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魔君的白月光師尊1
早春三月, 春寒料峭。
浮雲仙閣率領百餘名高階修士千裏追殺血剎魔君景和，經過整整一月的厮殺，終于将景和逼至絕境。
“魔頭！眼下你已經無路可逃了, 還不快快束手就擒！”百餘名修士中為首那人持劍指着景和，正氣凜然道。
斷崖前，景和死死盯着那一衆修士, 就是這些人将他逼至如今這等凄慘境地, 就是這些人陰魂不散的追了他那麽久, 就為了取他的性命。
“束手就擒？”景和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 一邊笑着, 一邊咳血道：“我景和從來就沒有向誰認輸過，就憑你這個三腳貓的功夫, 還想讓我束手就擒？”
“簡直是癡人說夢！”
“你！”那人被景和說得臉紅脖子粗, 顯然是被氣狠了。
跟在他身後的另一人忙不疊地上前道：“莫仙師, 不要聽這魔頭滿口胡言, 中了和魔頭的奸計, 我們還是趕緊将此子伏誅吧！”
莫仙師穩了穩心神, “你說得對, 魔修向來擅長蠱惑人心, 我們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懈怠。”而後又高舉長劍, 對身後衆人朗聲道：“諸位，随我一起将魔頭誅殺，還那些被魔修殘害的無辜之人一個公道吧！”
“莫仙師說得對！誅殺魔頭，還人公道！！”
“誅殺魔頭，還人公道！！”
衆人紛紛高聲附和, 氣勢高昂, 仿佛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正義所向。
唯獨景和冷眼旁觀一切, 直到衆修士又開始朝他逼近，他才緩緩後退着，“我景和雖是個魔修，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從未殺害過任何無辜之人。”
“倒是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這一月來将我門下弟子盡數屠殺，血流成河，這和你們所謂的魔修又有和區別？！”
話音落下，人群中有了陣陣騷動，似乎覺得景和的話說的在理。
是啊，他們殺了那麽多人，真的做對了嗎？
“不要聽信魔頭的詭言，他只是在拖延時間！”莫仙師高聲吼道，“除魔乃天經地義之事，只要你是魔修，我等必除之！”
見拖延時間被發現，景和狠狠抹掉嘴角的血跡，氣沉丹田，一掌朝着修士們擊打出蓄力已久的攻擊。
修士們慌忙用靈器抵擋，而景和則趁着這短暫的功夫，足尖輕點，倒飛而出，直直往崖下墜去。
“想要我景和的命，等下輩子去吧！”景和張揚大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寒風獵獵，吹散了他的衣袍，天地間失去了他的身影，唯見一抹紅肆意奪目。
莫仙師連忙上前到崖邊往下查探，一無所獲，這崖下乃萬丈深淵，深不見底，落下去的人無一不粉身碎骨。
“莫仙師，那魔頭從這麽高的地方掉下去，怕是活不成了。”
莫仙師“嗯”了一聲，收回查探的神識，轉過身子，面容嚴肅地對朝向衆修士。
“諸位，如今魔頭已除，大事已了，在下代表浮雲仙閣感謝諸位的仗義相助，現在就随我一道回仙閣，我浮雲仙閣當有珍寶相贈。”莫仙師說道。
“哈哈，好啊，感謝莫仙師大義！”
“好好好！若是以後浮雲仙閣還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我等必将萬死不辭！”
斷崖邊，正道修士間一派其樂融融。
萬丈深淵之下。
景和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朝深淵上的方向冷嗤了一聲，“一群蠢貨”，而後繼續踉跄着腳步，離開此地。
玉淼山上。
蒼山負雪，滿目銀霜，唯有迎風綻放的臘梅暗香浮動。
一名大約有七八歲的青衣小童正站在樹下，仔仔細細收集着枝頭上那最動人心魄的紅梅，時不時地往身後的方向看去。
那裏有一道石門，門上刻印着繁複變化的陣法，只有設下陣法之人才能破除。
“唉，也不知道師尊什麽時候才會從裏面出來。”青衣小童輕嘆一聲，又接着忙他手上的事去了。
石門內是一方約莫一百平米的空曠山洞，山洞中央，蘇雲卿雙目緊閉地躺在一堆用傀儡堆砌而成的小山之上，四周散亂放着不少雜書筆記。
傀儡與人同高，看外型似乎是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只不過臉上一片空白，五官眉毛等物全都沒有，不知長相。
過了良久，小山頂上的蘇雲卿嘤咛一聲，方才悠悠轉醒。
“槽....”
