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二姑姑有興趣聽後來的故事嗎?”鐘靈突然笑了起來,也不等二姑回答,她兀自講起來,“那個男人是聽從家人的安排結婚了,可他的婚姻并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麽和諧,因為他還懷念着從前的那個人。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和妻子也是相敬如賓,但他還是低估了女人的細心和敏感度。她的妻子察覺到了,不管如何粉飾表面的太平,誰也無法忍受自己的丈夫和自己同床異夢,她就在郁郁寡歡中度日如年,終于有一天,她得了絕症,她本可以多活些日子,可是醫生說她沒了求生的意志。”

一段感情之中,很難判定究竟誰受的傷最多,誰受的傷最重,往往你以為自己傷痕累累,卻不知他人也是遍體鱗傷。可常人只看得到自己的傷口,一遍遍翻開,使傷口不斷潰爛,無法結痂。

二姑冷哼一聲:“男人都是這樣,喜歡得不到的,懷念曾經擁有的。其實也并沒有那麽深厚的感情,只是沒辦法在一起,隔得遠了,這距離就産生一種奇怪的魔力,它會美化你心中那個虛幻的影像,不斷美化,直到神化,可能之後遇到的人再也沒辦法超越你心中的那個影像,但通常都會忘了這些都是假的,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鐘靈覺得好笑:“二姑姑以為自己又有多愛他?如果有誤會,那就去解釋,如果有問題,那就一個一個去解決。與其過後追悔莫及,當初怎麽不奮力一搏?自己的感情連自己都無法孤注一擲去争取,怨別人又有什麽用?說到底,不過都是替自己的不夠愛找的借口罷了。”

二姑轉過頭去,聲音依舊帶着淡淡的嘲諷:“到底是年輕人,年輕氣盛才會說出這些血氣方剛的話。不過等你聽了那個之後,就會改變你的說辭了。”

“難道二姑姑在那段感情裏沒有得到過片刻的快樂?”即使二姑否認,鐘靈也不會相信。

從前總覺得如果不能找一個自己愛的人,那麽就找一個愛自己的人,至少他會對自己好。可如今要她選,她卻寧可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哪怕對方不愛自己。和不愛的人在一起,哪怕對方對你再好,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而為愛所做的一切卻都是心甘情願,就算受傷也會甘之如饴,哪怕痛,那也是一種痛并快樂着的感覺。

二姑沒有回答,只靜靜凝視窗外。

江亟和三姑在另一艘游艇的甲板上對峙,他身邊僅有一個江明,倒是三姑背後站了好幾個男人。

蘇菁菁被捆成一團歪倒在江明腳邊,鐘靈見江亟動了動唇,似乎在對三姑說些什麽,眼神卻不比從前淡然。

三姑朝身後的人說了句什麽,幾個人突然下了甲板,沒多久,他們又返回,只是手裏多了個麻袋。麻袋口并沒有被捆住,鐘靈看得見露在外頭的烏黑長發。

那是一個人。

但所有能看到的也就是那些頭發。她随即反應過來,三姑是想拿她交換蘇菁菁,只是自己沒有落在三姑手裏,她只好随便找個人假裝是自己,江亟卻不知道這一層。

她見兩人僵持不動,其間江亟又動了幾次唇,便猜測他是想确認麻袋內的人是不是自己,一看就露餡,三姑顯然不會答應,兩人只好僵持着。

三姑是背對着鐘靈這個方向的,自始至終蘇菁菁都不安地動來動去,不時還傳來一兩聲叫鬧,不用想,三姑的表情一定是既擔心又緊張,還有一些忐忑。

時間越久,雙方的耐心也漸漸被消磨殆盡。

江亟不肯放人,三姑沒辦法,心一橫,擡腿便是一腳,連人帶麻袋一道從游艇上滾了下去,墜入海裏。

“撲通”一聲,海面濺起一個巨大的水花。

鐘靈來不及擡頭,海面再次水花飛濺,一抹黑影落入水中,心跳在剎那間靜止,下一秒,她朝甲板望去,江亟已不在,江明一臉焦急地跳入水中,碼頭上不知何時冒出好幾個黑衣人跟着一起也跳入了水裏。

來不及思考,鐘靈騰地站起身,轉身就要朝船艙外走去,手臂卻叫二姑緊緊握住。

“這樣就緊張了?”二姑笑了起來,“放心,那麽多人趕着去救他,他是不會那麽容易死的。”

心被狠狠抽了一下,鐘靈盯着緊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白皙的皮膚上交錯着一道道暗紅色的影子,她這才覺出肌膚上的粘稠,二姑剛才始終冷言冷語,杯子裏的紅酒又是如何灑滿手背的?

