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中策劃
華府上，華将軍狠狠的将茶盞貫在地上，跌了粉碎，還不解氣，反手從牆上取下佩劍，寒光粼粼，書桌四分五裂。
“什麽東西！鹿家如今還能起個什麽用？偏偏鹿家那個女人霸着皇後的位置不放手，只委屈了我女兒！”
口裏說的是為了女兒，心裏卻心心念念惦記着自己把控前朝的美夢。想起當日 淩軒當着衆人的面，在自己接風宴上的言語，華将軍心裏的怒火就按耐不住，音若鬼魅“去通知貴妃，該動手了。”
侍者領命而去，從院子裏挑了一只信鴿，手一揚，信鴿撲棱着翅膀飛了出去。
宮裏。
華貴妃歪在榻上，一把青絲灑在背上，擡起手掩口打了個哈欠，外頭的侍婢聽見裏頭的動靜，上前挽起床幔。“娘娘，桃花露得了，可要試試？”
美人星眸朦胧，睡意未褪，衣衫滑下肩頭，暖橙的燭光打在凝脂一般的香肩上。“呈上來吧……”說着擡手揉捏着額角。
翠星焚起新配的雅香，捧着玉瓶上前，待貴妃躺好，取木勺舀了一勺桃花蜜露，淋淋點在貴妃腰腹上，緩緩揉捏着。淺緋色的蜜露慢慢暈染開，在雪膚上披了一層紅紗。
“娘娘，府裏來消息了。”屏風外，宮婢低聲回禀。翠星停了手，等着貴妃的吩咐。華貴妃過了半晌才從鼻子裏哼出一個音，慢條斯理的開口：“拿進來。”
翠星淨了手，轉身出去接了，順便吩咐人都退下，仔細合上門，才将絹條遞給貴妃。華貴妃展開一瞧，眉頭皺了起來。
翠星也不敢多言，用素絹将桃花蜜露擦幹淨後，本要替主子取薄被蓋好，卻被止住了動作。“你去告訴他們，這幾日，都給本宮機靈點，要是壞了本宮的事兒，讓他們自己掂量掂量有幾個腦袋。”
“是，娘娘。您只管放心”翠星斟酌着言辭，緩緩開口。
華貴妃眉頭鎖的更緊，開始自己琢磨了起來。翠星不敢再說，垂頭靜候。良久，華貴妃才開口吩咐：“明兒，盯着皇後身邊的芒葉，落單的時候，來回話。”
翠星連忙應了，華貴妃看了看時辰，知道皇帝今夜是不來了，心裏有些氣悶，早早歇下了。
翌日，貴妃正在逗雀兒，廊下翠星匆匆上前，壓低了聲回禀：“娘娘，人到了。”
華貴妃收了簪子，杏眸微眯，“将人攔在風月亭。”說罷，回房換了一身不打眼兒的衣裳，帶着翠星，往風月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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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葉是皇後來吩咐摘些時令鮮花回去裝點屋子的，剛摘了沒幾只，就瞧見貴妃的人來了，芒葉沒什麽好臉色就想走，可偏偏那人就攔着。
芒葉正要争辯的時候，恰貴妃到了。“芒葉姑娘是皇後身邊的大忙人，輕易請不動，本宮就只好用這招兒了。姑娘別氣。”
華貴妃口上說的好聽，可一眼都沒瞧芒葉，自顧自的坐下。芒葉身為宮婢，哪怕是皇後身邊的人，也只能規規矩矩的對華貴妃請安。“見過貴妃娘娘，您說哪的話，您有什麽，吩咐就是了。”
“芒葉姑娘這麽幹脆，那本宮也就不繞彎子了。”華貴妃眼風一遞，身邊的人走散了開替華貴妃把風，“姑娘在皇後身邊多年，皇後的貼身小事兒，可是都由姑娘打理？”
芒葉一聽這話，頓時覺得不好，心頭一顫，擡眼不着痕跡的環顧了一圈，這風月亭偏僻，本來就甚少有人來，如今又只有貴妃的人在周圍把守着，這架勢，恐怕今日不能善了了。
“貴妃娘娘此話何意呢？”芒葉也不回準話，只繞着彎問。
華貴妃星眸微眯，有些不滿，“本宮記得，芒葉姑娘的父母親，得了鹿家恩情，如今已經是清白身了？這可真是鹿家仁厚呢。”
