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高山掩在小破衣女孩背後,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這個男人。
房間裏的其他人都非常聽話的排成了一隊,順着指定的方向走了出去。盡管高山想要多停留一會兒,這樣她就可以多些時間來想明白那看起來根本就難以想象的到實際上卻暗藏玄機的事情,比如,馬上就要面對的這件事。
當然想歸想,她還是腳步不停地跟着衆人魚貫而出。
如果不想暴露太快的話還是識相一點,雖然她并不确定就一定跟她有關。
她看起來真的就跟那些女孩沒什麽差別,所以在見到那黑漆漆的又巨大又詭異的檢測儀之前,她沒有露出半點馬腳。
沒露出馬腳不代表她可以安全通過眼前這臺明顯高了不知幾個段次的鬼東西。那機器“滴——滴——”的聲音鳴的她有點頭暈,不知道是心裏作用還是真的對它反感,高山覺得肚子裏面非常不舒服,一股想嘔吐的沖動。
黑衣人招手讓女孩們一個一個陸續走過那架機器的臺子,停留的時間并不長,大約四五秒的樣子。旁邊有人在電腦上計算着什麽,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只有一片反光。
很快就輪到她。
前面的女孩無一例外都沒有什麽變化,上去掃描了下就下來了。黑衣人以及旁邊站着的穿白大褂的醫師們連眉毛都沒皺一個,數據采集的速度也沒有任何凝滞。
她踏上黑色的鐵臺,就像上死邢臺的犯人一樣。
她知道此刻一定有着某種射線正在掃描着她的身體,從柔軟的胸部到瘦弱的下肢,再到思考中的腦袋,然後進行分析,很有可能連她三天前吃過的那碗沒什麽味道的白煮面都能檢測出來,她甚至都聽到了胸腔裏面心髒急促跳動的聲音。
咚——
黑衣人依舊陰冷僵硬,白大褂蒙着口罩看不清楚表情,電腦旁數據采集的家夥一臉專注。
随着“嘀”的一聲響,檢測完畢。
她邁着微微僵硬的腿,從臺上下來。
電腦上只是顯示心跳比別人快了些而已,恩,是快很多,但在這種情況下,害怕而導致的心跳加速本來就沒有什麽。
沒有任何特別。
什麽事都沒有。
她緊繃着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下,輕輕地呼了口氣。
……
從那個地方出來的時候,太陽正沿着地平線慢慢落下。
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如同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落日的餘晖還是那樣美,夜晚還是有無數顆星星閃着。
高山擡手摸了下左手臂,上面微微傳來的疼痛感讓她精神好了一點。
早在知道會被放出來的時候她就覺得沒那麽簡單了。既然這種秘密進行的事情已經觸犯到了法律的邊緣,那就不可能讓她們有機會将這件事洩露出去。
手臂上的傷口太小看不清楚,但毫無憐憫的粗魯紮針還是讓她痛到不行。
果不其然,所有完好無損被送出去的女孩都被注射了一種可以讓精神産生混亂的藥物,黑衣人沒有刻意隐瞞,在接觸到她們害怕卻疑惑的眼神時,面無表情地說道:“一種讓你們忘記眼前這些事的藥物,放心,不會有生命危險。”
盡管如此,她還是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沒事,因為紮針的手法和任何一次感冒時所用到的沒有什麽不同,但刺痛感卻一直蔓延到現在。
高山拖着疲憊的身體艱難行走着。
最開始她是和六個女孩一起被送出來的,其中包括她打聽消息的那個,以及後面被送來的另外兩個。
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後不着店。
她們在難熬的饑渴感中進行着漫長的尋找落腳的地方,本來因為恐懼而決定一起走的女孩們,現在卻漸漸分散了。
是的,分散了。
每個人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想叫住對方,卻突然發現自己壓根就不認得那是誰。
高山覺得自己也有點恍惚了,明明剛才還能想起那個女孩曾跟自己交談過,現在連她的臉都有點不記得了。
太陽慢慢落下,緋紅的天空漸漸染上了黑色。高山步履維艱,只能潛意識的朝着前面走。
當然,這種搞不清方向又狀态不佳走出來的所謂直線……也許應該說是曲線,誰知道會通向哪裏。原本還能看到不遠處和自己選擇同一個方向的人,現在漸漸的連影子也模糊了。
哦,為什麽她會知道她是選擇和自己一個方向而不是只是碰巧遇上的呢?
