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九年前

白日盛夏,容允艱難地從擁擠的地鐵上跑了出來,汗水濡濕了他的襯衫,晶瑩的汗水順着他有些長的發尾往下落,滑下纖細、線條優美的脊背。顧不上擦汗,背着包就往出口跑了過去。

在等公交車的過程中,低頭看了眼手機:“完了,要遲到了!”

今天是S大的99周年校慶,許多知名校友都要回校,學校為了此次校慶也算是費盡了心思,甚至特意在學校大禮堂安排了一場晚會。

而容允則會在此次晚會中參演話劇,雖然只是一個配角,但是對從小喜愛演戲的容允來說,能夠站上舞臺表演就已經是很開心的事情了。

日光透過公交車的車窗照在容允的臉上,容允的母親本就是個美人,他繼承了母親的絕大多數優點。肌膚雪白的像是透明的一般,發色和瞳色也要比常人淡一些,日光照耀,仿佛渾身都能透出光來。

陽光刺眼,他忍不住擡起手遮在了額前,早已濡濕的襯衫已經緊緊貼在了背後。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靠站,停在了S大校門口,随着人流,容允擠下了車。

校門口拉上了各種橫幅,大多都是慶賀校慶的。

容允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在找着什麽人,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

“容允。”一個比容允高将近一個頭的男子站在了他的身後,由于身材高大,在容允身上籠了一層陰影。

“明宸哥。”容允好像早知來者何人,笑着回了頭。

容允很少笑,不是說他嚴肅不茍言笑,而是習慣就這樣,大多數時候容允都是一個人,或是發呆,或者看書,清清冷冷的,明宸曾經和容允開玩笑說:“小允,你平時裏就像是一塊冷玉,一碰就冰冷冷的,但是靠近你就會發現,其實你是快暖玉,別人總以為是自己在暖你,事實正好相反,是你暖了別人。”

每次明宸這麽說,容允就低着頭不說話。

容允的笑就像是沙雪,全世界都是黑的,只有那片雪光,清冷卻溫暖,慢慢落在人的心間,悄悄融化。

明宸是凱利集團的主家老二,因着前面有自己的哥哥繼承家業,明宸過的倒是自由潇灑,他也是S大畢業,畢業之後便拉夥組起了樂隊做了主唱,樂隊成員顏值普遍高,再加上是創作形,人氣蹭蹭地往上漲,今天,明宸也算個知名校友回校參加校慶。

從明宸大學畢業之後,兩人就很少碰面,一方面是因為明宸事業剛起步,另外更重要的是,容允是明家不見光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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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容允的請求,這個私生子的存在也只有明宸一人知道。

“最近槿姨的身體還好嗎?”明宸和容允在林蔭道上緩步道。

“媽身體一直不好,前幾年生病住院之後沒有好好調理好,如今一直離不開藥了。”容允話語間充滿了擔憂。

明宸拍了拍容允的肩膀:“會沒事的,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話說到一半,卻為自己的立場說這話感到尴尬,容允的母親受了這麽多的罪,不都是明家造的孽嗎?自己說這些也着實虛僞。

容允知道明宸心裏在想什麽,只是一時間竟也想不出該說些什麽,一瞬間,兩個人都沉默了。

“你父親和我媽媽分手的時候,我三歲。那個時候我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一樣。”容允低語,聲音不大剛好夠明宸一人聽到。“那時我只知道,媽媽被趕了出來,為什麽?因為爸爸早就娶了另外一個阿姨,而那個阿姨有了兩個孩子,最小的孩子還比我大了三歲。為什麽沒有選擇媽媽,明明媽媽更溫柔更美麗?後來我知道了,最重要的原因是媽媽不如阿姨有地位有錢,說什麽愛不愛的,最終都逃不過這些世俗的東西。”

容允話音剛落,明宸便不自覺地停了下來,凝視着他。他自顧自地走着,等到發現明宸沒有跟上來之後,再回頭看他。兩人目光交彙。

“你恨我們嗎?明明你也應該是明家的一份子。”

過了好一會兒,久到明宸覺得容允不會給出的答案的時候,“我不恨你。”

明宸知道這句話之下的潛臺詞就是,容允恨着除了自己以外的明家人。

明宸尴尬:“我只是希望你能活的開心一些,只要記住不管什麽時候你還有我這個哥哥在就好。”

容允笑着點了點頭。

與劇組工作人員打好招呼之後,柯懿坐上了車,躺在後座上的容允被開她車門的聲音吵醒。

“容允,不是我說你,在車上睡覺也不記得鎖好車門,要是被人拐了,季總問我要人,我可賠不起。”柯懿一邊綁好安全帶,一邊半開玩笑地說。

容允如夢似醒,還沉浸在剛剛的回憶中,大腦一下子當機,沒有回應柯懿。

“回家?”柯懿發動了車子。

容允起身揉了揉自己發麻的手臂,用剛睡醒略帶着些沙啞的聲音說:“不,去明宸哥那兒。”

