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中相助 一
聽見皇帝問話,葉茗心中“嘎登”一聲,想起幾日前那個險些被掐死的恐怖夜晚,可又想若是此番在太子府上都有差池,日後她要出宮更是難上加難,便揚了唇笑:“如何不好?太子哥哥府上開了滿院秋棠,很是動人。”
皇帝撫弄她烏黑順滑的長發,慈祥的笑着看她。
葉茗繼續道:“那日肅王哥哥和承秀郡主也來了,承秀郡主是位妙人,茗兒很喜歡,日後父皇若是允許,可否讓她來宮裏同茗兒說幾句話?”
皇帝仍然在笑,點頭道:“茗兒喜歡,自然是好的。”可言辭間還在引她繼續。
葉茗偏頭想了想,又道:“帝都繁華,百姓安居樂業,小吃也別有風味,茗兒學了兩手,日後可以做給父皇嘗嘗。”
皇帝更是笑得愉悅,心想幼女惦記自己,心尖發暖,更是慈愛的拍拍她的頭:“父皇可等着茗兒手藝。”可依舊不依不饒:“還有呢?
葉茗這才苦着臉,搖頭道:“當真沒有了。”
皇帝摸了摸她的頭道:“出宮前父皇的交待,可還記得?”
還是少不得往這方面繞。葉茗心中嘆了口氣,認命的點頭:“茗兒陪着那世子逛了三日,只是這人茗兒當真不作他想,況且茗兒還想一直陪着父皇。”
這句話說得窩心,皇帝笑嘆:“茗兒啊……”
葉茗擡頭看他,靈動的大眼裏映出他含笑的模樣——雖是保養良好,面上看着還年輕,但兩鬓生出的華發并不能騙人。
孩子大了,自己也老了,縱使世人皆道皇上萬歲,可身在帝王之位,能過百歲又有幾人?
可是茗兒這孩子……他當真是舍不得。
既是她如今還不願,他也不逼她,左右還有兩年,只消同沈兄說說便是。因而只笑道:“也罷,想必三日後長樂侯進宮的消息,茗兒也聽說了。”
葉茗連連點頭:“這位沈皇伯的故事早有耳聞,茗兒很是仰慕。”
皇帝慢慢道:“這位沈皇伯,不僅僅是父皇的摯友,也是父皇的恩人。父皇這些日子忙,茗兒要替父皇招待他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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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要将她往沈聞那推。葉茗心中暗暗嘆息,乖巧道:“嗯,茗兒知道。”
皇帝抱着她嘆道:“朕的好茗兒,趁着江山還是朕的,也得給你安排一門好親事,十裏紅妝,風光大嫁。不要太多規矩,朕的好女兒,也當過得自由舒心。”
身在富貴而不為富貴所縛,爵位雖高而心在江湖,所以……長樂侯府沈聞是最好的人選。
這個皇帝對公主是真心疼愛,葉茗咬咬唇,此時便想到自己遠在現代的父母,雖有打罵,卻是從小疼愛自己,如今自己在現代身死,白頭人送黑頭人,也不知道會如何傷心難過。身為獨生子女,她這一走,也許是世界崩塌也不為過。
……她還來不及盡孝。
這般想着,眼角便有些濡濕。這個小公主只怕也是如此,還未及盡孝,自己的身子卻被她一個外人占了,該要如何不甘心。想着淚水便落下來,倒是将皇帝吓了一跳:“茗兒你怎麽了?好端端怎麽哭了?”