芒葉被提及父母，心裏頭頓時慌亂起來，果然，就聽華貴妃接着說道：“這清白身再入奴籍的确是不好辦，而且鹿家想來也不會不管，可尋常失蹤個把個人，也不是多大個事。鹿家總不會一眼不錯的盯着。你說呢？”
華貴妃的嬌侬軟語在宮裏是出了名的嬌氣，平日裏甚至還有那些有野心的宮婢們可以模仿，做着奉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
可如今，依舊是一樣的溫香軟玉，可是在芒葉耳中，卻是刻骨的寒冷。芒葉打了個哆嗦：“娘娘……”
華貴妃毫不在意，低頭檢視着自己染了鳳仙花的丹蔻：“說了這麽多，你也別怕，其實呀，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我想要你們家皇後貼身一個物件兒。你若送來了，萬事大吉。”擡眼看過去，笑彎了眸子，“怎麽樣？對你來說，挺簡單吧？”
砰的一聲，芒葉以頭觸地，聲音雖然抖的不行，可是，卻異常堅定：“貴妃娘娘，奴婢是皇後娘娘家仆，是不會做出對皇後娘娘不好的事情的。”
華貴妃慢慢陰沉了臉色，一掌扇在芒葉臉上，尾甲勾破了皮膚，一枚血珠滾落下來。“你當真不做？！”
芒葉垂頭不語，華貴妃氣狠了，忽而冷笑一聲，“既然如此，姑娘回吧。”話雖如此，華貴妃卻并不動，芒葉剛要起身，卻猛然反應過來，驚詫的臉都白了。貴妃盈盈一笑，輕聲道：“姑娘走好。”
芒葉還未回頭，就覺得頸後一疼，眸中最後的景象就是，豔陽高照，亭中美人盈盈淺笑。
芒葉暈過去後，被貴妃的小太監扶着，“娘娘，怎麽處置？”華貴妃歪着頭想了想，抿嘴一笑：“你們平日裏也辛苦，這丫頭是活不成了，可也是皇後身邊的人，這細皮嫩肉的，你們受用去吧。之後，随便投個井便是了。”
得了賞的小太監笑的異常猥瑣，連連謝恩，瞧着四下無人，拖着人就尋了一處年久失修的僻靜房子去了。
翠星冷眼看着，待人走了，上前扶起貴妃：“娘娘，如今怎麽辦？”華貴妃輕哼一聲，眼睛撇向園子一角，那處本是空地，卻突兀的打出一片陰影來。嘴角彎了彎，壓低了聲音：“局已經布好了，只要那只金絲雀進了套兒，就由不得她了！”
午膳後，鹿采薇照舊小憩，秋杏在外間做着針線，自鳴鐘響了十三聲兒，秋杏擡手揉了揉脖頸，起身去銅鶴香爐裏添了一勺安息香，卻聽見外頭傳來特殊的扣門聲。
秋杏神色一凜，悄悄開了門，閃進來一個宮婢，神色急切，在秋杏耳邊耳語了幾句。
秋杏安撫神色凝重的聽着，點點頭才折身回內室去回禀皇後。
秋杏看着皇後，将小宮婢的話都傳了：“娘娘，眼下我們該如何是好？”鹿采薇鴉睫低垂，長睫在眸下打出一片陰影來。
鹿采薇靜默半晌，嘆了口氣。示意秋杏下去：“這事你先按下，整個宮裏，不可走漏一點風聲。再去吩咐巡夜的侍衛，這幾日一刻都不能松懈，加強守衛。還有既然芒葉沒了，換個人來管我的物件，一定要找個可靠的，不要讓人鑽了空子。頓了頓，又道：“秋杏，你去拿一筆錢，給芒葉她老子娘送去。就說，芒葉乖巧，本宮很喜歡，所以就不放她出宮了，這筆銀子，算是本宮的心意。日後，每月芒葉的月例，你都記着送她家去。”””秋杏領命而去，回頭關門的時候，看見精致奢華的椒房殿內，如火一樣的鳳袍美人，恰好坐在了半扇陰影之中。
待秋杏離開，鹿采薇随手挑起一束頭發，無意識的慢慢揉搓着。慢慢的思考起來，華貴妃動作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這是自己希望看到的，為此，甚至不惜多次激怒她，可是沒想到的是，芒葉會因此卷在裏面，如今已經過了一整日了，芒葉肯定兇多吉少。
而從華貴妃行事來看，将門女雖然浸淫後宮多年，卻被淩軒寵的嬌蠻張揚，自然也不會如此熟悉陰詭，想來自己那個好妹妹沒少在背後做小動作。