高山甩了甩頭,恍惚的神思卻沒有絲毫清醒。
跌跌撞撞的颠着,在倒下的那一刻,她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句話。
“其實不用注射藥物她們也很難活着走出去吧。
……
太陽已經沉了下去,皎潔的月亮慢慢的上升了起來。月光下,草叢裏吱吱做響的蟲子猛一跳,落在一個滾燙的地方。兩顆晶狀體瞳孔卻猛縮了一下,又一紮子跳別的地方了。
手臂微微動了動,高山睜開了眼睛。
目之所及,還是枯草叢生的荒野。
她壓根就沒走出去。
手臂上的疼痛緩解了些,但更加難受的感覺不斷襲擊着她,身體裏面好像被開水淋過一樣,皮膚瞬間驟縮。她低頭看着自己漸漸發紅的手臂,毛孔都打開了,其中隐隐透着熱氣,大滴大滴的汗水不住地沿着手臂往下滑。
額頭上、頭發裏,一切能流汗的地方都如水注似的往下滴着汗,沿着鼻梁彎流進嘴裏。
眼前如同荒郊的陌生地方并不顯得多麽可怕,比這個更可怕的是,她完全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明明自己被大嬸抓了,等着抵債用,自己此時也應該是為了籌錢灰溜溜地回去找布倫特借錢才對,為什麽會在這裏?而且還是這麽一副半死不死的狀态……
月光明亮,照着枯草中神色蒼白的某人,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下滴着,只分神了一會兒,她就再次被如火烤的炙熱感拉回了神。
好難受……
高山痛苦地喘着氣,她感覺自己像是要炸掉了,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叫嚣着崩潰,崩潰。她覺得自己神經都快錯亂了,緊繃着的那根弦仿佛下一刻就會斷掉。
她虛脫地倒在地上,像一顆吹到極致的皮球,在爆炸的邊緣掙紮着。
高山感覺着身體下面迅速濕掉的草地和快速流失的體力,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要挂在這裏了……明明,什麽都還沒弄清楚。
疼痛感一波一波襲來,她認命地閉了眼。
然後她就感覺自己手臂上傳來劇烈的疼痛。
艱難地睜開眼,她就看到一管巨大的針筒紮在她胳膊上。
盡管在身體虛弱成這樣的情況下還給她來上一針無疑是雪上加霜,但她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力氣掙紮了,比起此時的狀态,那針紮一下只實在是小意思。
順着針筒往上看,一張帶着黑色面罩的臉映入眼簾。如果沒有忘記布倫特那晚被偷襲的事情,那麽她就該清楚地記得眼前這個拿針紮她的男人正是那晚犯事的黑面罩。
“果然……跟你有關……”有點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高山盯着他看,斷續續續地說道。
面罩男人沒有說話,拔出針頭,往她嘴裏塞了什麽,下巴一擡,那東西就順着喉嚨滑了下去。
高山緊緊盯着眼前一言不發的男人。
他收拾完畢,站起來,不含感情地看着她。
高山感覺到身體那股異樣才灼熱感正在慢慢消退,難受的感覺也減弱了些。但她還是沒有能力站起來,只能以這樣一副屈辱是姿勢趴在他腳下,盯着他鞋尖。
感覺很不好。
她費勁腦細胞也想不出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狀況,不過她有一個優點,弄不明白的事情她就懶得費時間去思考,所以在忘記了之前發生的種種之後,她只記得跟眼前這個男人逃不了關系。
男人盯了她半響,意識到以她的能力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快速恢複體力,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
高山腦袋裏面的思路還沒梳理清楚,自然也就懶得開口。
既然他救了自己,就沒理由再弄死自己一下,就算他要弄死自己,就這樣兒也沒法反抗。
于是她就被扛起來了。
她只覺得一陣翻天覆地的墜落感撲面而來,就被扛到肩膀上了。
還不止,随着快速走動,她肚子裏面像是攪拌機絞過一樣,惡心地想要嘔吐,卻只是一陣幹嘔,什麽都吐不出來。
她在颠簸中憤然咒罵着。
“該死……慢一點好嗎!”
