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可轉念一想,以江家的勢力,想要知道這些事情并不是什麽難事。但是……禮服有問題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這一次,并沒有發生同樣的情況。江家再厲害,也不可能把手伸到上一世去。
鐘靈定定望着他,江亟也在看她,兩人都想從彼此眼中尋找出什麽。
“你……”幾乎是異口同聲。
鐘靈垂下眼睑,片刻,她聽到江亟的聲音:“你知道禮服有問題?”
她點了點頭,沒有否認:“有人在禮服上動了手腳,不過,不是這件。”
聽她這麽說,江亟松了口氣:“我只知道禮服有問題,但不清楚具體是哪一件。”畢竟有些久遠,他只能記得個大概,卻無法深入到細枝末節。
鐘靈擡眼看他:“那條手鏈呢,為什麽送我那條手鏈?”隐約記得上輩子的某個時候,她似乎也有過那樣一條類似的手鏈。
“和裙子很配。”他淡淡道。
他說的是手鏈和裙子很配,而不是裙子和手鏈很配。她笑了笑:“那可真巧,那天我和姐姐去skyscream逛街,剛好看中了那樣一條手鏈,和你買的那條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沒有買。我還以為那天正好被你看到了呢。”
江亟眼中有意外,卻并不排斥這樣的巧合:“你喜歡就好。”
鐘靈默然,回廊上很安靜,大廳裏的喧嚣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安靜讓她清醒,片刻,她繼續道:“你去見過外公,陳氏原本有塊想要買的地皮,是你把消息告訴外公那塊地皮政府要建公園。”
不明白她這麽問的用意,但他不會騙她:“是。”
鐘靈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姐姐回國那回,你去機場接朋友,那個時候你就知道姐姐會在機場遇到麻煩,根本不是什麽巧合,你是刻意過去幫姐姐的。”
她用的都是肯定句,她都知道了,他沒有必要否認。“是,她是你姐姐。”他沒有告訴她的是,那個時候,他耍了點小手段,為的,是要到她的號碼。
聽他這麽說,鐘靈心頭一震,說沒有觸動那都是騙人的,他完全沒有必要做這些,可是他還是這麽做了,為了幫她。幾乎忍不住就想問他為什麽要做這些,可她還是忍住了,心底莫名就想逃避那個答案。她告訴自己,那不是她重活一回的目的。
“那個時候,在你家,你為什麽會在花園裏,是為了等花架下的那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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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亟直勾勾盯着她:“我在等你。”
鐘靈一怔,他怎麽知道她那個時候會去花園,會去那個地方?避開他的目光,她一字一句:“所以,你知道花架下那兩個人是誰?”
“是,但我不能告訴你。”江亟波瀾不驚的眸子裏終于有了情緒,“我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的。”
她很快找出他句子裏的漏洞:“這麽說,那兩個人裏有我熟悉的人,甚至有可能,就在我身邊。”
“不要再問了。”他眼中有心疼,偏偏這種時候她反應出奇地敏銳。
“好,我不問這個了。”鐘靈突然微笑起來,“有件事情我想告訴你……”她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停了下來,靜靜注視他所有細微的表情。
江亟的心漏跳了一拍,莫名期待起她要說的話。
“禮服其實沒有任何問題,沒有人在禮服上動手腳,我很好奇,你從哪裏知道這件事情的。還有,你怎麽知道我會去花園,或者說,你根本就知道我要去幹什麽對不對?”
“你在試探我。”心底有抹痛,江亟眸子暗了下來。可這也不能全怪她,他表現得太過先知,她又怎麽能不懷疑?他不願騙她,可他又該怎麽告訴她?告訴他自己明明經歷了一生,可睜開雙眼卻又回到了十多歲的某一天,這樣的話會被當成怪物的吧。
那麽多年下來,他只恨自己當初沒能保護好她。所以醒來後,他努力回想之前的一切,想把所有對她的傷害扼殺在搖籃裏,讓她能順順利利地度過一切。
其實能夠有機會重新看到她已經很感激了,可是,他還是過得很痛苦,因為醒來的時候年紀不夠大,因為她還小,他無法立刻把她帶到身邊保護起來。漫長的等待,從前世到今生,每天都在等待,時間似乎變得格外遙遠,沒有等待過的人怎麽會理解那種痛苦。
半晌,他聽到鐘靈的聲音:“或者,我該問你,究竟活了多久?”
江亟心底猛地震顫,說不出的難以置信:“你怎麽會知道……”他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是沙啞的。
原來是真的,重生的竟然不止她一個。鐘靈頹然靠在牆上:“原來你也重生了。”
一個也字,深深刺痛了他。江亟沉默着,眼睛死死盯着她,想要徹底看清她的一切,可任他如何用力,卻也看不到底。他本以為,重生的只有他一個,她一無所知,所以才對他操之過急的行為有所躲避。
可她分明也重生了!江亟驟然出手,猛地一拳擊在她身側的牆上。
鐘靈被他的氣勢怔住了,心底被慌亂席卷淹沒。潛意識告訴她要趕緊逃走,她似乎也那麽做了,肩頭剎那被江亟狠狠按住。
“你都重生了,還要避開我。”他眼底是深深的痛楚。
他這樣的眼神讓她覺得難受,可他們從前明明沒有那麽深厚的感情,他怎麽能夠流露出那麽濃厚的痛苦。鐘靈下意識地想要逃,她背靠着牆,他就擋在她身前,兩人近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她根本無處可逃。
鐘靈胡亂用手推着他的身體:“我們之間不過就是死之前發生的那些交集,對于那件事情,我向你道歉,那時我昏了頭,不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他猛地捉住她的雙手,将它們反剪在她身後,身體牢牢貼着她的,額頭相觸:“可我清醒得很!”她也不想想,只要他不願意,沒有人可以靠近得了他。
可她盡挑些傷人的話來刺激他:“什麽叫不過就是那些,之前的一切在你心裏就這麽一文不值嗎?”
