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回歸 很長的一章

夜幕已至, 大雨卻未歇。

今日普渡寺游玩戴淩本就沒有留宿的打算,自然是要回去的。她不急不緩地行至寺院前廳,後殿, 放生池……到處游蕩終于引起了僧人注意, 一名小僧過來詢問:“施主可是有事。”

戴淩等的就是這句聞訊, 她雙手合十朝小僧拜了拜,說:“法師可曾見到一名着青碧色衣裙的女子,她是我同行的好友, 眼下天色已晚當歸,我卻找不到人了。”

小僧搖頭,随即喚來同伴一起尋找。問了一圈,還是清晨寺門前清掃的小僧有印象, 帶上衆人一同前往臨恩院。

愈發靠近臨恩院,小僧察覺出不對勁來。“奇怪,平白無故怎會有血的味道, 莫非有野獸闖進來了?”

戴淩裝作害怕,“法師不要吓我,若真有野獸闖入,只怕早鬧得人盡皆知了吧。”

“确實是血的味道。”小僧不敢馬虎, 趕緊叫人去尋方丈。衆人站在臨恩院前, 望着滿地狼藉不敢靠近。

不多時,臨恩院前圍了一圈僧人。普渡寺位置偏僻,野獸襲擊的事情偶爾發生。血跡大多被雨水沖刷幹淨,只在院前留下少許,望着血跡衆人膽寒,心道那位青碧衣裙的姑娘只怕兇多吉少。

戴淩着急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還請法師派人進去探查, 我那好友在沒在裏面。”

“施主稍安勿躁。”

“季軟姐姐!”戴淩大喊一聲,無人應答。

“貿然進去太危險,誰知道野獸走沒走,還是等等。”

戴淩自然知道裏面的狀況,大着膽子道:“你們不去我自己去!能有什麽意外!”她急于讓人發現季軟的屍體,好賴在不知名的野獸頭上,反正現場護衛已經處理過,季軟到底怎麽死的,除了仵作,誰能驗得出來。

戴淩說着便要闖進去,衆人攔下亂作一團,這時候,人群之外忽然想起一個女子的聲音:“你們在幹嘛?”

聲音不大,透過雨幕甚至有點飄忽。戴淩聽聞這聲音愣住幾秒,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可是季軟的聲音接連傳來:“聽聞臨恩院闖入野獸,我與方丈一同來看看,可有人傷亡?”

季軟和方丈行至廊下,遮擋的雨具拿開,戴淩這才瞧清那張活生生的臉。怎麽可能,季軟怎麽可能平安無事出現在這裏。

小僧認出來人,喜笑顏開趕忙說:“青碧衣裙施主在這兒!施主沒事真是太好了!臨恩院有血跡,我們懷疑闖入野獸,以為施主……”

小僧沒有說下去,季軟卻明白他的意思。笑說:“虛驚一場!我在臨恩院呆了不到一刻鐘,便到藏經樓與方丈切磋棋藝了,一直呆到傍晚現在才出來。”

方丈點頭稱是,問:“那這些血跡,是誰的?”

戴淩詫異地望向季軟,她信鬼神,本以為是季軟化為厲鬼來尋仇了。可是身邊這麽多活人,這種猜測太沒頭沒腦了。

不可思議過後,只剩驚懼!

季軟和方丈的你一言我一語,季軟每說一句,戴淩的心就跟着下沉一截,尤其在聽到季軟一直在藏書樓與方丈下棋時,戴淩眼中充滿了不甘。随即,不甘化為了驚懼。

季軟在這裏,那屋裏的人是誰?那個被綁在麻袋裏堵住嘴巴,被她下令打死的人,是誰?

很快,她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護衛小跑過來,雨水遮擋不住臉上的慌張,他面目慘白,似乎看見什麽不得了的事情。“良娣,出事了……”

“确實出事了!”方丈摸着胡須,說:“這麽多血跡,還不算被雨水沖刷的,屋裏肯定有人出事了,趕緊報官!”

