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除去蘇俊豪喜歡蘇菁菁這一點，他還算是個不錯的男人。有數一數二的外貌不說，待人也是一貫的溫柔謙和，加上蘇家的家世，這樣的人往往很難讓人不産生好感，尤其是當他蹲下身子替你系鞋帶的時候。

鐘靈記得類似的情景總共是有過兩回，一次是在姐姐的生日宴會上，那是她第一次穿高跟，很不習慣，于是不小心就把鞋滑了出去，那次蘇俊豪替她穿上了那雙皮鞋，另外一次就是在skyscream的觀景餐廳，彼時她穿着一雙運動鞋。

不知是從哪兒傳出來的，說是左腳的鞋帶散了表示你在想別人，而右腳的鞋帶散了則說明有人想你了，反正她是不信那些的。總之那時候沒留神撞上了蘇俊豪，她連連道歉，卻發現他嘴角含笑。等到他提醒，鐘靈才發現自己鞋帶散了。

她不清楚蘇俊豪是否對待所有人都會這樣，可當他蹲下身子替她系鞋帶的時候，鐘靈整顆心都要被融化了。

鐘靈條件反射地低頭望去，發現穿在腳上的正是那一雙運動鞋。

不會這麽巧吧？

鐘靈跟在江亟身後進了電梯，她留意了一下他按下的數字，是頂樓。她忽然就有種今天多半會遇到蘇俊豪的錯覺。

由于skyscream坐落于市中心，四面八方都能欣賞到H市的景色，大樓內外的電梯無一例外都是觀光電梯。

上一次來這裏似乎還是上輩子的事情，從前她常常會和媽媽還有姐姐一起來這裏逛街購物，回想起和家人一起的愉快時光，鐘靈貪婪地看着外頭的一切。

她記得姐姐喜歡穿hobbs的衣服，而媽媽則偏愛dune的鞋子，剛好那兩家店挨在一起，于是她們每次來都會先奔至那一塊區域。印象中從某個觀光電梯裏就可以看到那兩家店，鐘靈不由自主地尋找起來。

那兩家店沒找到，倒是發現了幾個熟人。電梯持續上升，距離也随之拉遠。鐘靈睜大雙眼一再确認，沒有錯，确實是蘇太太和三姑。

這兩個人怎麽會在一起逛街？要知道蘇太太眼下以為是自己親生骨肉的蘇菁菁實際上是三姑所生。據她所知，蘇菁菁應該是三姑偷偷換給蘇太太的，不然三姑也不會一直不認回這個親生女兒。所以，三姑應該盡可能避開蘇太太，以免蘇太太一不小心就發現了這個秘密。

鐘靈狐疑地看着這一切，兩人離得很近，看起來關系不錯的樣子。只是電梯越升越高，兩人在她視線中變得越來越小，更別提看清兩人的表情了。

鐘靈知道蘇太太十分寵愛蘇菁菁，她不禁懷疑，如果蘇太太一早就知道這件事情還能不計一切地像親生女兒一般對待蘇菁菁？

實際上經過上回九妹的事情，鐘靈就懷疑三姑和蘇菁菁有聯系。不然蘇菁菁破壞鐘氏的股份分配能有什麽好處？也就是說，這個時候，又或者更早一點，蘇菁菁已經知道自己是三姑的女兒，所以也想要分一杯羹。但蘇太太是否知道，鐘靈就不敢肯定了。

不行，她必須弄清楚這件事情。

他們一出電梯，鐘靈就借口去洗手間偷溜了出來。她換了另一個電梯，下到剛才見到兩人的那一層。

蘇太太只在鐘靈小的時候見過一面，對她如今的長相沒什麽印象，但三姑肯定認識她，所以她不能和她們打照面，只能躲在近處偷偷觀察。

她漸漸靠近，四周挂滿的各式服裝正好遮擋了她的身軀。

鐘靈先聽到了三姑的聲音：“菁菁和俊豪這兩個孩子的感情真好。”

“誰說不是呢，尤其是俊豪，可疼這個妹妹了，我這做母親的看了都要嫉妒了呢。”

蘇俊豪對蘇菁菁好，鐘靈是知道的。但蘇太太可知道，她兒子對蘇菁菁的感情已經超越了正常的兄妹之情。

“我老早就想和你做親家了呢，就怕你嫌指腹為婚太俗氣了。”

三姑可沒有懷孕。鐘靈咯噔一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蘇太太道：“現在也還來得及，要是真定了親，我還更踏實了呢，反正遲早都是要進蘇家的門的。”

片刻的沉默，鐘靈聽到一些細微的響動，大概是兩人在挑衣服。她從衣服的縫隙間望出去，見二人正朝她這個方向走來，慌忙退到了後面一排。兩人看了幾眼又朝另一邊走去，這下離得有些遠了，保險起見，她還是沒有挪動地方。