“我不會是你,他更不會是他父親。”語氣從未有過的堅決。

臂膀上的手略有松動,鐘靈甩開二姑,朝外奔去。

江亟的心,從未有過的慌亂。

她被人縛住了手腳,又套在麻袋裏,一旦掉進海裏只會往下沉。

江亟屏氣往下沉,明明距岸不遠,水深卻難以估量。

她原本暈了過去,可這會兒會不會已經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落了水,她一定是害怕極了。

江明顧及江亟安危,帶了幾個人把他帶上水面。“少爺,咱們替你找鐘小姐,你趕緊到岸上去吧。”

“放手!”他還沒有找到她,他怎麽可能走。江亟掙紮着又要潛入水中。

江明看不下去了:“少爺,鐘淑英不肯給我們看人你不覺得古怪嗎?我懷疑那人根本就不是鐘靈小姐。”

“我知道。”江亟換了口氣,“我有九成把握那人不是她。”

江明愣住了。少爺明知那人可能不是鐘靈小姐,只為了那一成的可能,冒着生命危險去找人,少爺太傻了。

同樣愣住的,還有鐘靈。

在最短的時間內,她找到了他的位置。毫不猶豫地,她也跳入水中,奮力朝他的方向游去,卻叫她聽到了這樣一番話。

“江亟。”她的聲音帶着輕微的顫抖。

他聽到了她的呼喊,擡起頭來,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從未有過的狂喜。

江亟将她拽入懷中,緊緊擁住。她能感受到他的血液,他的心跳,他的骨骼,乃至他的每一寸肌膚,心與心的距離從未如此靠近。

烏黑的頭發粘在他的臉側,水珠順着臉頰滑落,帶着他特有的溫度。

“冷嗎?”他問得小心翼翼,問完才覺得有些傻。

其實在這樣的夏季,水裏的溫度反而溫和得有些舒服。鐘靈圈住他的脖子,将頭擱在他肩上:“你很暖和。”捂熱了我的心。

她的身子柔軟,就是水做的骨肉,所以一觸水之後就變得柔若無骨。他抱着她,她亦回抱住他,她整個身體都貼在他懷裏,像是将他當作自己的依靠。

心中暖暖的,有什麽東西在心頭滿滿得快要溢出來。江亟收緊放在腰間的手,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她臉色微紅,并沒有什麽痛苦的跡象,面頰與發絲上沾滿了水珠,襯得她的唇色嬌豔欲滴,一對眸子閃着晶亮的光芒。

不受控制地,他的唇往下移動,拂過她的眼睑,滑過她的鼻梁,描摹着她臉上每一寸肌膚,最後定格在她的唇上。

失而複得之後,他一刻也不願松手,只想将她拆骨入腹,此生再也不分離。

托着她的身子,小心地讓她靠在一塊礁石上,江亟霸道地侵占着鐘靈所有的呼吸。旭日高升,空氣中的溫度逐漸上升,連海面下的溫度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灼熱的體溫與溫涼的海水交彙在一起,有種莫名地刺激。

嘴裏的空氣被他盡數吸走,鐘靈只能呼吸着他的氣息,她的身體柔弱無力地依附着他,一雙纖手攀附在他的肩頭,心底有種奇異的感覺,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在他寬厚的手掌下微微顫栗。

從未有過的感覺令鐘靈禁不住溢出一絲低吟。

江亟還想繼續這樣的占有,但卻不是在這裏。他的體溫熾熱,灼熱着她的肌膚,絲絲暖意沁入心底。貼着她的耳畔,他低聲道:“我們回家。”

上了車,江亟立即拿了一條毯子裹在鐘靈身上。

水裏并未見絲毫冷意,可上了岸,身上還穿着一身濕透的衣物就容易感冒了。

其實他在水裏待得更久,并未比她好。鐘靈抖開毯子,一半披在他身上,将兩人裹在一起。

他看着她,眼神溫柔,只是将她抱得更緊。

他的心跳沉穩有力,令她說不出的安心。窩在他懷裏,鐘靈輕聲細語:“給我講講咱們以前的事情吧,從前是怎麽認識的,又是怎麽在一起的。”

江亟一愣,垂眸看她,他眼神熠熠,眸中盡是柔情缱绻,仿佛還留有方才熱情的餘韻。:“怎麽突然想起問起這個?”

鐘靈忽然就伸手抱住他,把頭埋進他懷裏,這樣才能給她更多的安全感。“二姑姑和我說了一些事,一些從前的事情,咱們似乎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大概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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