戴淩全程都是懵的,她被護衛叫到一旁,聽護衛說:“良娣走後,屬下按照良娣吩咐,将現場做成被野獸攻擊的樣子。屬下拆開麻袋,發現死的是個男人,死的人是……”

戴淩似乎已經猜到了答案,她不願相信厲聲打斷護衛:“胡說八道!他已經回去了,回盛京!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護衛遲疑地說:“良娣,死的人……是裴小世子。屬下發現後立刻到處尋找良娣,還沒來得及處理屍體,”

轟隆——天空一道驚雷,雨下得愈發大了。戴淩站不穩一個趔趄跌坐在地,口中喃喃:“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呂丞相最寵愛的孫子,榮國公府世子,那個風流成性的裴詠,死了!而且是被她下令打死的!

戴淩不敢相信!

沒人理會戴淩的癫狂。屋內已經闖入一撥人,尖叫聲此起彼伏:“真出事了!”

“死的人是誰?”

“不得了,普渡寺出大事了!榮國公府世子爺慘死,呂氏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看着模樣也不像野獸襲擊啊,倒像是……被人打死的。”

……

從普渡寺回來已經一個月有餘,時節進入雨季,三天兩頭陰雨綿綿。今日正巧中元,又到了祭祀祖先的重要日子,季軟再次缺席了。

翠珠帶上季修到融江邊上祭拜爹娘,季軟自普渡寺回來一直卧病在床,今日家中只有蘭息嬷嬷照顧她。

傍晚初晴,天空覆上五彩的雲霞,陸骁辭回來了。他進屋時動作很輕,仿佛有感應似的,季軟還是醒了。

季軟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見到來人掙紮着坐起來,陸骁辭扶她,在季軟身後塞了一只軟墊。他端起桌上的湯藥,舀一小勺用舌尖嘗了嘗,有點燙。

蘭息端着一盤蜜餞進來,囑咐季軟:“趁熱喝,涼了更苦。”

季軟說知道了,蘭息有眼力見地走開,末了還幫忙關上房門。

陸骁辭坐在床邊,對着湯藥一口一口地呼氣,覺得差不多涼了才喂到季軟嘴裏。季軟知道他怕苦,笑着接過白瓷碗,說:“我自己來。”

陸骁辭不讓,端過來小口小口地喂她。“苦嗎?”

“還好。”

看着湯藥,陸骁辭就想起往事,打開話匣子說:“少時生病為了逃避喝藥,什麽蠢事都做過。養魚喂狗,實在是難伺候。”

季軟打趣他:“你還澆過虎皮蘭呢。”

陸骁辭也不惱,撫她的臉頰,說:“瘦了!”

她生病以後胃口确實大不如前,吃的少了怎麽可能不瘦。喝完湯藥,陸骁辭從桌上拿起一顆蜜餞喂進季軟嘴裏,自己也跟着吃了一顆,才說:“裴詠的案子結了。”

案子已經拖了一個月,結案在意料之中。案件上報官府的當天,望楚府邸被封戴淩被關押刑部。

裴詠死的莫名其妙,據說呂若若當天就哭瞎了一只眼睛,呂丞相怒不可遏恨不得當場一劍了結戴淩。還是太後出面,說查清此事再要人性命不遲。

太後和呂丞積怨已久,面上看着和睦實則早已離心。平時還能裝裝樣子,裴詠一死,連裝都裝不下去了。呂氏內部迅速分崩離析,瓦解成不同的派系,呂丞相為一派,太後為一派,還有說呂丞相太後仗着位高權重霍亂呂氏,要另選領頭人的。

誰都知道戴淩是太後的人,呂丞相罵太後豢養狐貍精禍害自己外孫;太後說呂丞相血口噴人白眼狼……雙方各執一詞,才導致案件拖了一個多月。

太後近日噩夢纏身,關于楚栖未死的直覺越來越強烈,她費盡心思一定要保住戴淩,奈何戴淩約裴詠到普渡寺的人證物證太過确鑿,實在抵賴不得。

這一個多月季軟倒是清淨,她有方丈作證自然把事情撇的一幹二淨,陸骁辭說:“戴淩今日行刑,這會燈市口應該已經完事了。”

季軟平靜地聽完,沒太大感覺。她覺得有點困,索性枕在陸骁辭肩上,閉着眼問:“是不是沒人能阻礙你了?”