“那時候真是謝謝你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要是沒有你……”三姑的聲音有些哽咽，鐘靈活了兩世還從沒聽三姑用這種語氣和誰說過話。

“你就別提過去的事情了，讓孩子們聽到了多不好。”蘇太太突然壓低了聲音，“我一直瞞着我先生，他是完全不知道的。現在也不是讓大家都知道的時候，你以後就別提這個事兒了。”

蘇太太嘆了口氣：“那個時候知道女兒沒了，我真的想就這麽死了算了，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就這麽沒了……我知道那是你的女兒，可我當時的心情，真的希望沒了的是別人的女兒，才會抱着你的女兒不放……沒想到這一抱就是十幾年，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是半點都沒虧待過她的。”

聽到這裏，鐘靈再不明白就不可能了。她一直以為是三姑瞞天過海上演了一出貍貓換太子，沒想到竟然是蘇太太因為喪女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個打擊，而抱走了三姑的女兒，正好三姑想要瞞着家裏，兩人就一拍即合。

她原本還想拆穿蘇菁菁的身份，如此一來她就得想別的辦法了。即便是蘇先生知道了真相，蘇太太吹上幾句枕邊風，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從蘇太太的口氣判斷，她對于蘇俊豪與蘇菁菁之間的感情發展，她還很樂見其成。

鐘靈這才發現，蘇菁菁不是一般的好命。不用跟着三姑東躲西藏不說，明知道她是養女的蘇太太卻還是把她當成親生女兒，還有一個把她捧在手心裏的哥哥。哪怕将來事情敗露，也不會對她的人生有太大的影響。

也許除了江亟，沒有什麽是蘇菁菁得不到的，所以當初蘇菁菁才會對她那樣恨之入骨，恨不得她立刻去死，她也确實送掉了性命。

見她們正要朝她這邊過來，鐘靈轉身就走。今天收獲頗豐，成功讓大姑的心裏種下懷疑的種子不說，又從江亟那兒得到了二姑找人跟蹤姐姐的證據，還知道了蘇太太和三姑之間的秘密。

她出來有好一會兒了，得趕緊回去。鐘靈走向電梯，不巧的是這會兒電梯裏的人非常多，幾乎每一層都有人進出，等了好一會兒，電梯仍沒有到達她所在的這一層。

鐘靈有些急了，猶豫片刻，她就決定改走樓梯。這一層離頂樓大概還有個五六層，就當是鍛煉身體了。她幾乎是小跑着上樓，慌忙中，鐘靈撞上了一個人，顧不上看一眼，匆匆說了句抱歉後她就繼續往上跑。讓江亟等太久不但不禮貌，也很容易引起懷疑。這畢竟是她鐘家的內部事，沒有必要讓外人知道得十分詳細，盡管她不說他也極有可能早就知道了。

“等一下。”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鐘靈一下子愣在那裏。

那是，蘇俊豪？

她定在原地，須臾，終究緩緩轉過身去。

是蘇俊豪。

他看起來還是一樣的溫暖，淺笑盈盈，讓人忍不住對他産生好感，以為他永遠都不會做任何壞事。

他唇角微揚：“小丫頭，你鞋帶散了。”

鐘靈愣住，低頭看去，右腳的鞋帶果然松散開了，一如從前。場景的重合讓她有了片刻的恍惚。待回過神，蘇俊豪已經笑着蹲下身子。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所以，沒有絲毫猶豫，鐘靈擡起右腳，順勢俯下身子，迅速将散開的鞋帶塞進鞋子裏。

“多謝，不必麻煩了。”聲音冷漠而疏離。

沒有再去看蘇俊豪的表情，鐘靈徑直轉身朝樓上跑。她不需要男人，尤其不需要別人的男人。

到達頂樓的時候，她已經是氣喘籲籲了。有些心虛地看了看江亟，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像是在看夜景。仿佛感受到了鐘靈的目光，江亟轉過頭來。

讓他等了那麽久，鐘靈既心虛又覺得抱歉，她垂下頭，不敢看他，小心翼翼朝他走去。走着走着，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陰影。

鐘靈猛然擡頭，他怎麽走過來了？兩人離得很近，她條件反射地朝後退了兩步。

江亟極其細微地眯了眯眼，眸光下滑。

鐘靈不由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他在看她的鞋帶？

她尴尬地縮了縮腳，他卻已經蹲了下來，仔細抽出被她塞成一團的鞋帶，再細心地系成一個蝴蝶結。

鐘靈腦中一片空白，眼前只有他修長的手指在來回移動。

他這是做什麽！鐘靈震驚，呆呆盯着江亟說不出話。

江亟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面無表情地淡淡道：“強迫症。嗯，現在看起來順眼多了。”

鐘靈：……

直到一個人影沖過來大力地将她推開，鐘靈才緩過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