葉茗往皇帝懷裏蹭了蹭,低聲道:“父皇,茗兒不會離開你。”
……既是用了你的身子,你的責任,我也一并擔着。
皇帝被她蹭得心中一片柔軟,也笑道:“好,父皇也不離開茗兒。”
葉茗一面難過,一面慶幸還有個慈愛父親,只是複雜之中亦有不安,從心底溢出來,叫人暖不起心。
……
……
三日之期很快便過,又因身子将養好了,按着規矩,葉茗需得每日晨昏定省去向陳皇後請安,而這幾日裏葉茗摸索了一下這公主的生存方式,倒是舒坦得很。
雖有母族卻無母妃,雖說在後宮還有個江美人,但畢竟分位不高,膝下無子,便是來瞧過幾次,倒也是平平淡淡,看着不像是要争寵的。江家目下也還安分,并無權勢之争,反倒有卸權從商之意;而自己本身得皇帝喜愛,卻又不涉及奪嫡争位,後宮裏的幾個想巴結還來不及,榮月公主本身又是出了名的喜靜,安貴妃和薄美人來說話時雖有暗指,想叫她吹吹皇帝耳旁風,又不敢多加打擾,除此之外,倒是沒有性命之虞。
便是這陳皇後,對她也是十分客氣。
“茗兒許久沒來看母後,這身子可是大好了?”屏退衆人後,陳皇後倒是單獨留葉茗下來喝茶。這陳皇後三十好幾的年紀,雖說宮中保養良好,可想來這後宮之争教她操了不少心,眉眼間的魚尾紋仍隐約可見,一雙漂亮的杏眼中倒是無甚神采,倒是有幾分疲憊。
……這樣一個人,在後宮中自然不及那些朝氣蓬勃的新人,便是後宮人少,單憑皇帝對江貴妃的那份感情,她是真真切切的永遠比不過。
可再比不過,她也是後宮之主,斷然不會平白留她下來喝茶,再者先前也不曾聽說她對這榮月公主如何親昵,況且她亦知曉,這原主的嫡嫡娘親江氏,也是這後宮鬥争中的犧牲品,少不得與這皇後有些關聯。
葉茗悄悄将她打量一番,複又垂眸道:“勞母後挂心,兒臣實在罪過了。”
“給母後瞧瞧,倒真是瘦了。”陳皇後溫和的握着她的手,将她細細打量,搖頭道:“本是纖弱的,如今倒是愈發清減,反倒不好看了,該補還是得補,待會母後便叫清依把前日分來的血燕給你帶些回去。”
葉茗搖頭道:“病了一陣,再養一陣自然就回來了,母後不必擔憂的。”
陳皇後微微蹙眉:“女兒家自該照顧身子,否則日後生養可是辛苦。你這身子呀,太子沒少來囑咐我多照顧你,看他平日這雷厲風行的性子,對你這妹妹倒是真上心,教母後瞧着都有些醋了。”
葉茗眸光微閃,心知正題來了,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幾位哥哥對兒臣都是極好的。”
陳皇後笑道:“也是,一脈同根,肅王裕王自然也上心,且不說了。母後倒是聽說前段時日你去了太子府上,過得可還好?”說着唇角彎的更深:“皇上過來可與本宮提點過,你這丫頭年紀不小,是時候指門好親事了。”
這悶地雷還真是一個接着一個炸,葉茗如何不知道她這句話還有別的意思,只怕還盼着她連帶她未來夫君能支持太子繼位,當下只垂順了眉目,帶出三分嬌羞:“兒臣還小,不急的。”
陳皇後趁熱打鐵道:“哪有不急的道理?現下這些個青年才俊許多尚未定親,早早定下來,等過幾年再嫁便是。若不然待他人都名花有主,你可沒後悔藥吃的。”
葉茗笑了笑,并不接話。陳皇後只當她小兒女心思,又接着道:“顧家那位,前些日子鬧得雖然兇了些,但是對你卻是一往情深,連陳州王都給得罪了。可若是細瞧,他的人品樣貌才華皆屬上乘,再者一個女人只要得了男人的心,便不怕會吃苦。……茗兒,你與他也算是一道長大的,只不曉得你意下如何了。”
原來屬意的,竟還是顧清留……或者該說,是陳州顧家。
顧清留雖是太子侍讀,顧家卻并非太子黨,甚至在肅王、裕王身邊都有顧家的人,看着倒是放長線釣大魚的模樣。若是自己是太子黨而嫁了顧清留,只憑着皇帝對自己的寵愛,太子的位子,便是坐實在了。
大抵摸清了陳皇後想做什麽,葉茗也索性準備同她太極拳打到底,方要張口,只聽身後一陣陣刺耳鳥鳴,并不清脆,初聞有些像烏鴉鳴叫。這樣的叫聲自然惹得衆人皆是一皺眉,然則順着看去,卻是太子葉承滿眼歡喜得提着鳥籠前來,看見是她,眼眸微微一亮,先俯身行禮道“見過母後”,旋即笑道:“我一早路過長生殿找不着人,便聽說阿茗請安後被留在母後宮裏喝茶,可說些什麽?”