陸骁辭笑,阻礙可大可小,可多可少,不過眼下呂氏自亂陣腳,确是是他回歸的時機。

“近日陛下就會放出我沒死的消息,你再等等。”

季軟埋頭在他肩上,說:“等得起。三年都等過來了,還急這一時半會嗎?”

傍晚,翠珠從外頭回來,還帶來季修和阿五。阿五出身貧苦,眼下和季修一道在悅文堂念書。年歲上阿五要大一些,可他念書晚,在悅文堂還得恭恭敬敬稱季修一聲兄長。

季軟喝過藥精神好些,今日難得陸骁辭有空,便梳洗好一同在中廳用晚膳。季修和阿五前後腳進門,自然也一起用晚膳。

季修第二次見陸骁辭,表現沒有第一次熱情。為什麽呢?一個男子出現在親姐家中,不是未來的姐夫還能是誰。季修暗地裏打量陸骁辭,平心而論,樣貌學識陸大人都是拔尖的,可季修就是對他不大滿意。

季軟時不時給陸骁辭夾菜,陸骁辭再時不時幫季軟挑魚刺。季修一臉鄙夷,阿五一臉鄙夷……

一頓晚膳,陸骁辭不知收了多少次白眼。等季軟被蘭息嬷嬷叫去喝藥時,陸骁辭決定和這位未來小舅子好好聊聊。

丫鬟收了碗筷,陸骁辭飲一口清茶,胸有成足的模樣:“說吧,對我哪裏不滿意。”

季修沒想到這人這麽直接,也開門見山道:“我覺得你和阿姐不合适。你神神秘秘讓人猜不透,對阿姐不能坦誠,這是其一;其二,你總是冷言冷語不茍言笑,這樣的性子不能讓阿姐開心;其三,我聽聞你在黃州時收過許多女子的絹花,想必是個浪蕩子,對阿姐不忠……”

陸骁辭一言不發,洗耳恭聽季修的若幹條理由。季修只覺得這番談話用上了在悅文堂的畢生所學,用詞相當準确,邏輯相當嚴謹。

他說完只覺得口幹舌燥,阿五狗腿地遞上一杯水,季修一飲而盡後下結論:“綜上所述,我覺得你和阿姐不合适,趁早分開吧。”

陸骁辭伸出一只巴掌,懶洋洋地飲茶,說:“不多,我只要這個數。”

季修和阿五面面相觑,沒明白這人在做什麽,便問:“什麽意思”

陸骁辭冷哼一聲,折扇在兩個小鬼腦門上一人一下,說:“五萬兩。給我五萬兩,答應你的條件。”

季修哪裏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貪圖銀子說的如此直接,季修氣道:“你果真對阿姐不是真心的。”

阿五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呆愣愣道:“不是吧陸大人,你把我從柳巷買回來時,老鸨開口一千兩你手底下的人眼睛不眨一下付錢帶我走,你看起來不是缺錢的人,怎麽現在又向季修要錢了。”

陸骁辭一本正經地忽悠人:“恩,因為手底下的人不知道省着花,最近手頭緊。還是買你買貴了,也不知道柳巷能不能退貨。”

阿五一張臉耷拉下來,“別,我聽你的,別把我送回去。”

陸骁辭趁機問他:“那你覺得我和季軟合不合适。”

識時務者為俊傑,阿五這跟牆頭草立馬倒戈,點頭如搗蒜道:“合适。您和季姑娘郎才女貌比天仙配還配,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陸骁辭滿意地點點頭,幽幽道:“我想了想,先不送你回柳巷了。”

季修對阿五的變臉行為十分不恥,獨自堅持:“總之我覺得你和我姐不合适。”

陸骁辭照例伸出一只巴掌,季修怒道:“你就非得要錢才肯答應嗎?”

