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謠言四起宰相嘆
陸貴妃接了旨意,心下大驚,不知為何陛下會發如此大的脾氣。問傳旨的福貴經過,卻只說是沈婕妤向陛下哭訴,陛下召來梁如意詢問後便大怒。
陸纖雲本就是最能揣摩聖意之人,必知此事另有緣故,欲蓋則彌彰,一時也無從問起,只得囑咐了魯盛業等風頭過去之後,再暗中去找福寧宮熟識的同僚,緩緩打聽。
當下,則即刻急召衆妃嫔在柔儀殿中,陸貴妃、施賢妃二人皆黑了臉,氣氛沉悶,韋宮正奉命向六宮諸人傳了陛下的旨意。沈婕妤聽聞,便一下子癱在了座椅之上。
陸貴妃也不管她,只正色誡告諸人道:“後宮之事,皆當以和為貴,此事我本已處置,從輕發落,給各自改過的機會。卻有人自恃有寵,鬧到陛下跟前去。現又如何呢?”
又提高了嗓音:“陛下國事繁重,日理萬機,豈能為後宮瑣事所累!今後,倘再有犯禁作惡,拈酸吃醋,暗中勾當的,只管鬧騰,一律照此嚴辦。”
說罷,也不看施賢妃,只道:“賢妃,可有何指示?”
施妃臉色越發難看:“貴妃娘娘所言極是,臣妾等自當謹遵陛下教訓。”
衆人散去之後,陸纖雲獨獨又留下了司宮令:“傅宮令,如今這般情勢,不知陛下竟盛怒如此,你我自不便去探望如意,太清樓去醫官院拿藥之事,還勞煩宮令多操心了。”
“娘娘只管放心,奴婢必當辦妥。”傅秋楓自然也是回腸百轉,纖雲縱然不吩咐,她也必是要備了好藥等人來取的。
太清樓內,梁如意趴在床上,人是緩了過來,但覺臀上如刀剮火燎一般,巨痛難奈,渾身上下皆被冷汗浸透。
小潘子慌忙去醫官院取了金創膏藥和化瘀湯藥。小菊又和玳瑁一起為如意清創上藥,自然又如脫了一層皮般難熬……好不容易收拾停當,如意勉強喝了一點米汁,才休息下來。
入夜,如意自是昏昏沉沉無法入眠,元齊卻也在延和殿批了一通宵的折子。
第二日垂拱殿視完朝,元齊用罷早膳,沒有照例去延和殿,腦袋沉沉的,卻怎麽也沒那個心思了,只呆了福寧宮中坐着,長籲短嘆。
半晌,終是開口:“太清樓裏怎麽樣了?”
“并不消息,當是無礙。”王浩忙答到。
“你怎麽也不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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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該死,小人這就去。”
“罷了,朕去看看……”
“陛下,這……,怕是于禮……”王浩吞吐,到底是沒有陛下去看一個宮人的規矩。
“朕去看看緋雲廳的海棠,有何不可?就你與朕二人去。”元齊橫了王浩一眼,忽又想起什麽:“再叫上劉女史一同去。”
“是,小人遵命。”
三人來到太清樓中,這時節,哪裏還有海棠,早都結了果了,元齊自然也不多看一眼,直直地就往後面如意的房中而去。
方這時,小菊和玳瑁正在如意屋中看着,怕她有什麽不便之處好招呼。
卻驚見陛下進到屋中,也無人通傳一聲,吓得跌跪在地慌亂行禮。
如意在床上聽得聲響,知是元齊來了,忙咬了牙轉頭向牆,閉目,假裝睡過去了。
元齊并不理會二人,徑直走到床前,卻見如意趴伏床上,側頭向內,雙目緊閉,青絲淩亂,臉色煞白,似是昏睡了過去。
見此情景,元齊到底還是心煩意亂了起來,伸手欲查看傷勢,終覺不妥,只得又放下手,問二宮女:“傷得如何?”
小菊低頭答到:“破潰多處,餘者皆青紫。”
“請醫女瞧過了嗎?”