回過神來明白自己身在何處的蘇雲卿忍不住暗罵出聲，他怎麽又進入夢境了？還是在他毫無知覺地情況之下。
蘇雲卿用手指揉了揉眉心，在疑點重重的情況下進入夢境，可不是什麽好的事情...不過話說回來，什麽東西這麽硌人。
伸手往背後一探，蘇雲卿摸到了一只手，硬邦邦地有點像死了很久以後僵化的屍體。
渾身寒毛立時全都豎了起來，蘇雲卿趕緊掐了個指訣，一團光球憑空而出，把整間山洞照得透亮。
在光球的照耀下，蘇雲卿方才看清出自己而今正站在無數人形傀儡堆砌而成山堆堆上，這些人形傀儡全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完全一樣，看久了還有些瘆得慌。
随手撿起掉落在腳邊的雜書筆記，蘇雲卿逐字逐句看了起來。
“《萬傀成道**》？”這都是什麽鬼東西，蘇雲卿擰起眉毛繼續看下去，“若想成此大道，需得.......”
原來這次蘇雲卿成了一名醉心于傀儡之術的低階修士，妄想通過煉制出最強橫的人形傀儡來制霸天下。
然而傀儡術本就是旁門左道，費錢又費力，哪裏有那麽容易就能煉制成的，于是他耗盡心血與家財都沒能成功，只留下了這一地廢棄的傀儡。
蘇雲卿從腳下托起一具傀儡仔細瞧了瞧，按照這筆記上的說法，煉制傀儡的材料沒有問題，靈石也充足，可就是動不了。
至于個中原因蘇雲卿也弄不懂，于是三兩下就失去了興趣，把傀儡往身後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就破掉石門上的陣法，走了出去。
“師尊！”
青衣小童驚喜地發現石門打開了，忙把手中的摘花籃放下，颠颠跑到蘇雲卿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弟子禮：“子木拜見師尊。”
“嗯，無須多禮。”蘇雲卿，摸了摸子木地發頂道：“這些時日，辛苦你了。”
“子木不辛苦，這些都是子木應該做的。”子木乖巧地任由蘇雲卿摸着他的腦袋，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蘇雲卿打量四周的眼神。
一間破了窗戶的小木屋，兩扇木門搖搖欲墜，周圍種了幾株紅黃兩色的臘梅花，雖然增添了幾分顏色，但一股寒酸勁怎麽擋也擋不住。
窮，非常窮。
蘇雲卿出來時順便還查看了下挂在腰間的儲物袋，除了一些防身法器和少許傀儡的材料以外，一幹二淨。
“.......”
