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太尉有心亂弄權
“邱燕,把我的逍遙丸拿來。” 萃德殿中,施賢妃一只手扶着額頭,緊閉雙眼。
“娘娘的藥,今天已經服過了……”邱典記提醒道。
“已經服過了嗎?難道我忘了?”施蕊睜開雙眼,臉上掩不住的失落之色:“天天服藥調養身子,陛下的寵幸也不比別人少,卻比不上那蘇氏一夜恩情……”
蘇杏兒懷有龍胎的消息,有如龍卷風一般,一夜之間便傳遍了整個後宮;陛下至今,一個皇子都還沒有,這胎龍嗣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在後宮女子的心中,再沒有比這消息更重要的了,什麽前線打了勝仗些事情,立時就沒有人再提起了。
“娘娘出生貴重,蘇禦侍本不過一個低級的女官,怎可同日而語。” 邱典記見主子心裏難過,只得柔聲安慰,挑些好聽的話說:“更何況這才剛有了,也不知道是公主還是皇子呢。”
“才剛有了?哼哼……”施賢妃轉向一側,用丹寇輕輕撬起瓷制鴛鴦香爐的上蓋,拿起純金香匙,撥弄其中的幾粒香丸,讓它們稍稍滾動一下,受熱更為均勻:“已經三個多月了,胎都坐穩了。柔儀宮可真是沉得住氣啊,還特別挑了這麽一個邊關大捷,外邦來朝的好日子。”
“貴妃娘娘心思再多,那也只是蘇禦侍的龍胎,于她自己,到底是不同的。” 邱典記見賢妃撥弄完了香丸,便從她手中接過香匙放好,又合上那鴛鴦的背蓋,将香爐奉到正中的案上。
一股別致的香氣幽幽彌漫了出來,這萃德殿中所用之香,乃是施蕊親手合制的閣中密香,只取用松子膜、荔枝皮、苦楝花等花果拙材,并無名貴的香料,聞起來很是淡雅質樸,更別有清幽之氣,一如賢妃本人。
“話是如此,可到底一直是她的人,又是個軟柿子,随她拿捏。”施蕊擡起自己的手,仔細查看丹寇,有沒有被剛才撥香的煙氣熏到:“陛下本來高興,要晉封蘇氏為太儀的,直接就被她駁回了。”
“娘娘說的是,那貴妃娘娘還勸谏陛下,要晉封後宮所有妃嫔,也是為了打壓蘇禦侍,不讓她一個人出頭罷?” 邱典記附和道。
“何止啊,她想要借此打壓的人可多了……”施蕊蛾眉一挑,若有所思:所有人都擡位份?真是好大的一個人情!她自己是貴妃,已是不能再晉的第一妃了,只若是普晉,那延福宮裏的二位大主,又是功臣家裏的人,看來不可避免是要晉妃位的了。
那自己這個協理六宮的賢妃,便算是徹底協理到頭了!以後,這六宮內,只怕就剩她陸纖雲一個人,大權獨攬。
邱典記看施賢妃略帶愁容,知其心中郁結,只又寬慰道:“陸貴妃最想要打壓的,必是娘娘無疑。只是,生養這種事,誰又不會呢?到底還是看誰更尊貴,娘娘頗得陛下寵愛,以後還有的是機會,蘇禦侍卻不同了,她也就那一夜了。至于陸貴妃她自己,那就更……”
說道此處,邱典記壓低了聲音,向施賢妃耳語道:“奴婢聽人傳言,說貴妃娘娘以前在街頭賣藝,早就不會生養了。”
“胡說!”施賢妃斥到,自己的宮人,絕不允許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出半點差池:“貴妃的私事你也敢亂嚼舌頭,還想不想活了!再不要讓我聽見,你們私底下議論這樣的話!不然,全都打了出去!”
“是,奴婢不敢了。” 邱典記趕緊跪下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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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先算了,起來吧。” 施蕊複了神态,其實陸纖雲的各種傳言她早就都聽過了,雖不十分相信,但見她從王府到宮中,如此盛寵,那麽多年,卻無一兒半女,倒也猜測她多半确是生不出的。
所以也難怪她,會安排自己身邊像蘇杏兒、梁如意這樣的宮人千方百計去取悅陛下,現下又将這別人的龍胎奉為至寶。
想到了蘇、梁二人,施蕊又不免記起了隔壁還出不門的沈窈:“這說起來,繁英殿裏那位怎麽這麽沒用!我們這些新進宮的人裏,就屬她伺候陛下次數最多,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可能只是不湊巧,畢竟娘娘和沈婕妤初進宮到現在,也才不到半年光景,而且後來,沈婕妤她又被禁足了。”
“是啊,再這麽下去,陛下天天和那個姓梁的宮女在一起,哪裏能記得繁英殿裏還有這麽一位美人。” 施蕊長籲了一口氣:“她快出來了吧?”