“宮女皆按症拿藥,并無問診。已拿了金瘡藥上了。”玳瑁答到。
魏元齊看了王浩一眼,并未說話,王浩自知有失,饒是吓出了一頭汗。
元齊又端起床邊桌上的一碗湯藥,發現已經冷了:“藥為什麽不喝?”
小菊只得照實答道:“如意喝不下去……”
元齊不語,放下碗盞,對門口的劉女史道:“梨花,太清樓裏現沒了管事的,你這些天先搬過來暫代一下。”
原來那特地叫來的劉女史不是旁人,正是梨花。
梨花含着淚稱是。
“做好你的事,別整天哭哭蹄蹄地敗興!”元齊又掃了一眼地上二人:“你們也是,倘或出了什麽岔子,誰也別想活。”
走出門外,立刻便向王浩道:“換禦用的藥,就是給先帝特配治箭瘡的。”
王浩稱是,立刻着人安排醫女上門診查,并重配了禦用的上好金瘡藥。
此番風波,處罰之重,六宮之人皆驚懼。宮中之人皆言,陛下那日盛怒,痛杖了宮女梁氏,哀嚎之聲連會通門外都能聽見,梁氏昏死了三日,多虧神仙保佑,才好不容易撈回了一條命……
消息傳遍了六宮,到了慶壽宮中,張太後哀嘆了一回,叫人送去了兩根千年山參。向壁上老君像上了三柱香,又禱祝了多時,然後對李司言說到:“朱砂,隔日,你傳話回太師府中,請老太師留心朝中尚未娶親的世家公子,要擇人品貴重,年紀大些的……”
消息出了後宮,傳到了前朝,又變成了:聖上因後宮小事盛怒,下旨杖殺宮女梁氏,多虧衆人求情,梁氏才勉強搶回了一條命,生死尚不可說……
引得朝中之人如安平王等皆憂心焦慮,私向禁中打探消息,餘者多位重臣也皆議論紛紛。
這日朝罷,宰相崔濤求見延和殿。
“崔相今日見朕,有何要事?”
“朝中之人皆傳陛下下旨杖殺梁氏,至今生死未蔔,可有此事?”
“梁氏犯了宮禁,司正局按宮規小施懲戒而已。”元齊皺了眉,這都是哪裏來的謠言……
卻不想,那崔濤跪倒在地,滿臉憂急之色:“陛下,老臣一心只為大魏社稷,陛下若有什麽事,可千萬別瞞着老臣啊……”
元齊只得道:“是朕打的,但并無大礙,相國你何至于此,快起來吧!”
“不知那梁氏所犯何事,引陛下動怒?”崔濤追問道。
“梁氏與宮人鬥氣,失手毆傷。”
“如此小過,陛下還要親自決罰?可有其他緣故?” 崔相深知陛下絕不會因一點小事而如此震怒。
“本就是小懲大誡罷了,這是朕的家事,相國也要理論嗎。”元齊皺了眉頭,有些不耐煩,自不會把那殿上之事說出。
“陛下,請容老臣鬥膽進言!當年大梁宮變之時,臣就謂先帝和高祖,當斷不斷,必留後患。奈何高祖仁慈,又聽那陳甫等人言,終留下這禍患。”崔濤遲疑了片刻,還是把勸谏元齊的話一股腦都倒了出來:“想先帝駕崩之時,梁氏私去通告藩王,那是何等樣的罪名?朝議結果也不過是抄沒。時至今日,陛下卻要于禁中杖殺之,實為下下之策啊。”
“朕沒有要杖殺梁氏,傳此言者,皆是別有用心之人!”
“是,陛下,人言可畏。梁氏一個婦人,又在陛下近前,能起什麽風浪,偶有小錯,陛下又何必動怒,反落了人口實。說到底,就算梁氏某日病重,陛下也得先把她移出宮去,才好不叫人議論……”
“相國一片心意,朕知道了,外頭的謠言俱為不實,如何平息,就全靠你了。” 魏元齊心下煩躁,遣走了崔濤。
雙手抱頸,半仰着頭盯着門框看了一會兒,長籲了一口氣,看來朕要真杖殺一個宮女,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又對王浩說到:“如意傷好之後,選她到福寧宮來伺候……”
崔相說的原不錯,只怕真得把如意放到自己近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