充耳不聞。
……
颠簸的實在難受,高山靠在樹上不停地喘着粗氣,剛剛恢複些的身體又變得灼熱起來。
她開始有點發覺,自己每次一激動,身體就會莫名其妙的變成這樣,而且好像一次比一次劇烈。栗藍翻給她看過晚會那次自己爆炸的監控,其實不算爆炸,只不過是身體溫度失常,潛意識地掙開被固定着的鐵環帶來的大規模劇烈震動而已。
那個時候自己已經沒有什麽意識了,應該是受不了那種極度痛苦而昏迷了,不過現在自己居然能忍受住?而且最讓她難以理解的是,發生那樣的事情,自己還能毫發無損?
眼看她又有變熱的趨勢,男人從随身包裹裏面又拿了一只針筒出來,裝上藥水之後,就要往她胳膊上招呼。
“等、等一下!”高山連忙制止住他的進一步動作,“我現在感覺還好。”
面罩男不置可否,只頓了片刻就把東西收起來,裝進去的時候他說了句話。
“如果沒有控制好體內的藥物沖動,你會死的。”
下集預告:她終于成實驗人的嗎?好悲涼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沉睡的怒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高山,一臉懷疑:“這麽娘的名字真的是你取的嗎?”
阿瑟:“……”
繼續打擊的某山:“天吶,簡直矯情到死。實在是難以想象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阿瑟:“我……”
某山,打斷:“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你冷峻的外表下其實是一顆文藝的少男心,我看人還是挺準的。”
“這是組織裏那些胡子長到腦袋裏面的老頭們想的,有文藝少男心的人不是我。”阿瑟冷笑,“還有,你看人确實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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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裏看這裏:
渣作者國慶回來了……然後發現了一件特悲傷的事情。原來我這裏漏發了一章,但是……居然……難以置信的是……看起來還挺通順(悲涼跪了),那啥,我給補在這裏了,也不能讓它就這樣晾着,讀者親們應該能看出來加上的是哪裏,你們就瞅看看,我回去寫檢讨去……還有,晚上的更新就先用它墊着吧~(我發四絕不是因為沒有存稿了。)
在聽到他這句話時,高山原本還可以算做鎮定的表情瞬間變化,因為而蒼白的嘴唇顫抖着問道:“你什麽意思?”
面罩男似乎不怎樣樂意開口,看了她半響才蹦出一句話:“意思就是你現在随時處在崩潰的邊緣,稍不留心就會死掉。”
“為……什麽?”高山難以置信。
“為什麽嗎?”面罩男重複念了遍,露在外面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眼神淡淡的, “你應該記不起來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了吧?”他說。
高山沒有說話,表示默認。
面罩男靠着樹,俯身看她,“事情很複雜,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高山緊緊盯着他,注意到那露在外面眸子裏面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碧色的眸子像顆晶瑩的寶石,不含任何感情。
讓她問?關鍵是她就算想問也不知道該問什麽。
她有些無力地靠在背後樹上,疲憊地閉了眼睛,“那就先解釋一下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吧。”
“記得幾個月前我找過你嗎?”