“是,大約只剩半個來月了,娘娘要不要去看看沈婕妤?”邱典記問道。
“不去了,想起來就煩。” 施蕊對沈窈之前的所作所為極為不滿,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開始看走眼了。
但是到底又覺得沈婕妤還是個尤物,就這麽棄了那身好皮囊,有些可惜了:“你去找她吧。告訴她,蘇禦侍懷了龍胎了,叫她好自為之。剩下的日子,再抄幾遍那道德經,好好養養自己的性子,等出來了,我自會助她複寵。若還像以前那樣恃寵而驕,不知收斂,那就再不要來見我了。”
“是,陛下應該也還是念舊情的人。” 邱典記應道。
“上次你抄錄給我的那份女官名單,你還記得麽?”施賢妃想起另一樁重要的事情:“還有我勾的那個名字?”
“奴婢自然是記得,于翰林之女,掌薄于若薇。只是娘娘不是說,還不到時候麽?”
“現在确實不是好時候,本是應該順其自然,到年底官員核考之時再做打算。但是現下,黎将軍一旦回朝,就要大封六宮了,到了那時候,可就真的來不及了。替我研墨吧。”說罷,施賢妃行到書案前,提筆寫了一頁紙,又用封套裝了起來,親自仔仔細細地封好。用筆在封上提寫了“呈施太尉”四個字。
“到內侍省,找上次那個黃門傳出去,親呈我父親。” 施賢妃将那信交到邱典記的手中,又囑咐道:“行事不要毛糙,凡事多加小心!”
“是,奴婢知道。”邱典記接過信來,仔細地藏好:“只是,娘娘這麽做,那于掌薄就一定會來找娘娘嗎?要不要奴婢主動去提點她?”
“我要的人,不但是要冰雪聰明的人,還要與我們有緣分。我打聽過了,她是個聰明人,但是如果她不來找我,便是沒有那個心思。我不喜歡強求緣分。” 施賢妃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不過,過幾天,外頭的消息,你還得找人透給她,免得她不知道,耽誤了事情。”
“是,娘娘且放心。”邱典記領命而去。
太尉府中,施慶松拿到了寶貝女兒寫來的書信,讀罷,捋着胡子思慮了多時,向身邊人道:“今晚,去請禦史中丞來家中用晚膳,叫廚房備些好酒菜。”
禦史中丞蔡绛收到了邀請,欣然而往:“下官拜見太尉大人!”
“蔡中丞!” 施慶松笑着回禮,将蔡绛引到膳廳內。
二人本就很熟絡,一并落座,倒酒上菜,共進晚膳。
“太尉大人請!”蔡绛舉杯向施慶松敬道:“今日叫下官前來進膳,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蔡中丞請!” 施慶松也舉起酒盞:“不瞞你啊,我是有事相求!”
二人讓了一回酒,各自飲下。
“太尉請講,下官自當竭力。”
“那個薛梁氏的案子,禦史臺辦得如何了?” 施慶松詢問道。
“哎,這樁案子真是個棘手的事情,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涉案的,全都是得罪不起的人吶。” 蔡绛聽說施太尉問起薛梁氏案,臉上馬上露出了難言的苦色。
“真是丢朝廷體面!明日是紫宸殿大朝,蔡中丞倒不如在禦前,把沈朝中參了吧!”施太尉給蔡绛出了個主意。
“這……怕是不妥吧,崔相國說過,這樁案子還是壓在禦史臺算了,鬧到天子那兒去,只怕是不合适。白白地給陛下添煩憂。” 蔡绛到底心有顧忌,沈朝中是當朝副相,自己參他似是不太合适。
“蔡中丞吶,薛梁氏案涉及多位重臣,不叫陛下做主,你禦史臺到底是斷不明白的。崔相日前之所以要求壓案子,是因為彼時,邊事吃緊,滿朝文武誰有這心思。如今邊關大捷,天下太平,你又有什麽好顧忌的?一味拖下去,只會越鬧越大,于誰,都沒好處。” 施太尉的一番話提醒了蔡绛。
“太尉所說及是,那下官今晚回去,便準備折子去。” 蔡绛思來想去,似乎也确實只有這個法子,又舉盞向施慶松勸酒致意。
“請!”施慶松也讓酒道:“明日,蔡中丞順便再替我參一個人。”
“哦?是誰?”蔡绛喝下酒,立刻明白了,這第二個人才是今日的關鍵。
“翰林權值于鑄。”
“太尉兼領翰林院承旨之職,這于翰林不是太尉的屬官麽?下官聽說他可是先帝朝的狀元,十分有才之人啊。” 蔡绛略有不解。
“是,于翰林确是文采頗豐。” 施慶松與蔡绛素來交好,暗中多有勾連,自然不瞞他:“只不過任職、行事多有不妥之處,我平時,也不好總是說他,蔡中丞不如參完沈相之後,把他也參一道……”
“下官明白了,只請太尉放心!”蔡绛陰笑道:“只是那所參事項,太尉可有指示?”
“蔡中丞自行決斷吧,要論這參人的由頭,你們禦史臺才是行家,我是不懂這些門道的。”施慶松哈哈笑道:“不過是避重就輕,敲打一下便是……”
二人複又推杯換盞,把酒言歡,直到用罷了晚膳,方才各自散去,蔡绛也回到他的禦史臺,準備那二封參劾的奏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