陸骁辭笑話他:“不給錢還想讓人辦事,小阿修,可沒有這樣的道理。你要是嫌貴,給你打個折也不是不行……”

季修忍無可忍,氣的來回在客廳踱步,然後走到陸骁辭面前,咬牙切齒道:“折扣最低打幾成?”

“我想想辦法湊錢……”為了阿姐的幸福,他忍了。

陸骁辭笑裏藏着蔫壞,“好說好說,你每說一句陸骁辭和季軟最合适,我就便宜一成。”

季修不幹,陸骁辭攤手,“那你湊錢去吧,什麽時候湊夠五萬兩,什麽時候來找我談。不過你可得抓緊,我怕你湊夠五萬兩的那天,我和你阿姐,娃都抱兩個了。”

季修氣的想打人。他握緊五指,看看自己的拳頭,再看看陸骁辭的,更心塞了。

陸骁辭逗夠了小孩,笑說:“好了!不和你鬧。我對你阿姐是認真的,用不着你操心。”

“可你一直不肯給她個名分。”

此話所言不虛,陸骁辭也有點着急,只說:“快了。”

幾日後,一道消息忽然在盛京城中傳開:鼓山太子墓遭一夥盜墓賊盜了,盜墓賊貪圖錢財,想着畢竟是太子陵墓,外表再怎麽寒碜裏頭陪葬的好東西肯定不少。盜墓賊連夜挖開陵墓,裏頭竟然是空的!

莫說白骨,連衣物都沒見着,空蕩蕩的幹淨極了。

于是不出三天,太子楚栖沒死的消息傳遍盛京,謠言這種東西,越傳越邪乎,最後說什麽的都有。有說楚栖從墳墓裏爬出來複仇的,有說楚栖是被活埋,當年被路過的農夫扒開墳墓救走了……

無論哪種說法,太後娘娘都坐不住了。自從裴詠死後,她和呂丞相的關系鬧得很僵,太後不是沒想過修複,畢竟她一個女人,能動手腳的地方只有後宮。朝政,皇宮外,鼓山……要查的地方太多了。

可是呂丞相因為外孫的死,已經徹底斷絕與太後往來,陛下樂意看見呂氏一族狗咬狗,成天和稀泥沒個表态,因此這段時日,太後娘娘過的很是心塞。

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望楚府毀于一旦,戴淩那個少根筋的作死,她沒了這最後一顆棋子,實在慌張。

還是身邊上了年紀的嬷嬷有主意,一邊替太後捏腿一邊寬慰:“太後不必憂心。就算楚栖是真的沒死,以後他回宮,不照樣得取妻生子麽?咱們拿捏不了他,就從他身邊的女人下手。男人都三妻四妾,太後娘娘只需備好适齡的姑娘,等楚栖回來就為他選妃。無論正妃還是良娣,總能送進去一兩個的。”

關鍵時候還是自己人靠得住,太後一聽有理,她在後宮鬥了幾十年,最擅長這套。便說:“如今呂氏子嗣凋零,說起适齡女子,也只有常州的呂筱筱和呂丹了。你找人去常州傳個話,讓她們盡快入京一趟。”

八月盛夏,陸骁辭越來越忙,季軟也沒有閑着。商鋪看了好些日子,一直沒能定下來,這日蔡八郎和季軟轉了幾處地方,總算看上一處順眼的,價格,地理位置都不錯。

旁邊一家賣布匹,一家賣首飾,都是好相處的友鄰。季軟當天交了銀子拿下地契,又在店鋪內忙活幾日,甜食鋪子追花記就紅紅火火開門營業了。

開店那日,陸骁辭親自捧場,生意哪裏有不紅火的道理。做生意講究噱頭,陸骁辭帶頭,一衆文人墨客在店鋪內吟詩作畫,還親自命名幾道甜食,如此一來,短短半月季軟的鋪子算是在盛京站穩了腳跟。