皓月當空，皎白月光傾瀉如瀑，侍衛魚貫而行，盔甲聲陣陣，待侍衛路過後，從宮殿外牆角的角落裏探出一個身影，悄無聲息的潛入寝殿，熟門熟路的奔着書案去，提筆研墨，下筆如神。
待書信成，黑影卻找不到皇後的私章，它翻遍了鳳案周圍的多寶閣，書架，甚至就連擺在角落的瓷瓶擺件都檢查了一遍，都沒有發現私章的痕跡。
恰在此時，殿門一響，一個小丫頭擎着燭火進來檢查窗扇，沒想到遇見一個影子，下意識将燭火轉過去，詫異出聲：“芒葉姐姐？這麽晚了，您在這？”
燭火下隐約看到一個宮裝女子，臉色蒼白無力言語之間卻含着狠戾與她一貫的形象有些不符：娘娘吩咐我來取東西，怎麽，我做什麽還要事事與你禀告？
小丫頭撇撇嘴，芒葉姐姐明明是管娘娘貼身物件兒的，又怎麽會到書房來。壓下滿滿的疑惑小丫頭卻是不敢違抗，福來了個禮便退下了。
宮裝女子深舒一口氣，趕忙握緊懷中的紙，腳步匆忙的離開了。
入夜，鹿采薇沐浴後，歪在暖閣裏頭讓秋杏來絞發，正舒服的迷糊時，秋杏快步進入殿中禀告：“娘娘，一個小宮女來報，看到芒葉鬼鬼祟祟的在書房，可是芒葉不是……難道是芒葉的鬼魂回來了？”
鹿采薇不動聲色的閉眸凝思，千百種可能從心中一閃而過，突地睜開眼眸，嗤笑一聲，如此，一切明了，芒葉果然就是華貴妃的一枚暗子。“私章有沒有問題？”鹿采薇直擊重點。秋杏搖了搖頭，将方才取出來的私章遞給皇後：“她并沒有發現私章。娘娘盡可放心。”
華貴妃操之過急，想必是華将軍急功近利。而眼下除了父親，也就只有淩軒可以依靠一二。
可多年夫妻，淩軒的心結自己是清楚的。思前想後，鹿采薇屏退下人，合上拔步床的門，撥開枕下的暗格，取出了裏面的物什，攏在袖內，沉吟半晌，傳辇去禦前面聖。
鳳辇平穩，鹿采薇一點一點的捋順腦中的思緒，淩軒雖然沒有父親那樣可靠，可也是自己在宮中可以尋求的一大助力。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想盡辦法說服他。
低頭看着袖子裏的東西，心裏也沒什麽把握，摩挲着沁涼的木頭，輕輕的舒了一口氣。恰好外面唱禮官高聲唱喏。
“皇後娘娘鳳駕到！”
鹿采薇撣了撣衣袖上不存在的褶皺，昂首邁入殿中。卻沒見到皇帝，自偏殿裏，傳出東西碎裂的聲音。鹿采薇示意宮人退下，獨自推開偏殿的虛掩着的房門，因裏面的場景，挑了挑眉。
皇帝松垮着穿着常服，面色潮紅，手裏緊攥着酒壺，酒液潑灑出來，濡濕了前襟袖口。衣衫上繡的龍紋，也萎靡了幾分。
聽見步履環佩聲，皇帝醉眼朦胧的轉過頭來，眯着眼，也瞧不清來人，只當是個宮婢，猛地将酒杯掼在地上，狠聲怒罵：“朕的話也不聽了是吧？！好！好！好！都是朕的好子民，好百姓！這天下，幹脆姓華好了！”皇帝直接扯開酒壺蓋子，揚起手往口裏灌，大量酒液全都撒在了衣服上，皇帝卻渾然不覺。只見酒沒了，随手将酒壺一丢，就要去拿新的。
鹿采薇嘆了口氣，讓宮人們都退出殿外，親自替皇帝斟起了酒。“您才是這個天下名正言順的天子，華家，只能是臣子。亂不了。”
皇帝醉醺醺的時候聽見皇後勸慰的話，起初木然不語，後而慘笑出來：“都是哄朕的，沒人跟朕說實話，華将軍，仗着兵權在手，橫行霸道，竟敢鼓動百姓山呼萬歲……他是萬歲，朕也是萬歲……哈哈哈哈……”
鹿采薇兩世為人，卻是第一次見皇帝如此失态。“如今的華家，是當初鹿家一手扶持起來的，你說，多有趣兒啊，鹿家人當初退出朝廷，千挑萬選，選了個華家，如今跟鹿家咬的最兇的，也是華家。鹿老頭啊鹿老頭，看見今日，你腸子都該悔青了吧？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