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長得真好看 比那位姓陸的大人還好看……

除夕已過,天還是極冷,絲毫沒有轉暖的趨勢。

清晨,內坊司一幫大監被趕出翠微宮,縮着脖子走遠了才罵罵咧咧:“宸妃娘娘今日好大的火氣,誰又招她惹她了,這極好的料子硬是能挑出毛病來。”

“宸妃娘娘最近憋着火,誰趕上翠微宮的差事都得挨罵。”

……

而此時,憋着一肚子火的宸妃娘娘,正由侍女伺候着梳洗。侍女貼心寬慰:“娘娘和一幫閹人較什麽勁,氣壞身體就得不償失了。”

宸妃哪裏會不知道這些道理,她将嶄新的料子踩在腳下,恨恨道:“都怪徐雯那妒婦白白葬送了盧家前程,宮裏哪處不要銀子?我才幾日沒打點這幫奴才就蹬鼻子上臉了。”

“娘娘安心,有太後娘娘在,誰敢給您臉色看哪。一早就聽慈壽殿的李公公說太後今日精神不錯,必定也是等着見娘娘一面,想說說知心話的。”

宸妃無法,不久前因為望楚府一事與太後鬧的難看,她自作主張教唆陛下對望楚府下手,沒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倒是賠了盧家,宸妃又氣又悔,趕忙梳洗得當往慈壽殿去了。

太後長年多夢晚眠,無論白天黑夜手裏總要握着一串菩提子才心安。曾有宮女嚼舌根,說是因為太後娘娘欠下的血債太多,離了菩提子要被小鬼夜半敲門的。

也不知怎的,這話傳到太後耳朵裏,便賞了那宮女一百板子,人豎着進去橫着出來,當即就沒了。從此以後,慈壽殿再沒人敢亂說話。只是他們發現那天之後,太後娘娘的手串上又多了一顆菩提子。

宸妃來的時候不好,太後用過早膳窩在暖榻上閉着眼,也不知睡沒睡着。宸妃怏怏地半跪在太後身旁,自覺接替捶腿的活,小聲讨好:“姑母——”

“哼——”太後娘娘喉裏憋出一聲冷笑,“怎麽,知道來孝敬姑母了?”

宸妃無言認栽,太後教訓道:“就你心急!望楚府可是咱們的一道保障,甭管楚栖真死假死,只要望楚府在的一天,他想回來就不容易。”

難道望楚府不是您老人家迷信弄出來撫慰楚栖亡魂的嗎?宸妃雖內心這樣想,嘴上卻連連稱贊:“姑母說的是。”

“可是有望楚府在,行兒哪天才能登上太子之位呢?再說,我瞧陛下的意思也不打算留望楚府太久,怕是等不到開春了。”

太後娘娘徐徐道:“無妨!留下程家姑娘和那姓戴的丫頭就行,其餘的由陛下高興。也不知這幾年誰給他的勇氣,處處和哀家作對,真是翅膀一硬忘了誰給他的天了。”

“那行兒何時能被封太子呢?”這才是宸妃最關心的。

“急什麽?時機到了,自然是他的。”

果然,不出季軟所料,兩日後宮裏便來了聖旨,宣太子妃,三位良娣入宮觐見。這樣大張旗鼓的仗勢,一看就不尋常。

季軟和管茹同坐一輛馬車,路上季軟揪着一顆心,她這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管茹看在眼裏,安慰她:“軟軟姐姐,日後咱們不能同住一個屋檐下了,你要記得來看我。”

未曾想管茹會猜到,季軟也不兜圈子,問她:“日後可有什麽打算?”

管茹聽聞這話害羞起來,她紅着臉,趴在季軟耳邊悄聲道:“不瞞姐姐,我原是有心上人的,他與我青梅竹馬,知道我入了望楚府也一直等着。若真能得自由之身,此後我便是他的人了。”

“若家裏沒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現在已是他的妻了。他心悅我,我也喜歡他,要長相厮守一輩子的……”

季軟震驚之餘,真心實意的高興。看來也不是誰都和她一樣,把望楚府當家的,對于管茹來說,望楚府倒成枷鎖了。

她欣喜,也覺得內心空落落的,便問:“管茹,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當然是滿滿的幸福感,想和他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天天見着他……”

季軟眼裏多了幾分豔羨,管茹有青梅竹馬的郎君真好,不像她,從小到大都是孤零零的。

入了皇城,一路由大監引着到承明殿,才發現不僅陛下、皇後娘娘,連太後娘娘,宸妃都在。看來今日,真是有大事要宣布了。

孝誠皇帝今日脾性格外好,他高坐龍椅之上,用萬事好商量的語氣表明态度,先說昨夜楚栖托夢嫌家中妻妾成群擾他心煩,再說斯人已逝,徒留佳人也是白白耽誤,最後客客氣氣将話語權丢到太後手裏。

皇帝笑說:“母後的意思呢?朕知道母後可憐楚栖小小年紀亡于天災才給他配的親,就怕他不願意,那孩子你知道的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中不中聽的話都被皇帝說了,太後給足面子,打着太極道:“陛下說的哀家知道,只是太子妃和三位良娣都是光明正大與皇家結過親的,還是問問她們的意思,就怕她們鐘情殿下心甘情願着呢。”

