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撒網
華貴妃又一次看見皇後臉色不好地領着從潇然宮中走出來,她橫跨一步,攔在鹿采薇的前面,笑眯眯的說:“這是誰惹得鹿姐姐不快了?”
鹿采薇面色陰沉,冷冷一笑:“華妹妹還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說罷,示意宮人推擠開華貴妃一衆,帶着人走了,邊走邊還邊說着什麽,華貴妃只聽到什麽“不識好歹”,“目光短淺”的話。
這些話讓她的心情更加舒暢,邁步走入潇然宮中,她撐起一個虛假的笑容,跟葉貴妃寒暄起來。兩個各懷鬼胎的人聊着天,不時說着自己得到的消息。
又從葉貴妃口中得到一條秘密運送物品的渠道,華貴妃眉目飛揚間快要将眉間的花钿都撐破了一般得意。
“愚蠢無比的女人,給我提供了這麽一個好消息,正好最近那幾條老渠道都被皇後查出了,有這個新渠道,我可以将人滲透進去,為我運來我需要的東西。”華貴妃想。
葉貴妃和她說了皇後招攬她被她婉拒的事情,然而皇後還是不死心,還想要将葉貴妃拉到她那一邊去。葉貴妃還算識相,知道哥哥和我受皇上寵愛,是鹿采薇抗衡不了的,假以時日,等哥哥的實力進一步強大,自己坐上皇後的位置不是必然的嗎?到時候,她會念在葉貴妃那麽忠誠的份上,給她一條生路的。
華貴妃仍自想着,另一邊的葉貴妃也有着自己的心思:“可憐你看不清局勢,不知道皇後的力量和心計是多麽可怕,她故意摧毀原來的幾條地下運貨渠道,抛出一條新的,就是想讓你用它,一旦你想将人滲透進去,就落入了皇後的掌控之中,而你的哥哥,華将軍,多半也是皇上的眼中釘,遲早除掉。失去你哥哥的勢力,你還能在貴妃的位置上安穩坐着嗎?到時候無需我和皇後動手,光是那些你欺壓過的妃嫔宮人,就足以讓你在這宮中度日如年。”
兩個各自打着自己算盤的人面上一片祥和,卻不知道,互相為對方挖了多少個坑。
……
禦書房中
鹿采薇将袖子挽起一些,露出一截白如蓮藕的小手臂,手腕上套了一個鴛鴦戲水圖樣的镯子,正随着手臂的移動而輕輕晃動。而她的手中,正拿了二兩圓潤的松煙墨條,在墨海中研磨着。細膩的墨條在石面上一圈一圈的運動,不斷混入清水中,漸漸變成濃郁的墨漿。
淩軒摘下一只狼毫筆,在硯臺裏另一小塊清水池潤了潤,便浸入墨漿中,狼毫筆吸飽了墨汁,變得飽滿起來,在硯池邊緣雕刻的龍脊上舔了舔,淩軒将筆移回灑金宣紙面上,輕提一口氣,随後迅速淩厲地行筆。
“兵者,當為勇,其力氣于衆之中;國者,當為毅,其……”
淩軒筆走龍蛇,筆尖如狂風一般肆虐過紙面,若不是又鎮紙壓着,估計都不知道移到了那裏去。
紙面上,墨跡淋漓,淩軒的精氣神都通過一行行狂草展現出來,紙上是他對治國用軍的看法,更是他自身抱負的體現。
鹿采薇靜立一旁,打量着淩軒,側面看去,他的臉輪廓分明,一段時間的忙碌讓他清瘦了好些,那輪廓就多了幾分淩厲的味道,劍眉飛揚,像是要沒入鬓角中才罷休,懸膽般的挺直好看的鼻梁,深邃的眼窩,眼下有些烏青,像是睡眠不足,抿起的薄唇,唇色微微蒼白,卻仍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這是商國的天子,是百姓的靠山,是她的丈夫。穿透過窗棂的秋日陽光打在他的側臉,令他看起來有一種微微模糊的不真實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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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采薇微微有些失神,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那個時候,她還很小,因為父親是輔政大臣,深得先皇信任,她得以經常出入皇宮,也可以偶爾看到他。每次看到他,他都在一群人的包圍之中,顯得卓爾不凡,氣質高遠。母親有時候帶着她去和皇後聊聊天,亦能看到他的身影,那時候,她和母親與皇後娘娘在正殿上閑聊,隔着珠簾的偏殿內,他就在哪裏聯系書法。
她對他總是很好奇,覺得他身上有一股很吸引她的氣質,讓她想去靠近他,探究他。皇後娘娘見她久久盯着珠簾後的那道挺拔身影,打趣道:“小采薇怎麽總盯着我家軒兒看,莫非是看上了他,要嫁給他不成?”
鹿采薇當時年歲雖小,但也漸漸懂得人事,聽着這話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就是說不出話來,皇後開懷大笑:“真有這個意思啊,本宮倒是很樂意,就是不知道軒兒願不願了!”說着還隔着珠簾問道:“軒兒,你願不願要這位薇妹妹做你皇後啊?”