“記得,你還在我肩上挖了個洞。”高山回答。
“……當時取走的是一枚追蹤器,我不知道加德多斯的科技到底弱成什麽樣了,守衛的軍官居然檢測不出。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誰在你體內埋了這枚追蹤器。”
她想起了當時确實有人拿着檢測器檢查了遍,原來那個時候體內就已經有不明物體了。
高山睜眼看他。“你不用看我,追蹤器确實不是我弄的,不過造成你體內莫名沖動的爆炸現象倒是我幹的。”面罩男忽略高山震驚、氣憤、擔憂等等一系列的情緒,繼續道,“我叫阿瑟諾凡賽,是一個藥劑師。你那些奇怪的現象都是藥物所致,而且,是我配的藥,然後親手注射進去的。你會出現在這裏,那是因為有人想要找到你,得到你體內的藥物反應數值,至于你為什麽會忘記,只不過是精神恍惚導致潛意識裏抹掉了這段記憶而已,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恢複你失去的記憶。”
面罩男阿瑟神情淡淡,就好像在講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這些事一點都不平常。
她現在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驚愕來形容了,任誰被注射莫名的鬼東西都會難以接受的,而且還涉及到消失記憶?這完全在她的理解範圍之外。
不過她現在關注的不是這一點,“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她冷冷問。
如果只是拿她當實驗品,那沒理由攤平一切。別說會不會因此對實驗造成什麽不良影響,光是這種行為就足夠吃幾年牢飯了。
除非背後有夠強大的後臺。
“你居然會先問這點。”阿瑟詫異,不過很快就恢複之前冷淡的表情,“因為我不想再當這個藥劑師了。”
她沒有想到居然是這麽一個幹脆卻又有點任性的答案,一時間有點蒙,“這算什麽回答……”
“你還算有點腦子,知道問些什麽,但我認為比起這個你應該更關心自己的性命,比如,注射在你體內的藥會讓你變成怎樣?”阿瑟道。
高山非常生氣,連帶着身體又開始發熱,這個男人這種幸災樂禍的表現真得讓她忍不住暴走,明明就是罪魁禍首,擅自拿別人的身體做實驗。
“不要沖動,因為這個藥物其中一個效果就是讓人喪失理智,變成恐怖的戰鬥工具。”阿瑟抱臂。
她立馬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都安靜下來,不管如何,小命她還是很在意的。
突然覺得很悲哀,這種被人随意玩弄卻奈何不了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就比如一只弱小的蝼蟻,在面對着龐大的大象,除了順從就只有死路一條。
“那麽,會怎樣呢?”高山低着頭問。
“雖然我無所謂,但還是解釋一下,如果不是注射了這種藥物,你早就死了。”
阿瑟看着一臉不解的高山道,“救你自然不是仁慈,而是剛好需要一個實驗品,這麽說你可能有點難以接受,你可以認為是正是這個藥物救了你。”
“你什麽意思?”高山盯着他、
“就算我再如何殘忍,都不會在沒有得到同意的情況下擅自做些什麽,在我撿到你的時候你已經瀕臨死亡了,這個藥其中一個效用就是能讓遭到極度損傷的內髒組織得到恢複,當然其他的救治也是必須的,但藥物的真正作用卻不是這一點。
“什、什……麽?”高山難以置信,“我……瀕臨死亡?為什麽?”
“這點我不清楚,當時你的身體受損得非常嚴重,不僅皮膚燒焦程度到達45%,連內髒器官都有很多破損,一個女孩遭到那樣的損害确實奇怪了些,不過我不在意。”
“為什麽會這樣……”高山喃喃自語。
……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漆黑的黑色幕布上除了零星的三兩顆星星就什麽都沒有了。這樣的場景實在太過熟悉,熟悉地讓人想落淚。
高山睜着眼,沒有感到漸冷的夜風吹在皮膚上引起的顫栗感,她的身體經過那麽高的溫度折磨,現在還是火辣辣的,那一點的冰涼又怎麽能比得上。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心更涼。
面罩男已經将事情從頭到尾全盤托出,本來以為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市民,闖入陌生的時間她也認了,大不了就找個地方安分待着就是了,可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是妄想。別說有什麽組織正到處找自己,單是這随時出問題的身體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死在哪個角落都沒人知道了還怎麽安分過日子,而且,他所說的自己那時快死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一切為什麽越來越糟糕了,她難過地想着。
阿瑟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子抱膝靠在樹上,睜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麽。藥物反應引起的劇熱已經慢慢褪去,那她這麽一副痛苦絕望的表情到底是怎樣?