鐘靈拼命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哪裏有什麽之前,我只知道,我重生就是為了複仇,為了挽救鐘氏,改變媽媽和姐姐的命運,其他的一概不知。”
“你記得要恨他們,記得要報仇,卻獨獨忘記了我。你說你重生是為了複仇,那我呢,你預備把我怎麽辦?”他抱緊她的身體,幾乎是吼出聲來。她說得那麽斬釘截鐵,她有那麽多事情要做,一件一件在他面前羅列出來,但所有的這一切卻不包括他,這讓他近乎瘋狂。
鐘靈有絲懼怕,從來沒見過如此失控的他。她知道,他一定是生氣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氣。她小心翼翼地想要拉回他的情緒,卻發現自己聲音顫抖:“你為什麽重生,你一定也有什麽遺憾,有什麽非做不可的事情吧,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不對?”
是啊,同樣是大家族,哪個家族沒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知道,一個人會變得沉默隐忍,大部分都是受了家庭環境的影響。像他這樣外表看來十分堅強的,內心必定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往事。她就不信,江家沒有什麽隐藏起來的秘密。
他手上用勁,生生要把她的腰給擰斷,她嘤咛出聲,終究被他嘶啞的聲音覆蓋:“上輩子我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護住你,你說我重生是為了什麽?”說完,他猛一低頭,狠狠吻住了她的雙唇。
她始料未及,渾身僵硬。身體被他緊緊按在懷裏,她不知道他哪裏來得那麽大的勁兒,幾乎像是要把她嵌在他身體裏。
嘴裏是他近乎瘋狂地掠奪,她想要掙紮,卻被他制得死死的,再多的抵抗也只是換來更為強勁地攻城略地。
他重重吮吸着她的唇舌,窒息的感覺鋪天蓋地襲來,身體裏的力氣徒然被抽走,鐘靈幾乎不能站穩,可他的手臂牢牢禁锢住她的身體,她被動承受着他的憤怒與痛苦。
唇上驟然一陣刺痛,血腥味瞬間在兩人嘴裏蔓延開來,她吃痛地低呼出聲,聲音卻叫他吞入肚腹。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時候,他緩緩離開了她的雙唇,手卻仍然禁锢住她的身體。
有了喘息的機會,鐘靈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身子軟弱無力地倚在他身上。他的情形也不見得比她好了多少,胸腔裏快速的心跳出賣了他臉上的雲淡風輕。
江亟伸出手,來回撫摩着她的雙唇。方才他用了勁兒,他聽到她極低地嘶了口氣,捧起她的臉,他再次吻了上去。這一次,極盡輕柔,他輕輕輾轉噬舔着他制造出來的傷口,像是要撫平那些傷痛。
半晌,他才離開她的唇,眼神始終聚焦在她的臉上。
鐘靈腦袋暈暈的,她的聲音都還帶着一絲顫抖:“你之前有懷疑過我可能和你一樣重生了嗎?”
江亟默了片刻,緩緩道:“細想起來,其實你的行為舉止一直不符合這個年齡,但我對從前的事兒有記憶,只覺得你和過去像得很,倒也沒什麽好懷疑的。”
“你怎麽不告訴我你重生了?”才說出口,鐘靈突然笑了,換作是她也不會随便對人說的,“要是我沒發現,或者我沒有重生,你會在将來某一天告訴我嗎?”
“不會,我不會告訴你。”這本就是他原本的打算和顧慮,“怕傷到你自尊心,連幫忙都不敢正大光明。更怕你受到傷害,尤其是在得知蘇菁菁和楊悅妍對你的敵意後。我原本想,我可以派人一天二十四監視着她們,料她們也玩不出太大的花樣來,可是她們離你那麽近,萬一傷害到你……我不敢想,我知道你一向聰明又堅強,她們根本很難傷害到你。”
鐘靈靜靜地笑了起來:“江亟,也許我們之間真的還有過別的什麽,可是我都不記得了,只有那些,別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其實我也有想過和你在一起,不為別的,只因為你姓江,不管怎麽說,和你在一起對鐘氏來說必然是好的,可我不想騙你,也不想騙自己。真的,不記得你說的那些了。”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她容顏沉靜,眼神清明,他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他心底有些痛,那些感覺像一條河流,在他心頭緩緩流過,經久不息。
他伸手撫摸着她的小臉,那讓他覺得真實:“我給你時間,告訴我,還要等多久,三年,五年,十年,或者,再等一輩子?”
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時間在兩人之間靜靜流淌,天地之間,無聲無息,耳畔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和肌膚相觸的溫度。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轉角處傳來一陣東西翻倒的聲音。鐘靈渾身一顫,她沒有追過去,即便追過去,那裏也早已沒有人了。
“如果有人知道我們重生的事情,會怎麽樣?”
鐘靈眼裏滿是驚慌,他看了覺得心疼,将她按進懷裏:“知道了也不能怎麽樣,他什麽也不能做,他不會知道以後将發生些什麽,即便是我們也不能篤定今後會發生的事情。”
江亟淡淡的聲音叫她莫名地安心,可她随即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既然你和我都能夠重生,假如偷聽的人也重生了呢?”
“不會的,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任何人都不可以。”江亟安慰着她,心底卻也有了一絲不确定。如果是那個人,若是那個人也重生了,他不敢想象她知道了花架下的人的真實身份後的反應。他忽然懷疑起不告訴她那兩人是誰這個決定是否正确,可說與不說,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傷害。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