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江亟也知道鐘靈丢失了一部分記憶：“早先局勢明朗，并沒有如今的派系之分……”

所以徐家也沒有得罪鐘家的必要，更何況還是孩子了。

鐘靈不由得把一系列事件腦補成一條線：當年徐家和鐘家走得近，對鐘家比較了解，後來局勢二分，徐家便以某件事情威脅鐘父，鐘父不得已之下才和他們有所妥協……

她眼睛裏透出一絲微光：“我得先回家一趟。”

江亟眉眼間凝聚着擔憂，他猜到了原因：“和鐘叔叔有關。”

鐘靈一怔，江亟和她一樣也重生了一回，而且他并沒有像她這樣記憶有所缺失，他知道這些她一點兒不意外：“是。”所以，她必須弄清楚真相。

江亟的手沒有放開的意思。其實他們之間極少提及這些，她不想他參與，他便不說不問，只作不知。可是……他似乎陷入了回憶中。

鐘靈仰起頭，将手移到他的眉宇間：“不要那麽擔心，會長皺紋的。”

她盡量想讓語氣聽起來輕松歡快些。可他笑不出來。

鐘靈怎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原先我一直很想問你，我死了之後又發生了什麽。但現在，我忽然不想知道了。我覺得有時候人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我想要自己去查明一切。”

鐘靈回到家的時候，鐘母已換好禮服坐在大廳，見她回家不免意外：“怎麽回來了？”

鐘靈和易淩雲是閨中好友，這次易淩雲訂婚，鐘靈幫着忙了大半個月，今天更是早早就趕了過去。鐘父和鐘母就不同了，他們是長輩，基本是出于禮節去參加晚宴。

大廳裏只有鐘母一人，鐘靈便問：“爸爸呢，怎麽沒見他？”

鐘母望了望樓梯的方向：“你爸他一直在書房忙呢，他總是這樣，你不用管他。現在離晚宴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他們大老爺們換個衣服花不了多少時間。倒是你……”鐘母朝鐘靈招了招手，“怎麽突然回來了，跟媽媽說說，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鐘靈順勢走過去，握住鐘母的手：“媽，你想太多了。我就是想回來換套衣服。快走，幫我參謀一下晚上穿什麽好。”

見她這麽說，鐘母自然信以為真：“我記得你有條湖藍色的長裙，今晚穿正好。”

知道越少，活得越輕松。前一世母親活得太辛苦，所以鐘靈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訴母親。不過母親與父親夫妻多年，對于父親的事情，母親無疑是知道最多的那一個。

鐘靈接過鐘母為自己挑選的裙子：“媽，如果我們在國外待很久，你會想家嗎？”

鐘母一愣，想到不久後就要離開這片生活多年的土地，不禁有些感慨：“想是一定會想，想的卻不是這個小家。在國外畢竟人生地不熟，生活習慣又有很大差異，一時之間的排斥和想念是肯定有的。其實媽媽只要和你們兩個孩子在一起，哪裏不都是家呢。媽媽都過了大半輩子了，倒是你，就這麽走了，江亟那孩子怎麽辦。”

“媽！你說什麽呢。我們走我們的，關他什麽事。”鐘靈面上一紅，趕緊轉移話題，“媽媽走了，爸爸怎麽辦？”

提及鐘父，鐘母沉默下來。

見狀，鐘靈忙握緊母親的手：“媽，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問的？”再稀薄的感情，時間久了也會養成習慣，而習慣一旦養成，想要改變卻是難上加難。

“傻孩子。”鐘母笑着拍鐘靈的手背，“跟你爸結婚前，幾乎沒怎麽見過面，唯一的一次還是你爺爺帶他來家裏吃飯。那時候家裏有客人，女孩子是不允許到桌上一起吃飯的。可畢竟是以後要過一輩子的人，我就躲在窗子外頭偷看。你爸看上去很老實，你外婆常說跟老實人過日子不會吃虧。你爸一開始待我也還好，只是不知怎麽的，自從你們那會跟你爺爺去了京城之後就有些變了……”

“變了？”鐘靈一愣，她敏銳地覺出這就是關鍵所在，“媽，你能說具體點嗎？小時候的事情我都不太記得了。”

鐘母陷入沉思：“我也說不上來，人還是那個人，就是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太一樣了。就比方說，你爸從前吃的清淡，回來以後口味就變了，原先穿慣了的衣服樣式也都嫌不好看，為此還莫名其妙吵了一架，就好像……”

“變了個人一樣。”

“對，就像變了個人。”鐘母贊同。

鐘母說的那次吵架鐘靈還隐約記得，也就是那以後，父親以此為借口和母親分房而住。照母親所說，父親的生活習慣都有了不小的變化，即便是受了打擊使人性格突變也不會改變得這樣徹底。會不會有可能，父親根本就不是父親，而是另外一個人？