于是他走了過去。
本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高山正難過地哀嘆自己多舛的命運,一看到向她走來的某人,不知為何,心裏面沉寂的那些委屈、難過、疼痛一股腦全部化成了對某人的憤怒。
她瞪着眼睛看着來人,身體又不受控制地發熱起來。
正走着的阿瑟停了腳步,莫名地看着突然性情大變的高山,他兩步跨過去,仔細看了下發熱的症狀,發現确實是藥物反應的結果。
“本來我以為藥物的效果沒那麽明顯,但現在看來,恐怕沒那麽簡單。”他伸手碰了碰高山發紅的皮膚,皺眉道,“你是體質忍受不了這種變化,稍不注意,命可能都搭上了。”
“那該怎麽辦。”高山面無表情地看他。她也意識到只要自己一激動身體的變化了。
“解決的辦法的自然是有的。”他從貼身的包裏掏出一管試劑,“這是我配的抑制劑,用來抑制你體內的藥物沖動,但只是暫時,等抗體一出現就一點用都沒有。”
“嗯。”高山悶悶點頭。
“雖然我不認為道歉能改變什麽。”阿瑟盯着她沒有神采的雙眼,斟酌了下說道,“不過如果你能好受些的話,我不介意說‘對不起’。”
高山擡頭看他,眼神裏面一派淡然,無驚無喜。
甩個巴掌再給顆糖她又不是沒見過,從本質上來講的話,自己也是靠着那個藥才得以活命,不過她還是沒打算原諒他。
“我什麽時候能好?”高山重新縮成雙手抱膝的姿态,迷迷糊糊問道。
樹林裏已經有亮光透着樹枝空隙照進來,看起來天快亮了。
“不知道,這種藥是首次制作,不清楚反應期有多長,我覺得或許你應該了解相關藥物的制作方法。”
“嗯。”被當成實驗品現在還得靠自己學藥來抑制,她算是清楚自己的地位了。
“剛才你說的‘暗’是什麽?”她突然想到在跟自己解釋所有一切的時候面罩男提到過這個名字。
阿瑟瞥她一眼,并沒有打算隐瞞,“一個組織,用來研究異變藥物以便獲得力量來推翻帝國統治的組織。”他語調平靜,沒有起伏,就跟在講那些藥物反應時沒有兩樣。
高山卻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驚愕地看着他,這、這、這,“這難道不是叛變嗎?”
“沒錯,‘暗’就是一個為反叛提供強大戰鬥力量的組織。”
“那、那你……”
“我并不是加斯帝國的人。剛開始只是感興趣于那些完善的設備和罕見的藥物而已,能有這麽一個供我實驗的場地我自然樂意。”
“後面我才發現沒那麽簡單。”阿瑟背靠着樹,眼神有一瞬間的殺意,但轉瞬即逝,他轉頭看她,“你知道了這麽多,想抽身是絕對不可能了,除非你能很好的隐藏自己,否則……”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這款藥物的名稱叫做——the sleeping spunk,沉睡的怒意,昏睡的獅子看起來是沒有傷害的,可一旦滿含怒氣醒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你應該不會忘記,把你從死亡邊緣救回來的正是它,而現在的你,就是那頭獅子。”
高山覺得自己現在非常冷,她好像看到了一個穿着單薄衣服的小孩子墜入寒冷的冰窖,沒有食物,沒有溫暖,一個人在冰冷的地方跌跌撞撞尋找着出口,卻什麽也看不到。
除了死亡。
……
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午後的氣息帶着炙熱的溫度,讓高山有點恍惚,好像又一次經歷了那種可怕的感覺。
列車在高速運行着,窗外的景物飛快得向後掠去,看不太清楚。她悶悶地拉上窗簾,默不作聲地坐在座位上。
阿瑟看了她一會兒了。
先是目不轉睛地盯着窗外的景色,後面有失望地拉掉窗簾,現在又是一副焉焉的神情。他實在搞不清楚一個人為什麽能有這麽多情緒。
因為要坐車,戴着面罩容易引起注意也不夠合群,所以他摘掉了一直以來沒有摘掉過的面罩,結果某人就一直盯着他看。