臨近中秋,家家戶戶籌備家宴,月餅,小食的銷量也是水漲船高。季軟作為追花記的掌櫃,自然事事把關上心。前幾日她新做的蛋黃月餅賣相獨特味道好,一直很受歡迎,臨近中秋日進鬥金,別家看起來自然眼紅。

其中最眼紅的,就屬寶順合了。寶順合是盛京的老字號,開了許多年一直規規矩矩沒什麽新意。季軟記得,少時季修喜歡他家的糕點,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後浪勇于創新,前浪止步不前注定要遭淘汰。

寶順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多年來從不推陳出新,以前的好東西也漸漸失了口味,久而久之生意境況愈下,如今竟然到了門可羅雀的地步。

寶順合的掌櫃名叫陳是非,早年是個驕縱的大小姐,與丈夫和離後獨自經營寶順合,奈何沒什麽做生意的頭腦,寶順合如今的境地有她幾分功勞。

這日,陳是非上門鬧事,非說追花記偷拿人東西。老百姓都是愛看熱鬧的,停下來一問才知,陳是非說蛋黃月餅原先是她家的配方,不知怎得就變成了追花記的東西,百年老店受人欺負真是沒地方說理……

追花記的店面就在融江邊上,此處熙熙攘攘行人衆多。陳是非往地上一坐擋在門口,害的追花記做不了生意。

店裏的夥計只得去找季軟。季軟到時,陳是非正頂着大太陽坐在自家門口,逢人便說:“別進追花記,這家掌櫃是小偷專偷人東西。”

蛋黃月餅是她熬了幾個白天夜晚做出來的東西,季軟身正不怕影子斜,拉上陳是非就要上官府。

陳是非哪裏肯。她就是個賴皮,自知理虧才不會上趕着去官府。“官府我是不會去的,攪黃你的生意就行,我随便說幾句怎麽了,皇城腳下我愛說什麽說什麽,你管得着嘛?”

季軟試圖講道理,“陳掌櫃這是誣陷。我追花記沒有偷你的東西,你卻颠倒是非誣陷我。奉勸陳掌櫃一嘴,還是把心思用在做東西上吧。與其搞砸別人生意,不如想想怎麽超越別人。”

這話戳到了陳是非的痛處,她若有超越別人的本事,還需在這裏搞砸別人生意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陳是非賴在門口不走,引得行人指指點點,追花記完全沒法做生意。

該講的道理,該說的話季軟都說了,對付地痞無賴,只能用無賴的辦法。季軟朝店裏招呼夥計,不多時,便出來幾個壯漢,硬生生将陳是非拖走,美曰其名:寶順合的陳掌櫃忘了回家的路,追花記送她回家。

晚間,陸骁辭同季軟一起用晚膳聽說這事,笑說:“你如今倒有主意,連無賴混混都能應付自如了。”

季軟不好意思地笑:“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就怕今日送她回去,明日她還來呢。已經報了官,但陳掌櫃連官爺的面子都不給,據說府衙官爺上寶順合問話,陳是非直接一桶熱水從樓上澆下去,好不講道理。”

“這事你別管了。“陸骁辭說,”明日我讓人去辦,一勞永逸地解決她。”

用完晚膳,陸骁辭沒有像往常一樣離去,季軟看出來他有話要說,便遣散下人,二人坐在院裏說話。

“回歸的日子定下來,中秋宴上,會公布我的身份。”陸骁辭撫摸着季軟的手說,“我今日和陛下,安陽伯商量一番,只怕回歸之後,還不能立馬把你接回身邊。”

陸骁辭做事向來有自己的理由,季軟不急不徐道:“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中秋節後,我需要去一趟黃州。黃州與南蠻簽訂的議和條約五年之期已到,陛下打算,讓我以太子的身份與南蠻議和。”

