外罰站。子琪想,怎麽又是這套,不能換一個新一點的招數嗎?可是她不知道,好戲在後頭。

初春的天氣還沒有暖和,子琪和媛媛站在辦公室外面冷得直發抖。那裏就像一個通風口,子琪感覺自己如果再瘦一些就可以被風吹走了,所以她一直拉着媛媛,生怕她會被風吹走,因為媛媛實在太瘦了。子琪不明白為什麽媛媛每天吃那麽多,還是吃不胖,對于這一點,子琪很嫉妒她。

有句話說得好,屋漏偏逢連夜雨。子琪她們現在的處境就是這樣。

她們站了兩節課以後,子琪就已經站不穩了,這時候,天又開始下雨,雨飄到陽臺上。子琪覺得自己落魄得想大哭一場。媛媛拉着子琪的手,然後對她說:“我唱歌給你聽吧。”子琪回答:“好。”媛媛唱了一首很老的歌,是陳小春的獨家記憶。

我希望你,是我獨家的記憶,擺在心底,不管別人說得多麽難聽。

從那次以後,獨家記憶變成了子琪不敢輕易聽的歌曲。

也許是被罰站還不知悔改,在辦公室外面大肆唱歌的行徑讓班主任徹底怒了。但是子琪她們完全不知情。

第四節課要下課的時候,子琪在辦公室外面看見了自己的爸爸。她驚得不敢說話,她吓得差點哭出來。當然随後來的還有媛媛的媽媽。

子琪的爸爸沒有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子琪,好像要看穿子琪,子琪想躲。這個時候,班主任出來把兩位家長請到了辦公室,關上了門。子琪像傻子一樣站在外面,她不知道班主任會說什麽,她動彈不得。媛媛走過來擁抱着子琪,輕輕地對她說:“別怕,我和你在一起。”

子琪後來覺得那是她人生最漫長的一段等待。那段時間裏,她什麽也沒想,或者說她什麽也想不了。她感覺自己好像被抽空了一樣。她甚至覺得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人使勁碰她一下,她就會散架。她不知道媛媛當時是什麽表情,也不知道她當時怕不怕。子琪只知道那是一段漫長的等待,漫長到好像經過了幾個世紀。漫長到子琪從那天以後再也不覺得有什麽等待像那天一樣漫長。

子琪不知道什麽時候爸爸已經出來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周圍圍上了很多同學。他們用好奇的尖銳的同情的嘲笑的開心的或者事不關己的表情打量着子琪。子琪跟着爸爸到了教室外面,爸爸讓她進去收拾一下書包跟她回家,子琪就朝教室走去。她當時并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是她來不及思考,她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她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像異類。

子琪從後門走進教室,後面幾排的幾個女生在叽叽喳喳的說着些什麽。她們沒有看見子琪,但是子琪聽見了她們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們好像在說:“那個任子琪阿,和媛媛一起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根本不把老師放在眼裏......"又有人在說:“是呀,現在是她們活該。”“快看,快看,進來了。”她們看見子琪了,有人說:“她哭什麽啊,自己做的事還好意思哭。”說完,幾個人嗤嗤的笑了起來。

子琪站在座位前面,她想,我哭了嗎?摸了摸臉頰,竟全是滾燙的淚水。子琪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就快死了。她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她殺過人,還是放過火?或者她搶過別人的男朋友,還是偷過什麽東西?她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覺得胃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攪拌,嗓子裏也火辣辣的。她抓起書包,想快點回家,她拿書的時候,碰翻了桌子上的東西,梁伯走了過來蹲下去替她撿,她也不管了,就朝教室外面沖去,她感覺有人在後面追她。

在回家的車上,子琪聽爸爸說,班主任要她和媛媛回家反省兩天,想通了再回學校。子琪才發現,她剛才好像沒有看見媛媛,她不知道媛媛還好不好,不過,子琪知道,媛媛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子,有些時候,子琪甚至覺得媛媛更像一個飽經滄桑的水手,雖然有點誇張,但是媛媛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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