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難眠之夜
那樣親密的動作,葉瑾看得滿心歡喜,葉承卻是一愣,下意識的撇開眼眸,而葉文曦只不着痕跡的抿了抿唇,彎出一抹笑意:“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
因着方才氣氛太好,葉茗甚至還未能從沈聞的動作裏體會出什麽來,轉眼間已經看到笑得毫無破綻的葉文曦和太子,心底裏泛出一絲寒意,不知是她自己的還是屬于榮月公主,當下也抿唇一笑:“可不是稀客?瞧着文曦和太子哥哥也許久沒來,我可想得緊呢。”
葉承瞥了眼沈聞,皮笑肉不笑:“原想看看,卻是有人代勞了。”
沈聞不置可否,權作沒聽見。
葉承本就是這般性子,看似深情無悔,骨子裏卻将自己和權力看得比誰都重,自然還有更深一層,便是他的獨占欲。便是不屬于他的,乃至他放棄過的,他都不允許旁人對那物件有念想,而葉茗在他心裏,偏就是這樣一件他得不到也不允他人染指的物什。
而葉文曦也不過一丘之貉,如今看着她面上平平,心裏卻如被針刺火燒半,說不出是疼痛還是焦躁。因着原主身體的原因,她自來到此處就暗自對葉茗抱有敵意。她做那麽多,無非只為了兩點:好好在此活下去,不走原主老路,要反敗為勝;好好愛沈聞,從前葉茗不能給他的,她都會給他。她也一貫的自信,因自己知道所有後續,知道會有什麽發展,她只需要順從就行。
可如今這般狀況卻并不是她所知道的發展,按說南歌夜應該已經出現并捕獲了葉茗的芳心,按說沈聞和葉茗之間的距離應該會因着葉承從中作梗而漸漸疏遠。然則……
這樣被打亂了計劃,令她整個人都處于焦慮之中。
思及此,葉文曦更是笑得滴水不漏:“前些日子怕是姐姐身子不好才不敢多來叨擾,如今瞧着此處熱鬧,想來日後姐姐也不會嫌文曦吵鬧罷?”
葉茗輕輕放下茶盞,微微一勾唇,不說話。
——其實真的是很煩,各過各的,互不幹擾,便這樣難麽?
便是葉文曦招惹了她,卻也到底還沒累己性命,只是這麽些日子來從沈聞和榮月公主處耳濡目染,她不想動手,也着實對葉文曦喜歡不起來,甚至就想井水不犯河水的好好過。可葉文曦似乎,并沒有這樣的打算。
沈聞只道:“公主身子仍是弱,在下也不敢多來打擾,只是偶爾來替公主看看隼兒罷了。”
葉茗怔了怔,未料是沈聞要替自己擺脫葉文曦,略略擡眸掃了眼,見他雖是含笑,眼底卻沒有笑意,甚至泛着生冷的殺意——他從來都是這樣隐忍的一個人,前世愛也好,今生恨也罷,都是這樣隐忍不發。只是如此下去,她卻不忍看他再這般一步步……将自己埋在仇恨裏。
在心中輕輕一嘆,葉茗點頭道:“無妨,文曦若想來,随時都可以。”
沈聞聞言露出一絲愕然,道:“可是你……”
Advertisement
她笑得更是溫和:“文曦和我年紀相仿,有些女兒家的體己話,總也要尋得人說不是?”
“……也罷。”
一應一和之間,存的是旁人無法明知的默契。待到衆人告辭之時,沈聞踟躇留到最後,看着她:“你何苦如此?”
葉茗也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當最是明白,又何苦要将我抽開?我既用着這幅身子,也當護她周全,葉文曦畢竟,還是太大的障礙。”
沈聞頓了頓,嘆了口氣,沒再說話,轉身大步踏出了長生殿。
耳畔傳來的是榮月公主的疑問:“你不忍他一人在仇恨中掙紮,才要冒險将自己卷進去。為何不告訴雅言?”