朝廷之事季軟不太懂,卻以為這是陸骁辭的在朝中樹立威信的好時機。他剛回歸,勢必引起部分人的不滿,即便陸大人官職三品,政績無數,可考慮到太子的這層身份,只怕有人以為從前是陛下給親兒子走後門。

可若陸骁辭以太子的身份與敵國談判,這無異于宣告天下:楚栖回來了,他是北梁獨一無二的儲君,十一年前是,十一年後依然是。

陸骁辭太需要這個機會了。

“過了中秋,盛京就快要入冬了。一路由北向南,黃州倒是還能暖和些。”季軟沒用多久就接受了這件事情,“不過途徑岷州,聽說岷州潮濕陰冷,這個時節容易引發瘟疫,你一路多加小心,我等你回來。”

陸骁辭将她的手握的更緊,說:“我走後你盡量少出門,趙凜等人會留在盛京,聽你調配。還有周陽,安陽伯,他們都會幫你。”

“季軟,三個月後,我來接你。”

中秋節當日,季軟早早關門放夥計回家。她在融江邊上放下一盞水燈,願爹娘在天之靈,保佑陸大人今夜順遂。

争議的聲音少一點,支持他的人多一點……陳是非站在一旁看她,頭一次在季軟面前低了頭,“我不找你麻煩了,你別打寶順合的主意好不好啊?”

季軟莫名其妙:“我打你寶順合的主意做甚?光一家追花記我還忙不過來呢。”

“哎!”陳是非嘆氣,“先前是我不對,寶順合門口我都貼好道歉信了。不然你還想怎麽樣,我親自登門道歉也行……”

“別……別……”季軟簡直怕了陳是非,生怕她到追花記再弄出點什麽幺蛾子。“大家各憑本事,老死不相往來吧。”

季軟回去的路上還在想:陸大人到底用什麽法子治住陳是非這個賴皮的啊……

而此時,皇宮一片嘩然。誰也沒想到,死去多年的太子殿下,竟還活着;不光活着,還隐姓埋名入了仕途,一路高歌猛進官職高居三品。

大殿之上,陛下只說無意中因為一枚信物尋回楚栖,自己也沒想到失去多年的兒子還能有回來的一天。話是這樣說沒錯,可陛下皇後一臉淡定,怎麽看怎麽不像剛剛知道的樣子。

流落在外的皇子回歸,流程是很嚴苛的。陸骁辭回歸的每個環節都要經無數人确認無數遍,忙起來日子過的飛快,季軟再次見到陸骁辭的時候,竟已是盛京的十月份了。

秋日天氣漸涼,陸府已經許久不見人影。陸骁辭輕車熟路摸進了季府,他沒帶随從,身着一身随服,站在秋天的日頭下笑意盈盈地沖季軟伸開雙臂。

彼時,季軟剛起床梳洗完畢。她飛撲過去,抱住心愛之人,說:“你是來向我道別地嗎?”

這些日子盛京到處是楚栖的傳聞,季軟不出門也能知道他的消息。陸骁辭在皇宮內忙的腳不沾地,季軟也被反複盤問:“你知道陸大人是失蹤多年的太子殿下嗎?”

“陸大人……不是……殿下歸位後還要你嗎?”

面對諸如此類的猜測,季軟只是笑而不答。她想,他們真的分別了許久,明明只過了一個九月,季軟卻覺得比過去守寡的三年還要長。

黃州之行啓程在即,陸骁辭百忙之中抽時間來與美人相會,他點點季軟眉心:“我一走三個月,誰知道你會不會變心。”

季軟小聲嘟囔:“你別冤枉我。”

“恩。”陸骁辭說:“所以,臨走之前,我給你蓋個戳吧。”

季軟不解,迷惑地擡頭仰望他,陸骁辭正巧低頭,一個輕柔的吻覆在她的唇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