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好一個過河拆橋。她倒是小瞧了楊悅妍。就連剛才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幫她的話裏頭都暗藏着陷害。二姑和徐靖雯聽過大概也只會記得是她要找蘇菁菁,而非楊悅妍。
鐘靈的笑容裏透着寒意:“那倒要多謝你剛剛昧着良心幫我說話了。”
楊悅妍表情一僵,轉瞬調整至一副內心備受譴責的無辜模樣:“你都扯上菁菁了,我要是不說話,豈不是讓他們看出你的破綻了。”
鐘靈笑着靠近她:“我知道呢,所以,我要好好謝謝你才行。”她刻意加重了謝謝二字,湊近楊悅妍耳邊,“你說,我剛才要是不提蘇菁菁,而是問你站在那兒做什麽,你猜她們會是什麽反應?”
楊悅妍猛然擡頭:“明明是你先站在那兒的,你聽到的一定比我聽到的要多。”
鐘靈往後退了一步,笑:“你自己也承認你偷聽到了是嘛。偷一件東西叫偷,偷兩件東西也叫偷。你擔心蘇菁菁,正好我也不喜歡騙人,這會兒二姑姑和徐靖雯應該還在裏面,我們一起去坦白剛才的事情,免得到時候心裏不安。”說罷鐘靈率先就要朝裏走。
楊悅妍臉色煞白,疾步擋在門前:“阿靈,你別沖動。”
鐘靈緩緩擡手:“我和蘇菁菁的關系确實不好,不過,我這麽對她似乎的确不太公平。”
楊悅妍僵在那裏,輕咬着嘴唇,好半晌才吞吞吐吐:“阿靈,你別怪我,我也是為了你好。我就怕我們這麽說,菁菁知道了會不承認,到時她反咬我們一口,認定是我們誣陷她,你可怎麽辦呢。”
否認才是最正常的反應。就算蘇菁菁真聽到了,難道還會傻到去主動承認?至于二姑和徐靖雯,信不信,那就是她們的事了。不過,有一點鐘靈還是可以肯定的:“就算蘇菁菁否認,她們也不會全信。”
可楊悅妍還是顯得惴惴不安:“可是,她們也是會懷疑到我們頭上的吧,畢竟被她們看到了,我們的說法也不可能全信。”
被看到的是兩個人,就算起疑,還敢對兩人都下手不成?楊悅妍何時膽小敏感到這個地步?細想之前的一系列反應,鐘靈總覺得她有些反應過激。
腦中閃過一些圖片,鐘靈驟然看向她:“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突然發信息要她推薦袖扣。而其中一對袖扣,正是鐘父所用的款式。只是楊悅妍沒想到,她推薦時竟然沒有提及鐘父用的是哪一款,也不敢多問,只能不了了之。
楊悅妍怕的根本不是蘇菁菁會否認,而是她們通過先後兩件事情疑心到她身上。
心再次沉入谷底。連楊悅妍都知道父親的事,徐靖雯說的恐怕也是八/九不離十。她不明白父親為何會做這些于鐘氏于大家都不利的事。
楊悅妍不知道鐘靈心中所想,各種腦補下來反而愈發煩躁:“你就不想問我都知道了些什麽嗎?你也不怕我傳出去?”
“如果你真知道什麽何必來我這裏試探?”鐘靈一步步逼近,“如果我是你,我會第一時間告訴大姑姑,然後聯絡公司股東,逼父親辭職。你是不是忘記把這件事告訴大姑姑了?”
楊悅妍心頭一顫。她不是忘記,她連那人是誰都無法百分百肯定,又怎麽去告訴母親。拿不出确鑿的證據,不說鐘氏的股東會對她們母女有看法,搞砸了大好的機會,母親也不會輕饒了她。
鐘靈繼續靠近:“你知道的,在二姑和徐靖雯眼裏,這事只有當事人和偷聽的人知道,可惜你錯過了大好的機會,要是這會兒說漏了嘴,她們知道了應該會很安心,你說是嗎?”
楊悅妍呆愣在原地,怔怔看着鐘靈遠去。她怎麽會不知道,一旦捅出去,她只會更慘。二姑尚且還會顧念些親情,徐靖雯可不會管她是誰。楊悅妍咬了咬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們認定那個偷聽的人是蘇菁菁。她摸了摸包內的手機,恢複好情緒,遠離了休息室。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野風四起,像是下雨前的征兆。場地上的人已經變得稀稀落落,工作人員迅速收拾着一切準備撤換場地。
易淩雲和江亟都一早提醒過她傍晚會換場地,鐘靈還是漫無目的的在空曠的場地上胡亂走着,空曠無措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明明說好了要和鐘家的一切和過去一刀兩斷,不再關心,不聞不問,可當聽到那些話的一剎那,她的腳底仿佛生了根,一步都挪不開。
心底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告訴她那一定不是真的,一定要找出真相。可她的心不是早就下定決心對父親這兩個字不在乎了的嗎?
