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追根究底（一）
海拉棕色的雙眼閃爍着光芒，她看着蘭德爾，帶着一種篤信，仿佛确認了蘭德爾就是她的同類一般。
蘭德爾蹙了蹙眉。
海拉戲谑地看着他，說道：“怎麽，不敢說嗎？你又想說我想多了，實際上什麽都沒發生過嗎？”
蘭德爾反問道：“就算我的身上發生過什麽，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是啊，你為什麽要告訴我？”海拉冷靜說道，“你是伊凡·沃茲林，兩年前連長跑都沒過，今年就成為了聖洛斯的天才新生。是啊，如此普通的你怎麽會對洛齊納感興趣，你的身上又能發生什麽大事？你的資料裏，你的十七年都過得非常平凡，只不過兩年前考試失敗之後離開了主城，”海拉頓了頓，說道，“我很好奇，那兩年你去了哪裏？”
蘭德爾淡淡道：“你查我資料？”
“查你資料的人有的是，你明明知道，”海拉不耐道，“貴族們就喜歡幹這種事情。”
“說的好像你不是貴族一樣。”蘭德爾嗤笑道。
“我并沒有否認，實際上我也去幹了這種蠢事，不是嗎？”
蘭德爾一時間有點摸不透這個女生的想法。
貴族能随便查閱一個平民的資料，但是平民不能對貴族幹同樣的事情。海拉口口聲聲說她的母親被洛齊納殺害了，但是事實誰知道呢？就算這件事情是真的好了，蘭德爾覺得自己不能相信這個女生——這個女生太古怪了，實在讓人信任不起來。
而且現在蘭德爾的身份很敏感，要是一旦被這個女生懷疑了什麽，誰知道最後會怎樣呢。
“要是實在相信不了的話，那就不要相信了，實際上光靠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你也沒什麽頭緒，不是嗎？”這時，尼安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但是要是真的和她合作的話，身份總有一天會暴露的。”蘭德爾在心中說道。
“你的身份總不可能一輩子都掩掩藏藏的，總有一天，你的父母會知道，他們的孩子還活着，”尼安說道，“海拉·尼克是貴族，她的父親在軍部工作，而且我相信她說的有關她母親的事情不是假話。”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放寬了心去和她站在同一條戰線？”蘭德爾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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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兩年間，他在阿爾瓦山上鍛煉了很久，但是在這種事情上的确是一竅不通——他關于各種秘密和陰謀的想法，僅限于一個白癡貴族的簡單頭腦。不過所幸現在的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所以會認真采取尼安的意見——至于一頭在山上呆了幾千年的魔獸為什麽會比他還有頭腦，這個問題就直接被他忽略過去了。
“好吧，”調整了下表情，蘭德爾說道，“我承認，我對洛齊納的确感興趣。”
見海拉挑了挑眉，蘭德爾補充道：“他們是我們的敵人。”
“沒錯，沒錯，”海拉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愉悅的表情，她甚至是帶着點憤恨般的說道，“他們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蘭德爾覺得這姑娘有點太過熱血了。
“但是事前我必須說明，我一個平民，對于調查洛齊納的事情實在沒什麽辦法——”蘭德爾聳了聳肩，“你知道的，譬如那天你問希爾的關于洛齊納屠殺城鎮的事情，我也是你說了才知道的。”
“你相信我嗎？”海拉睜大了眼睛，驚喜道，“軍部關于那件事情的解釋就是大火燒毀了城鎮，但是實際上不是這樣的！我曾經想盡辦法進入過我父親的書房，當時他是負責那件事情的，報告中的真相讓我震驚！”
蘭德爾楞了楞，小聲問道：“那事實真相是什麽？”
海拉看了看周圍——實際上周圍的人都自己練習自己的，沒人關注他們兩個。
海拉輕聲說道：“在說這件事情之前——你還記得那天那位中将說的有關格麗華德家先人登陸洛齊納星球的事情吧？”
蘭德爾楞了楞。
海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她得意地說道：“格麗華德家的每個成員都被要求通讀《格麗華德家家史》，我相信這件事情一定被仔仔細細記錄在了這本書上——于是今天淩晨的時候我特地去了趟格麗華德家，将那本書偷了出來！”
蘭德爾：“……”
這次他是真的相信，海拉和他是一路人了。
“今天晚上門禁之前，我們找個地方集合，我把我有的資料全部帶出來——”海拉嚴肅道，“當然，如果你有任何資料，也必須全部拿出來，我們得保持公平。”
蘭德爾幹巴巴地露出了個笑容，心想，那他需要把第二本《格麗華德家家史》給帶出來嗎？