陳皇後眼中微露不悅,卻還是淡淡笑道:“不過是些母女間的體己話,就知道去尋你的好妹妹,可還有半分惦記着母後?”
葉承笑道:“兒臣可不是不記得母後,只是這東西尋了幾日才來,茗兒大病初愈,總想教她開懷開懷,也能逗得母後一樂罷了。”
葉茗早就聽到那嘈雜的呀呀聲,正巧也免了與陳皇後繼續話題,一雙大眼早就悄悄撇過去,卻見裏頭蒙着黑布,只道:“……這是鳥兒?太子哥哥你帶了什麽金貴鳥兒來?”
陳皇後聞聲已是不喜,蹙眉道:“莫不是只鴉罷?承明該曉得這般晦氣的動物不能帶進來。”
葉承聞言眉眼間的欣喜已然淡了三分,只淡淡道:“母後多慮,兒臣豈是這般不懂禮的人?”說着又招呼葉茗探頭來看:“阿茗,你來瞧瞧。”
未料及這太子與皇後間母子不和,葉茗心中又算多了分清朗,也順勢過去看,只見籠中雪白毛茸茸一團,溜圓的黑眼,正張着勾勾的嫩黃小喙呀呀直叫,不由歡喜:“這……這是海青?”
葉承眉眼裏複又多了幾分歡喜:“是,前幾日見你喜歡,我着人尋了許久才尋來,這是正宗的玉爪後代,雛鳥飼養馴養也方便,只是怕它認主才用黑布蒙着,待你回去放在房中揭了布,日日在它面前走動喂食,日後便也乖巧。”
葉茗細細看了半晌,頓時也對這鳥兒喜歡起來,逗弄半晌複又起身,眉目裏帶出些悵然道:“可愛是可愛,可阿茗不能要。太子哥哥今日既是入了宮,還帶了鳥兒,想必世子郡主等人皆已入宮了罷?”
葉承有些郁悶道:“你就曉得他們,也不念着哥哥?”見她笑盈盈的模樣,頓時又沒了脾氣,搖頭嘆道:“也罷,就曉得你這沒心肺的丫頭,他們的确到了,只是目下在父皇處,這不也是怕你無聊,哥哥才給你帶這小玩意來麽?誰曉得你原是不喜歡。”
……果真如此。
葉茗心下了然,點頭找理由開脫道:“怎麽會?阿茗很喜歡這小家夥,只是幼雛不好飼養,阿茗怕養死了,便要負了哥哥一番心意。”
葉承聞言反倒一笑:“無妨,我遣人尋了幾個訓隼的婢子,如今已在長生殿候着。最初隼兒不聽話,你需多用些心;待往後它認了主,你便交由她們飼養便是,并不妨事的。”
葉茗點點頭,乖巧道:“阿茗便謝謝哥哥了。”同時悄悄遞過去一個為難的眼神,餘光撇向陳皇後。葉承是明白人,也曉得這意思,當下又道:“說起來父皇方才交代過讓阿茗過去,想來也差不多與世子他們說完話,兒臣要帶走阿茗,母後該不會攔罷?”
陳皇後嘆了口氣,用茶盞蓋子濾去浮沫,悠悠道:“皇上有命,本宮如何敢攔,也罷,承明便帶着你的寶貝妹妹去罷。”
“兒臣告退。”二人皆是畢恭畢敬一禮,慢慢離開鳳鳴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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