帶着這麽小的孩童住在這種地方，可真是作孽啊，蘇雲卿默默心想，他放下手，詢問道：“子木，為師閉關這些時日，你都做了些什麽？”
“回禀師尊，子木每日按照您的要求練功，打坐，修習傀儡之道，偶爾還會下山去做點工。”子木老老實實把自己幹了什麽全都說了出來。
“下山作工？”蘇雲卿略感驚訝，“你這麽小，能做什麽？”
“弟，弟子不小了，能幫師尊做很多事”，子木的小臉微紅，羞澀道：“弟子無能，沒能将傀儡之術修習至師尊這般高深的程度，不過一些輕巧的機關倒能運用得當，山下很多人家都會請我去幫他們做些方便工具。”
“弟子也能賺取一些銀錢，來助師尊更好的煉制傀儡。”
蘇雲卿聽明白了，這是把他當成木工來使喚，而這孩子賺到到錢後，第一時間想到也是幫助他這個師尊煉制傀儡。
真乖巧，比他青崖峰上的那幾個乖巧多了。蘇雲卿目光和善地看向子木，“不錯，為師心中甚慰。”
得到師尊的誇獎，子木小臉更紅了，心下雀躍，“謝謝師尊誇獎，子木以後會多多下山做工，賺取更多的銀錢！”
“你的心意為師心領了，不過賺錢這種煉制傀儡這種事還是交給為師來做，你就應該努力長大，好繼承為師的衣缽才對。”蘇雲卿說道。
“是，弟子明白！”子木認真應下。
蘇雲卿擡頭看了看天色，這個時間山下的鎮子裏應該還有店鋪開着，把儲物袋裏的材料賣出去一部分，補貼家用還來得及。
“走吧，和為師一起去集市裏一趟，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用得上的。”
蘇雲卿當先朝着通往山下的小徑走去，子木應了一聲，忙不疊地跟在蘇雲卿身後。
一人一小童相攜而行，漸漸消失在茫茫雪色之中。
玉淼山下每逢初一十五這兩日，便會有集市彙集在山腳邊召開，因為地理位置極佳，剛好處于兩個鎮子，十幾個村子的交彙處，因此集市的規模也就頗大。
蘇雲卿和子木下山剛好趕上集市最後一個時辰，此時人流少了大半，倒也還有不少的百姓在集市上閑逛着。
“這是我今早才從山上摘下來的凝霜草，藥效頂好，可治......”
“黑鐵石？小的給您找找看...喏，在這呢，有拳頭這麽大，客官您還滿意不？”
“酥餅！又香又好吃的酥餅诶！！”
蘇雲卿帶着子木漫無目的東瞧瞧西看看，忽然聽見有人在叫賣酥餅，子木一下子就停下了腳步。
“怎麽？想吃酥餅了？”蘇雲卿低頭問道，果然是小孩子，喜好甜食。
“不是的師尊，子木記得，您最喜歡吃的就是桃酥了，也不知那人有沒有賣。”子木應道。
原來還是想着他啊，蘇雲卿心底微暖，“為師多謝子木挂念，我們過去買上一些，等回到山裏以後，子木和為師一起吃可好？”
“好的，師尊。”子木當然滿口答應。
這時，一輛拖着幾桶熱氣騰騰米粥的馬車從他們身旁飛馳而過，惹來了蘇雲卿的注意力。
“看這家徽，似乎又是城北的曹富戶在開始施粥了吧？”蘇雲卿聽到有百姓在詢問賣桃酥的小販。
“是啊，每隔幾日，曹富戶就會送幾大車熱粥給聚集在城南的流民乞丐，當真是個大善人哦！”小販感嘆道。
流民？乞丐？蘇雲卿心神一動，自從經歷了上個夢境，他就把乞丐這兩字牢牢記住了，這次又在夢境中出現，莫非景和最初的身份和上個夢境一樣？
蘇雲卿深感很有可能，買完酥餅，就和子木也向着城南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城南某間沒有屋頂的破廟裏，因受了重傷，不得不用魔功将自己縮小至幼年時期，好加快養傷速度的景和正在認真打坐修煉。
深紅色魔氣氤氲在他身體周圍，形成了一片朦胧血霧。
一聲輕響從屋外忽然傳來，景和聞聲趕緊收了魔功，迅速躺倒在一堆麥稭上，蜷縮成小小一團，假裝自己受傷病弱的模樣。
“小和，小和，快醒醒，我把熱粥端過來了。”一名渾身髒兮兮，光着的腳上滿是凍瘡的小少年捧着一碗熱粥，蹲在了景和身旁，輕喚道。
他見景和沒有反應，就把粥碗放在地面上，伸手把景和扶起來，靠在掉光了漆面的石牆上。