葉茗笑了笑,看着一地殘雪,只覺溫度刺骨冰冷,入耳聲聲是流影嘯聲,慢慢道:“……倘若換做你是他,而南歌夜是你。你可能接受另一人因着對你的喜歡而付出?”說着又是一嘆:“安心吧,你的身子,我必會小心謹慎。葉文曦來的幾日,我也會多加注意,不落入她的圈子。”
榮月公主道:“也罷,只是如今的事态已非從前,我雖能想知她會慫恿葉承來隔開你與雅言二人,但除此之外,她怕還有別的手段,只是我便不得而知,只是按着她的做法,都不會讓人舒心。”
葉茗一一應下,便坐在石案旁,看着歪頭看她的鳥兒,一言不發。
……
……
夜幕如畫,漫天繁星。
經過一日疲勞,長生殿難得早早熄了燈,寂靜深夜掩去深宮暗鬥,難得帶來幾分安寧。
少年一身獵獵紅衣,站在白日裏葉茗曾經坐過的石椅旁,修長的十指緩緩劃過,閉上漂亮的雙眸,仿佛少女的溫暖,依舊殘餘其上。
“公子。”
素玉擡頭,看着眼前的紅衣少年露出空茫的神情。她跟在公子身邊多年,看着他一步步從年幼孩童長成如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月詠公子,看着計劃一步步朝複國的目标愈發接近。他從來都是笑的,談笑間生死定奪,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表情。
……因為榮月公主吧。
她也從不知道,公子會這般殷勤的往長生殿跑,許多時候卻只是在葉茗窗前伫立一會,然後又離開,這樣矛盾的感情,并非不能想象,只是多少,不過惋惜罷了。
一個是仇人之女,一朝公主;一個是前朝遺孤,魔宮宮主。這樣的身份,如何能容他人一起?
她心中暗自一嘆,便聽到少年輕緩的聲音:“商雁,最近宮中可有動靜?”
素玉道:“宮中最近并無大動靜,近期也無大事,只是朝中商議要與北越結盟,欲結為姻親……”
南歌夜眸色一凝:“——和親?”
素玉點頭:“是,只是初步決定,屬下擔心——”
南歌夜淡淡道:“她是皇帝老兒唯一的女兒,任誰去和親,都輪不到她頭上。”
“是,屬下多慮了。”
南歌夜頓了頓,慢慢道:“……她呢?現下如何?”
素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她”也指的是葉茗,慢慢道:“公主最近身子好了不少,平素裕王和長樂侯世子也來瞧她,只是……”
“只是?”
“今日承秀郡主和太子爺來了,看着日後也許還要常來。公主看着不太舒服。”
南歌夜沉吟片刻,又道:“榮月公主……一直是這樣的麽?”
素玉一怔:“公主?公主的性子倒是沒什麽變化,從來都是這樣寡淡溫和……只是……”
南歌夜靜靜看着她,便聽她道:“那日處理傷口一事,屬下也是頗為驚訝,不曉得原來公主還有這般娴熟的手法。甚至有些感覺……公主雖說性子全無變化,給人的感覺卻有些不同。但是一直以來屬下都跟在公主身邊,沒有被人替代的可能。應是本人無疑。”
南歌夜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無意識的摩挲着石案,擡眸看向屋內已經暗下來的屋子,垂下了漂亮的眼眸,淡淡道:“也罷,你退下罷。”
素玉斂襟正欲退下,又被南歌夜叫住:“商雁。”
“屬下在。”
“多注意朝中動向,若是關于和親一事有所變動,要第一個通知我。”
“是。”
“還有……若是她有什麽事,也向我報告。”
“……是。”
素玉默然離去,留下南歌夜站在原處。
……
……
而在此時,葉茗也是輾轉難眠。
雖說是難得的早早熄燈上榻,結果卻因為白日的事情無法成眠。今日她這一應,便是光明正大的将自己擺在的風頭浪尖,并且給了葉文曦許多構陷自己的機會。沈聞雖說恨葉文曦,卻從未想過要讓她涉險來完成複仇,可如今她一句話,便算是将他苦心孤詣的保護毀去了。
她其實不懂,同樣來自現代,葉文曦的很多想法她都不曉得。前世明明彼此可以相安無事,明明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情誼,她卻又如何——下的去手?
更何況若只是為了沈聞,只是沈聞,也不該對一個本就無辜的公主做出這樣的事來。逼上絕境……這該是要如何的深仇大恨,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奪走她的一切,甚至,連對方最後一點尊嚴都不放過。
“……難道也是因為原主感情的影響麽?”葉茗喃喃道,看了看自己纖細漂亮的十指,她甚至還能清楚的記得自己在初見南歌夜時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以及後來看着他是難以抑制的愛恨交加的悸動。這樣強烈的感情,若是她不努力提醒自己,若不是因沈聞,甚至若不是因榮月公主還在體內與她對話,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只怕此時此刻,她便如前世的榮月公主一般,将自己一顆心全然交給了那個少年。
可是前世……榮月公主似乎也沒做過什麽對不起葉文曦的事。
葉茗嘆了口氣,一時只覺得腦子裏亂得很,伸手便推開窗戶,撲面而來的寒氣吹得她頭腦清明,可也在同時,看清了那個一臉怔楞看着自己的紅衣少年。
好容易平靜下去的感情再度洶湧,葉茗也是愣愣的看着他,唇瓣翕動,幾乎要喊出那個名字——
——阿夜。
作者有話要說:
某寒回來了~!
由于昨天到家已經很晚了……所以沒來得及放更,然後又因為明天要回學校,一直收拾到現在才把更新弄出來QWQ
姑娘們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