高山确實很驚訝,她以為像面罩男這種全身上下都透着冷冽氣息的人應該長着一張不錯的臉才對,就跟布倫特還有栗白一樣,容貌要配得上氣質才行,但實在是令人失望,他長得很一般。
真的很一般,雖然算不上醜,但扔到人群中絕對瞬間被淹沒。明明五官看起來都精致地很,至少比起她這種小眼睛,小鼻子的家夥不知道完美了多少,但組合在一起感覺就是少了點什麽。
她在面罩摘下面罩的那一刻甚至差點忘記了這些日子所遭遇的事情都是這個人導致的,還期待了一下,但立馬就恢複成記恨某人的狀态了。
長得實在不是一副能讓她放棄讨厭的樣子。
當然,這麽說是誇張了些,說這些只是為了表達出面罩男确實長着一張大衆臉而已,她還不至于如此沒有立場。
所以很快她就從“某人不是一個帥哥”的事實中恢複過來,轉變成呆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了。
他很奇怪面罩男居然沒有打算離開,而且問她有什麽打算。她能有什麽打算,原本當一個安分小市民的計劃已經被毫不留情地打亂了,現在她就是一個随時可能死掉的實驗品,計劃再多又有什麽用。
所以她随便說了句“想去茨威鎮看看。”,然後就坐上了來往位一城的直達列車了。
上車了她才知道,原來路途複雜什麽的只針對窮人,就好比當初她認了那麽久的路,事實上是只有你有錢,到哪兒都能直達。
這真是一個悲涼的事實,最殘酷的是面罩男居然還挺有錢。
高山也懶得去思考為什麽他要跟着自己了。
因為長得實在一般,所以列車員每次推着食物經過的時候總是沒有停留,弄得她因為太久沒吃東西已經開始不滿的肚子一直得不到填飽的機會。而當在旁邊坐着一個拿你當實驗品的家夥的情況下,讓她大聲喊“我想買東西”,她實在是開不了口。
所以她本來就有些急躁的心情變得更加不耐煩了。
“你又怎麽了?”阿瑟盯着她一會兒扯窗簾,一會兒又絞衣角,還有那又開始有明顯發熱反應的身體,開口問道。
高山瞥他一眼,沒好氣道:“肚子餓而已。”
“肚子餓?”阿瑟皺眉,似乎不能理解,“肚子餓就吃東西,我并沒有限制你任何活動。”
“你坐在這裏很影響食欲。”高山盯着他,故意說道。
“哦,這樣的話我就先離開。”他沒有生氣的意思,還好心地囑咐,“慢慢享用。”然後抽身離開。
高山氣憤地點了一大堆的食物,能點的全點了個遍,把身上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錢全部都花光。她狼吞虎咽地瘋狂吃着一大桌的東西,就像以前那樣,仿佛是為了填補心裏面的某種空虛又好像只是為了發洩。
她不停地往嘴裏面塞着吃的東西,一邊不停地拿水灌着,似乎要把一輩子能吃的東西全部吃下去。她一邊吃,然後一邊流着淚,淚水順着臉頰流進嘴裏,連同蛋糕一塊咽下。
同車廂的人都驚訝地看着突然間大吃特吃還邊吃邊流淚的姑娘,有人善意地問道怎麽了,還勸說就算發生了什麽也不能這麽大吃特吃。
她哽咽着,嘴裏含着食物模糊不清地開口:“再、再不吃的話,以後、以後可能再也吃不到了……”
以後可能再也吃不到了,她瘋狂地流着淚。
不僅吃不到這麽好吃的東西、還有沿途路過的那些美麗村莊、甚至還有布倫特,栗藍兄妹,以及善心的阿蘭、永遠恭敬守禮的琪娜……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嗚、嗚嗚……”她一口吞掉半個蛋糕,嘴角沾滿的蛋糕屑。
“別哭了。”一塊手帕遞到面前,高山看也不看就抓過來胡亂抹了起來,還邊抹邊抽泣。
“沒有哭,只是餓了。”繼續哽咽。
“餓到哭嗎?”
“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高山吞了一大口蛋糕,被嗆地直咳嗽。
“我知道。”阿瑟招手讓乘務員收拾掉桌子上狼藉的一片,端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我保證,你不會死的。”
高山抽泣的聲音漸漸弱了些,她擡起一張滿是淚痕的臉,不相信地問道:“你保證?”