珠簾後的身影頓了一下,沉默着不作回答,繼續工工整整描着字。
鹿采薇覺得臉都要熟了,恨不得鑽到那個地方去,還是母親替自己解了圍:“娘娘,薇兒笨拙,那裏能擔這麽大一份重任?”
小小的鹿采薇聽着母親的話,卻生出了一絲絲的不滿。
再之後,就是先皇先後相繼逝去,年歲還幼的淩軒登上了皇位,而自己父親和另外幾位大臣,遵照先皇遺诏,輔助年幼的商帝。
“寫得如何?”淩軒擡起紙張,吹了吹氣,将紙張偏過一點讓鹿采薇看,問道。
“很,很好。”鹿采薇回過神,答了一句。
這時,禦林軍的孫首領進來上報,說華将軍又在城內犯了事。
淩軒聞言一下将抓着的紙張用力撕破了,鹿采薇見了,上前取下,對孫首領到:“說來聽聽吧。”
“是,娘娘。”孫首領小心擡起頭看淩軒一眼,看見他沒有反對就飛快交代到:“這事情與華将軍前一起的打人事件有關,那次他騎馬撞死了一個小男孩,又讓侍衛下重手毆打那孩子的父母,致使這對夫婦雙雙殒命,一家四口剩下一個大兒,約莫十五六歲。”
“那大兒至親全都被華将軍害死,豈能甘心,便整日去衙門擊鼓鳴冤。”
“這一次,正巧華将軍從那邊路過,這小子看見了,嗷嗷叫着報仇,沖上去要打華将軍。華将軍聽清楚了頭尾,讓侍衛把他拉開,教訓了他一頓,倒也沒有下重手,只是…只是打得那大兒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下不了床的。”
淩軒靜靜聽完孫首領的報告,淡淡道:“宣華将軍觐見。”
命令傳到了宮門口,負責傳令的禦林軍上馬狂奔,想華将軍府中而去。
兩刻鐘左右,孫首領就得到了華将軍的回答,聽完侍衛的報導,他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禀皇上,華将軍說,說天氣漸涼,他犯了舊疾,不能來觐見。”
淩軒大怒:“他有什麽舊疾可犯的!”
孫首領偷窺着皇上的臉色,答道:“是,是幾年前的冬日時,華将軍率軍潛伏在雪地中,埋伏要南下的草原騎兵的那一次,因為要打好埋伏,所以将士們都不能生火,不能紮營,兩天一夜全靠自己硬撐,最終取得大捷,華将軍那時卻是患上了寒咳,未能及時醫治,落下了病根。”
淩軒的氣一下子全都消失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看着那雙只在握筆和握劍關節處有老繭的手,将其合起,重重錘了桌面一拳,桌上的鎮紙都被震得跳了跳,筆挂上的毛筆紛紛晃動,表示出自己的不安。
淩軒深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呼出。反複幾次,才道:“你下去吧。”
孫首領擔憂地看了一眼,最終還是默默下去了。
“華任騎啊華任騎,朕真是不知要如何對你。”淩軒心裏想着,華将軍過去确實有着無可比拟的功勳戰績,是他領着邊北軍一次又一次地抵抗住兇惡彪悍的草原騎兵的南下,但也是他暗中謀劃奪權。淩軒作為一位君王,感激他的付出,但也正是作為一個君王,他也不能夠容忍他的謀逆之舉。
正在此時,鹿采薇突然對着淩軒行了一禮,淩軒知道,皇後這些時候在私下裏很少會和自己如此鄭重了,每當她如此,就意味着她要說的是一件大事。
果然,鹿采薇一開口,淩軒就有些驚訝:
“臣妾在此,是想先請皇上恕罪,因為臣妾做了一件,超出臣妾職責的事情。”
淩軒琢磨着鹿采薇的神色,看到她平靜中隐含着緊張,便道:“你說就是,朕答應你,不治你的罪。”
鹿采薇得到保證,心裏微安,便将自己吩咐父親調查華将軍的事情和盤托出:“臣妾早前,就寫了信讓父親暗地裏聯合兩位世叔調查華将軍的罪狀,并且收集證據。因為臣妾覺得,華将軍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臣子的本分,臣妾心裏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便起了調查的心思。父親與兩位世叔聯合朝中一部分大臣,收集了很多證據,還請皇上一覽。”
“哦?調查華将軍,為何不告知與我,這樣我或許還能給你們提供方便呢?你們這樣私下行事,讓我懷疑,莫非你對華将軍廢後的提議懷恨在心,想通過這種方式,将他除去?”
鹿采薇急忙辯解道:“并不是!皇上這段時間盛寵華将軍,我父親與兩位世叔不敢輕舉妄動,怕皇上怪罪于他們,因此只将證據交與臣妾保管,在适當的時機交出。現在,臣妾覺得這就是适當的時機!華将軍一再枉顧商律,毆打百姓,應該受到懲罰,俗話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他只是一個将軍呢?”
“臣妾鬥膽将臣妾所做的說出,只望皇上能看一眼,再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