柯懿了然,別看容允表面上淡然,事事都無所謂,其實心眼小着呢。顧淮和季總舊情重燃的流言傳遍了劇組,容允自然不會當作這事沒發生過,這是在給季銘揚臉色看呢。

容允有些低血壓,每次睡醒起來總有一段時間呆愣愣的,意識還沒有回籠的狀态。看着容允長睫毛忽閃忽閃,帶有些水色的嘴唇微張,柯懿頓時感覺自己可能是個弟控。

明宸的家在S市的郊區,人煙稀少,沒什麽人打擾,按他的話來說,若是靈感來了,樂隊半夜排練都不會有鄰居投訴。

明宸給過容允自家的備用鑰匙,打開別墅門,家裏果然沒人,沙發上堆着髒衣服,茶幾上還堆着空啤酒罐和裝滿了煙頭的煙灰缸,最近樂隊在搞演唱會,明宸大概兩三天沒有回來了。

之前在車上睡了一覺,容允覺得精神清爽了很多,于是便動手幹起了家務。容允畢竟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打掃洗衣做飯沒有不會的。剛得了影帝的那段時間,季銘揚還曾經吐槽過他,“都是得了影帝的人了,還幹這個?這些事情有王媽做。”

容允只是笑笑:“我先是人,後才是影帝。再說,你前幾天不是才說想吃我做的飯嗎?”

容允笑的季銘揚心裏一陣癢,按捺不住,一把抱起容允,往卧室裏走,“小允,說的對,先是人,後才是別的,而做人的一件重要的事就是‘造人’。”

容允被他氣的無話可說,便任他擺弄。兩人鬧到了晚上,最後容允癱軟在了床上,季銘揚自然沒有吃到他做的飯。

晚上7點多的時候,容允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拿着鍋鏟就往玄關跑,見是明宸回來了“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呢,你先去洗澡,我再去加幾個菜。”

明宸顯然對容允突然到來有些怔楞,再看自己的客廳、卧室都被打掃的幹幹淨淨,明宸整個人都懵了,看着自己小允在廚房忙碌,心裏卻有些溫暖,臉上也露出無意識的笑容,放下包,向浴室走去。

明宸家是開放式的廚房,明宸穿着浴袍從浴室走出來,平時有些張楊的紅褐色短發如今都乖巧的貼在兩頰邊,發梢上的水珠還沒完全擦幹淨,不時有水珠滴下,順着浴袍領口滑下去,令人浮想聯翩。

明宸随意地坐在吧臺前,一手支着下巴,看着容允的背影,“和季銘揚吵架了?”

容允正在切菜的手頓了頓,沒有說什麽。

“聽說顧淮回來了?”明宸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從他發現容允有炸毛屬性之後,越發喜歡逗他。

容允回頭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挖苦道:“對啊,你都知道了,整個圈子都快知道了,只有我是最後知道!”

“我說呢,你小半年沒來我這兒了,突然來了還勞你做家務,敢情是躲着某人呢?”

容允啞然,“不說了,吃飯。”說罷,便給明宸遞了碗筷。

“不過說真的,若真的過不下了,你來哥這兒,就算你什麽都不幹,哥也養的起你啊。”容允被明宸難有的認真語氣給逗笑了。

明宸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誰都以為當年你和LK簽約,是因為你急需錢給槿姨治病,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你喜歡他。”

容允手一抖,一塊糖醋小排從筷子上滾落,掉在了碗邊,容允內心一震,眼神有些抽離,不知道看着何處,好一會兒回過神來,容允抽了張紙巾,将小排輕輕包起,擦淨了桌子上的醬汁,将紙團扔進了垃圾桶裏,心情才慢慢平複了下來。

“我以為你是不知道。”

“平時,你最聽槿姨的話,可卻忤逆她進了娛樂圈,為此槿姨可是三個多月沒和你說過一句話,我那時就在想事情可能沒這麽簡單。”明宸看着容允的眼睛,“咱們認識了十五年,你什麽脾氣我不知道?你和季銘揚過了八年多,恐怕他還不知道吧。”

容允無力地搖搖頭。

“那他對你真心的嗎?還是只是玩玩……”

容允又是一陣搖頭。

明宸簡直要被他氣瘋了,直扶額,“別把心放空了,摔下來,可是要碎的。”

容允嘴角揚了揚,“哪有那麽誇張,再說我28了,又不是18歲,我有分寸。不是你說的,再不濟,總有你幫我?要是我沒戲可演了,我可是要賴上你的。”拿起碗,容允給明宸盛了一碗雞湯,“不說這些了,快喝湯,我炖了兩個小時呢。”

“對了,我記得下個月槿姨五周年忌日到了,我到時候騰出時間和你一起去祭拜一下吧。”

“好。”

兩人在飯桌上像家人一般相互閑扯,忽然想起了一陣門鈴聲,容允起身開門,發現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季銘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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