“嗯。”
高山擦掉眼淚,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緩了緩,然後看着阿瑟一字一頓道,“你最好記住了,要是哪天我莫名病發死掉,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阿瑟在她旁邊坐了下來,似乎早料到她會這麽說,“既然答應治愈你,就不會讓你莫名死掉,你放心吧。”
“哼。”高山看都不看他,“別以為我會感激,即使是你突然發覺其中陰謀詭計打算将功補過,我都不會原諒你當初的做法。”
“我無所謂。”
經歷了一天一夜的列車,總算在第二天的時候到達位一城。
這是一個很美的城市,白色的圓頂建築有規律地分布在道路兩側,磚紅色的牆上長滿了一片一片的藤蔓還綴着粉粉紫紫的小花,路旁高低有致地錯落着一間一間的三角房,裏面滿是精致的甜點以及各種各樣的鮮花。
走在路上的居民們洋溢着歡快的笑容,來往的行人相互打着招呼,轉角處烙煎餅的大娘大聲地吆喝着,動作快速麻利。
“你很會選。”阿瑟看着眼前一幕幕和氣溫暖的場景,明明是贊嘆卻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樣子。
“不是我會選……”高山已經被這個城市的美麗深深迷住了,目不轉睛地欣賞着,“這是傲克城一個軍官幫忙選擇的接收城市,當時我無路可去他就給了我這麽一個地址。”
阿瑟沒有接話。
“這是他做過的最正确的事。”她迷戀地注視着建築比別處漂亮,居民比別處和善,連天空看起來都比別處藍的位一城。
“對了。”高山伸手進随身小背包裏面掏了掏,然後掏出一張手掌大小長方形的卡片,“我看看,這是當時他給我辦的身份證,但是居住地點我記得不是位一城……”她拿起來瞅了瞅,小小的卡片上簡單地寫了寫數字以及住址,右下角地方用黑色字體标了一行字,“……索爾圖斯區位一城茨威鎮748號,姓名,波亞?紐琪蘭……波亞?紐琪蘭?這是什麽鬼名字。”高山有些黑線,當時都沒好好看看這張身份證,誰知道栗白那家夥居然給她弄了這麽個名字,不過他當時确實不知道她叫什麽……呃,好像現在也不知道吧……
“不知道茨威鎮會不會更好看些,我真的好喜歡這個地方。”她眯着眼,看向藍藍的天空,“感覺一切都是很美好的樣子。”
阿瑟站在她旁邊一言不發,在他看來這種客觀的東西沒什麽值得這麽開心的,到哪裏都有漂亮的城市,比起那種讓自己更加着迷的藥物研究,這種不會變化的事物其實還比不上一頓美味的飯菜。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了。在男人眼裏,他們只在乎結果,本能是現實,哪怕你妝畫得多精致,衣服選得有多久,他們只認為扣子扣到胸口處的女人最性感。女人就不同了,愛幻想的她們永遠對美麗的東西沒有抵抗力。
所以我們的高冷男阿瑟同志只會覺得這座城市不錯,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可惜……”高山突然笑了笑。
阿瑟看着笑容裏面明顯帶着苦澀意味的高山,指了指不遠處裝修精致的一家甜品店,道:“需要再吃一頓嗎?”
原本已經陷入悲傷氣氛的高同學,硬生生地把那種帶帶出來的失落情緒逼了回去,她愣愣地看着阿瑟,點了點頭。
在舒服漂亮的甜品店吃了一大份蛋糕,在收拾桌子的大媽多次暧昧不清的眼神攻擊下,她忍不住提前出來了。
她實在很難相信大媽為什麽會有這種錯誤的想法,他們看起來很配嗎?很配嗎?她們是仇家好嗎?
……
折騰了大半天,他們終于坐上了開往茨威鎮的小列車,這種滿十個人一次的小車讓她倍感溫馨,不止是因為兩旁沒有遮擋的大窗戶透進來的涼涼的微風和慢得跟蝸牛似的神奇速度,因為上車前那個戴着黃色安全帽的大叔對她善意地笑笑,然後說了一句話。
“選擇茨威鎮當故鄉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壞的。”
下集預告:陰魂不散的跟蹤者,已經開始認真準備緝拿手段了。
☆、獵人的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