說完目光若有若無掃到程夕雪和戴淩身上,戴淩多有眼力見的一個人,當即便跪下哭道:“妾不走,心甘情願死心塌地守着殿下。”

此舉深的太後心意,再望向一旁的程夕雪,程夕雪低頭正猶豫,好巧不巧,大監過來傳話:“陛下,李家小公爺求見,在殿外候着了。”

“嗯,想必是朕給他的差事有眉目了,把人帶進來吧。”

不一會,大監引着一位年輕男子進來。李家小公爺是來複命的,他這次差事辦得好,皇帝欣慰,誇贊:“愛卿做事深得朕心,聽聞你與程家二姑娘已經訂親,朕賜玉佩一對,也算增添增添喜慶吧。”

話音剛落,程夕雪手中的團錦結啪嗒落地。季軟注意到,李家小公爺目光有意無意向她們這邊掃過來。

皇帝又說:“說起來,你與程家也算有緣。你父親的事程家出錢出力花了不少心思,愛卿以後要善待程家二姑娘。”

“臣謹遵聖命。”

程夕雪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她起身死死拽緊拳頭,咬着牙道:“多日不回程府,想不到二妹妹許了人家,小公爺都要成我妹夫了。”

李家小公爺不敢直視程夕雪的眼睛,怯怯道:“是……我與良娣……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皇帝皇後樂的看戲,太後卻有些不高興了:“小公爺先回吧,今日哀家與陛下還有要事商議。”

黃昏時分,鳥倦歸巢,四人也有了各自的歸處。季軟走出承明殿時,被翠珠壓着嗓子喊了一聲“姑娘。”

季軟瞪她,翠珠心裏高興不怕瞪。四人入宮,實際回去的只有三人,戴淩被太後娘娘留下說要教她規矩。前腳剛回望楚府,後腳陛下的聖旨的就到了。

聖旨言簡意赅,簡單可以概括為:季軟不再是太子妃,管茹和程夕雪不再是良娣,各回各家各奔前程,這座宅子,以後只住一位姓戴的夫人。

季軟接下聖旨,小厮将賞賜擡入府中。管茹望着白花花的銀子高興,樂道:“戴淩真傻,拿了銀子走人不好嗎?非要死乞白賴上趕着守寡,怕是圖良娣這個虛名吧,以後她是不是還要升為太子妃。”

管茹心思純良,哪懂事情背後的彎彎繞繞。程夕雪臉色一直不好,季軟多聰明的一個人,猜想只怕與那位小公爺有關。

身為局外人,季軟不好說什麽。程夕雪扔了那枚團錦結,招呼桃枝熱一壺酒來,她今晚高興要好好慶祝,臉上笑着眼睛裏卻有了亮亮的液體。

程夕雪不讓季軟和管茹走,将二人拉到她院子去,沒喝幾杯,管茹和程夕雪就醉的開始說胡話了。

管茹醉的連酒杯都握不住,傻笑着:“下個月……請你們喝我的喜酒,我家六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程夕雪嗤之以鼻:“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看看我……就知道了。當初他家裏出事,別說下跪求人,就是當妾守寡我都願意,如今,那人都要成我妹夫了。”

“那是你眼神不好。”管茹反駁說,“我的六哥才不會這樣……他很好,長的好看待我也好……”

“長得好看的都靠不住……季軟!你怎麽不喝?”

季軟酒量不行,喝了兩杯腦子就暈乎。以前不知道程夕雪有勸酒的毛病,這姑娘性子傲,喝酒也爽快,小口小口抿着喝不行,非得讓人一口悶。

幾杯烈酒下肚,季軟眼都花了。程夕雪的院子向來冷清,今日她受了情傷不願叫人看見,早早打發了一衆丫鬟,此時院中只剩她們三人。

管茹趴在桌上,醉了口中還念念有詞:“我家六哥哥……”程夕雪拖着醉醺醺的步子走出小院,一心要上李家讨個說法。

季軟腦袋疼的厲害,清澈的眼眸一片渾濁,她小聲喚:“翠珠,給我水……”

朦胧視線中,緩緩走出一個身影。離得太遠看不清樣貌,季軟依稀看見,那人一身玄色袍子,身姿挺拔顯得頗有風度,大步流星朝她走來。

翠珠什麽時候長高了?這樣想着,季軟掙紮站起來,踉踉跄跄走了幾步踩空臺階,猛地跌下去。

料想中的摔跟頭,疼痛感都沒有來,昏暗中,一雙有力的胳膊攬住她的腰将人帶入懷中,季軟聞見對方身上淡淡的香氣,有點像松木。

真好聞,她想。

一個戲谑的聲音響起:“你倒主動,還往人懷裏撲。”

聲音也好聽!

季軟順勢拱入那人懷裏環住腰,讓自己站的更穩當些,埋在對方頸窩裏說:“你好香!”

那人也不推開,任由季軟抱着,身體卻是僵了僵。片刻後,他問:“還認得出我是誰麽?喝了多少?”

季軟擡頭,正對上他的眼睛,笑了。她順着下巴摸上那人的面龐,嘴唇,高挺的鼻梁,眉骨……

季軟說:“你長得真好看……比那位姓陸的大人還好看。”

陸骁辭不知作何想法,喜憂摻半,聽見季軟繼續說:“長得這樣好看……你肯定也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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