鐘靈被自己大膽的猜測吓了一跳，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她看了看牆上的挂鐘，時間顯示6：30：“再過半小時晚宴就要開場了，也不知道爸爸的事情忙完了沒有，我去書房看看。”

鐘母素來守時：“也好，那我先下樓吩咐管家把車子開出來，你們兩要是準備好了就趕緊下樓。”

鐘靈正要出門，又被鐘母喊住：“你擱在櫃子上的禮盒是要帶去給淩雲吧，我順道給你拿下去，省得你一會兒忘了。”

“哪那麽容易忘呢，媽你就別操心這個了，我一會兒自己回來拿就行了。”

鐘靈匆忙趕至書房，臨到了門口卻沒有着急進門。她暗自好笑，最近真是聽壁角聽多了，都快養成習慣了。

書房內沒什麽動靜，仿佛沒有人一樣，她敲了敲門，才推門而入：“爸爸還在忙嗎？晚宴快要開始了。”

鐘父從筆記本前擡起頭，順手将電腦合上：“你媽叫你來催的吧，我都忙完了，去和你媽說一聲，我這就下樓。”

鐘靈沒有應聲，她仔細打量着鐘父的容顏，音容笑貌和她記憶中的完全一致。她不覺得自己會神志不清到連父親的容貌都認不出來。可如果不是這樣，那些疑點又該如何解釋？

鐘父覺出鐘靈的異樣，這才想起鐘靈似乎一大早就去了易家的：“怎麽了阿靈？怎麽中途回來了，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有什麽事跟爸爸說，爸爸替你做主。”

“也沒什麽。”鐘靈欲言又止，她煩躁地踢着屋內的地毯，一臉不屑，終究沒忍住“還不是那個蘇菁菁，她自己出生不明不白，以為人人都和她一樣。”

鐘父失笑：“怎麽，她說你什麽了？那孩子說話一向不知輕重，你不用太在意。”

“可是她竟然說我不是爸爸親生的。”鐘靈眼眶泛紅，像對這事極其在意。

鐘父一愣，顯然沒料到蘇菁菁會說出這樣的話。須臾，他走到鐘靈身旁：“你這傻孩子，你可是名正言順的鐘家二小姐，我們身體裏都流着鐘家的血。你要是實在不信爸爸的話，咱們就去醫院做個鑒定，看誰還敢胡說八道。”

鐘靈猜不透鐘父主動提及鑒定是真的是問心無愧，還是料定她不會這麽做。她撇了撇嘴：“我當然知道蘇菁菁亂說，可這樣的話聽了就是不舒服。我就想不通了，她怎麽就這麽看我不順眼。就算她真是三姑姑的親生女兒那又怎麽樣呢？她又不可能姓鐘。”

鐘父也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的卻是蘇菁菁為何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自上次的事後，鐘父深知鐘靈對親情的在意程度：“你別胡思亂想，你可以問問你媽媽當初是怎麽生下你的，她的話你總該信得過吧。”

鐘靈這才好過些，帶着鼻音輕哼：“算了，不提她了，想想就一肚子的火氣。媽媽已經在樓下等我們了，我們快些下樓吧。”

一家三口坐上車駛往夏家。車子開到半路，鐘靈驚得從座位上站起來：“完了完了，我忘拿要給淩雲的禮物了。”

鐘父看了眼車上顯示的時間：“現在回去哪裏還來得及，反正給易家的禮物已經帶了，你們女孩子之間的小禮物也不怕晚那麽一天，不如就明兒差人送去易家。你要覺得不妥，改天你有空了自己帶去給她也行。”

“那怎麽行呢，我都答應了淩雲的。”鐘靈一臉焦急，“不然我自己回去，你們就先過去，順便替我給淩雲說一聲，拿了東西我就立刻趕去。”

鐘母一聽便知鐘靈說的是什麽：“是剛才放在你房間裏的那個禮盒吧。你呀，我都說了你走那麽急保管會忘的，你還不讓我幫你帶着。”

鐘靈抱住鐘母的手臂：“都怨我沒有聽媽媽的話，你就讓我回去拿一下吧。”

鐘母禁不住她撒嬌：“還回去拿什麽，我都幫你帶上了，就在後備箱裏擱着呢，看把你急的。”

鐘靈臉上一僵。她是故意把盒子忘在房間的，這樣就有理由偷偷回家。不管父親是不是父親，總會留下什麽蛛絲馬跡。可平日裏父親總在書房，她不方便進去。今晚父親和母親都去參加宴會，正是大好的機會，她都想好以此為借口了，淩雲那裏也已經打好了招呼，哪裏知道鐘母的細心會壞了她的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