話說…他偷了他自己那本，那麽海拉偷的是誰的那本？
兩人鬼鬼祟祟地約好，就各自散開了。
蘭德爾繞着訓練場跑了好幾圈——途中被加百利攔下好幾次，還和尼爾打了個招呼。實際上蘭德爾挺驚訝的，他以為以尼爾的性格，看到自己一定會當做沒看見呢。
跑完幾圈之後，他就有些興致缺缺了。
進入訓練場之前，他将他那本書和零食全部鎖在了一個儲物箱裏。
跟撒亞說了一聲之後，蘭德爾就打算帶上東西回寝室了。
他到了訓練場周圍一圈的室內通道裏，找到了儲物箱，用鑰匙打開，将東西拿了出來。随後他轉過身，就驚訝地看見布蘭特站在那兒。
蘭德爾身體晃了晃，一瞬間他甚至有些驚慌了——為什麽布蘭特會在這兒？他們高年級不是回寝室去準備出航任務了嗎？而且布蘭特為什麽會無緣無故來找他？
蘭德爾後退了一步，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話，就聽布蘭特略微有些尴尬地說道：“抱歉，吓到你了。”
“……”蘭德爾咽了咽口水，很勉強地說道：“不，沒事……學長。”
布蘭特擡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随後就別開了目光。仿佛自己也在組織語言似的，他沉默了許久，說道：“……我只是想問一下……你知道蘭德爾·格麗華德嗎？”
蘭德爾一屏息，嘴上卻冷靜道：“是那個格麗華德家的大少爺？我聽說過他，他兩年前失蹤了，到現在也沒找到，是嗎？”
這句話仿佛觸了布蘭特傷疤似的，他深深蹙起了眉頭：“是的。”
“我不認識他，”蘭德爾飛快地說道，“但是我以前在報紙上看到過他，怎麽了？”
“你……你真的不認識他嗎？”布蘭特這會兒終于把目光放到了蘭德爾身上，“他是兩年前失蹤的，你兩年前入學考試失敗，今年重新回到了聖洛斯——但是據老師所說，你的進步很大。你戴着一顆耳釘，但是兩年前伊凡·沃茲林的入學考試申請書上的照片上，你似乎沒這個習慣。”
蘭德爾從沒聽過布蘭特對自己一口氣說那麽多話，這讓他一瞬間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喘了口氣，驚奇道：“抱歉，可能我有些無禮了——但是你怎麽能夠僅憑這些事情就說我和他有關系呢，學長！”
布蘭特沉默地看着他。
蘭德爾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頭皮發麻，他幹笑了兩聲，說道：“更何況，我這樣一個平民，怎麽可能會認識一個貴族少爺呢？”
“你不像是住在城裏的人，”布蘭特輕聲說着，目光游走在蘭德爾身上，“你剛來的那天就像一個剛從山裏下來的野人——別人都這麽說。”
“……”實際上蘭德爾自己也不能否認他那天的扮相的确有些不妥。
“你和他的年齡一樣，你也和他一樣高……”
蘭德爾躲避着布蘭特的目光。
天知道他現在的小心髒跳的有多快——但是不是因為心動，而是因為緊張。
說完了話，布蘭特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蘭德爾動了動嘴唇，他試圖說點什麽理直氣壯的，但是一下子又想不到能說些什麽——難不成就要這樣被拆穿了嗎？
外面陽光很充足，通過小窗戶射進來的一束光線剛好落到了布蘭特的身側，照亮了他的臉。
他長得的确很俊美，曾經也是許多女生的夢中情人。
白皙的臉，剛毅的輪廓，漆黑的雙眸和薄薄的雙唇——此時站在陽光下的他仿佛收斂了平時那一股冷氣，顯得溫和起來，卻讓蘭德爾更加為難。
一個人的深情可以讓任何人動搖——即使是像蘭德爾這樣此時心裏認定了自己不會喜歡男人，只會喜歡女人的人也一樣。其實他并不确定，要是布蘭特一直對自己抱有那種感情，一直不放棄尋找自己，哪一天他會不會就真的心動了。
以前十七年他交過許多女朋友，也和很多女人上過床，但是說實在的，那些感情并不認真，只是一場場游戲罷了。
像布蘭特這樣的感情，蘭德爾還是第一次碰到——這讓他真的有點不适應。
“我——”布蘭特動了動嘴唇，他幽深的目光在蘭德爾身上停留了會兒，最後終于移開了，他看着蘭德爾身後，淡淡說道，“他是兩年前失蹤的，沒有人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所有人都找不着他。我——我們堅持找了很久，不過到現在也沒有什麽音訊。”
“我聽說他是在阿爾瓦山失蹤的，”頓了頓，蘭德爾試探道，“沒有人能夠在那座山上活上一個星期，或許——”
布蘭特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很冰冷。
他冷冷地看着蘭德爾，說道：“我們會堅持找下去的。”
蘭德爾抿了抿唇，說道：“好吧，希望最終能夠找到那位先生——說起來，為什麽會選擇今天找我？”
“……”沉默了許久，布蘭特還是沒有選擇忽略這個問題，他說道，“後天就要出航了。”語罷就轉過身，走了出去。
蘭德爾愣在原處。
出航……
對啊，後天，高年級的人就要出航了，誰知道回來的時候，這幫人會是怎麽一副模樣。
或許已經死在了另一顆星球上，或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