風越刮越大,帶着一股子不知從哪裏來的寒氣,飛沙走石撲面而來,打在她臉上,吹入眼中。鐘靈被沙子迷了眼睛,她用力揉了揉,還是沒能緩解這種難受的感覺。
也不知怎麽的,她的睫毛特別容易掉,一不小心就掉進了眼中。那時還小,鐘靈每次都愛用手揉眼睛,一揉就把眼睛揉得通紅通紅,好像一只兔子。父親就會抓住她的手,叫她閉上眼,眼淚留出來的瞬間,異物也會不見了。
鐘靈閉上眼,眼內傳來一陣酸楚,不多會兒果真有淚水落下來,眼睛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她伸手去拭眼角的淚珠,卻有一雙溫暖的手先她一步。江亟擋在她身前,背對着風吹來的方向,他解下外套,将鐘靈拉到懷裏,裹了個嚴嚴實實:“這樣沙子就不會迷眼睛了。”
踏實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透過他的胸腔傳入鐘靈耳中,不管外頭如何狂風肆虐,這一方小天地裏真的再沒有沙子吹來了。
“每次眼睛被異物迷到的時候,媽媽也不許我揉眼睛,但她總會說讓她看一看,然後吹一口氣,把異物吹出去就沒事了。可爸爸每次都是叫我閉上眼,等異物自己順着眼淚溜出去。其實兩個方法都有管用和不管用的時候,只是媽媽的方法一定要有人從旁協助,而爸爸的方法則是可以自力更生。這大概就是母愛和父愛的差異吧。”
他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麽,可她沒有提,江亟也不開口問。聽着她緩緩述說,他似乎也回想起了什麽往事。
“第一次見你還是在京城的基地,大人們白日裏忙着開會,一群孩子就被丢在同一個大院裏。當時就很羨慕你,這些孩子裏,只有鐘叔叔每次回來都會給你帶些吃的玩的。那時候徐一悭總跟在你身後,他心裏嫉妒,嘴上卻喜歡逞強……”江亟的聲音渾厚低沉,猶如堅實的牆,讓人莫名的心安。
每次父親給自己帶好吃的都有徐一悭這個讨厭鬼跟着鐘靈也很無奈。一次兩次也就忍了,到了第三次,鐘靈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很想嘗一下?”
徐一悭分明喉頭動了動,嘴上卻說:“誰稀罕,我家裏有的是錢,我想吃自己也能買。”
該不會都是放棄治療省下來的錢吧。鐘靈于心不忍:“唉,這樣吧,我先嘗一下,看看好不好吃,要是好吃的話就分你一點。”
徐一悭早就忘了之前說過不稀罕,頭點得和打鼓一樣。
于是鐘靈開始了緩慢的品嘗之路。
只不過,直到鐘靈嘗完所有的零食之後,才一本正經地說:“嗯,我嘗出來了,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來一點?”
鐘靈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我小時候哪有這麽兇殘。”
江亟眉眼裏也忍不住染上了笑意。他從來冷眼旁觀,因為母親的關系,原本還是有些讨厭她的。可他還是禁不住彎了彎嘴角。也許就是從那時起,他的心底産生了矛盾,有什麽不知名的東西被她松動了。
原來她缺失的記憶裏還有這些趣事,鐘靈忍不住想了解更多:“那你呢,我有沒有欺負過你?”
江亟似乎仔細想了想:“有,你丢下我跟徐一悭跑了。”他故意誇大了說。當時是徐一悭跑來邀功,說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不想被他聽到,就偷偷附在她耳邊說,後來鐘靈就跟着徐一悭走了。
鐘靈覺得好笑:“你這是吃的哪門子醋啊,我根本就不記得這個叫徐一悭的是……”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她就頓住了。這些事情她沒印象,這個名字卻沒那麽陌生。生在鐘家,不能認識所有的名門,多少還是能夠認全。
徐一悭正是徐家的長孫。孩子之間的關系或多或少代表了家族間的關系。可徐家和江家從來立場不同,他們鐘家和江家又是那樣的關系,再加上後來的一些沖突,徐一悭和她的關系怎麽會好得起來?
“鐘家和徐家一向不和,徐一悭沒道理跟我走得近啊。”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