“小和，你還好嗎？”小少年擔憂問道，這幾天天氣寒冷，很多人都熬不住走了，他可不希望再看見有誰出事了。
“咳咳...”景和虛弱的咳了兩聲，聲音微弱道：“我沒事...咳咳，多謝關心。”
說完，又連續劇烈地咳了好幾下，像是要把肺都給咳出來。
小少年忙把粥碗端起來，遞到景和嘴邊，“來，小和，趕緊喝兩口暖暖身子。”
景和輕輕道了聲謝，就着小少年的手就喝起粥來，只不過才喝上兩口，就被人把粥搶了去。
“喂！”猝不及防被人搶了粥，小少年氣得不行，“你這人怎麽随便搶人粥啊！”
搶走粥的是同住在這片難民區裏的中年男人，他仗着兩個小孩不能拿他怎麽樣，有恃無恐道：“你的小夥伴看着就一副病恹恹快死了的樣子，與其把粥浪費在他身上，還不如給我。”
當這兩人的面，中年男人一口将那熱粥喝盡，還耀武揚威地把最後一粒米都給舔了幹淨。
“你這人，你這人.....”中年男子猜得對，小少年還真不能把他怎麽樣，打也打不過，只好生自己悶氣。
虛虛握起拳頭抵在唇邊，佯裝咳嗽的景和不爽地眯起眼，碎發掩住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紅芒。
正準備默念法訣讓這中年男子吃個苦頭，一頭威風凜凜，目光兇猛的大老虎突然從破了的屋頂上一躍而出，步伐輕巧地落在中年男人面前，沖他張牙舞爪。
“有，有，有大蟲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幾番掙紮，尖叫着屁滾尿流沖出門外。
小少年顯然也被這只突然出現的大老虎吓着了，抱着景和瑟瑟發抖，但也不忘把景和護在身後。
這是....傀儡？
身為血剎魔君，景和對一些旁門左道倒是有少許了解，這大老虎乍然見到的确可怖，但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大老虎在關節處細微的不自然。
所以，到底是誰操縱着傀儡幫了他們呢？
景和擡眸朝門外看過去，只見一襲湖藍鑲着銀色暗紋衣袍的蘇雲卿，領着一乖巧青衣小童走了進來。
映雪銜霜，冷淡薄眉，輕飄飄地一眼就讓景和亂了心跳。
“你們沒事吧？”蘇雲卿主動詢問道，剛剛來到難民區就聽見了有人欺負兩個小孩的動靜，他二話不說就放出傀儡把那人給吓跑了。
景和下意識的搖搖頭，一雙黑瞳仍緊盯着蘇雲卿不放，隐隐有火光在跳動。
“你是....”
蘇雲卿這會才注意到了渾身狼狽，皮膚透着蒼白之色，獨獨眉尾一點殷紅，約莫十二三歲大小的少年景和，狐疑道：“你是景和？”
景和心頭一跳，他怎麽知道我叫景和，莫非他也是來追殺我的？
不待他先回答，瑟縮在他身旁的小少年倒是先說話了：“我是井河，你是誰？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怎麽還有一個井河？蘇雲卿挑眉看了看同樣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小少名字的景和，見對方沒有回答他剛剛地問題，腦子裏有幾個念頭迅速閃過。
“我是住在玉淼山上的傀儡師，蘇雲卿，其實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只是我要找一個叫景和的人。”蘇雲卿說，而後意味深長的看着景和又道，“這個人，似乎和你的朋友長得很像。”
“原來是這樣，那恐怕你找錯人了，他叫小和，不叫景和。”井河應道。
“哦——你叫小和啊....”
蘇雲卿把“小和”兩個字眼咬得很重，似乎別有深意，景和聽着心底毛毛的，說不出來是個什麽感覺。
“不過你找錯人了也沒關系，方才你幫了我們兩個，我會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幫你打探到‘景和’的下落。”井河又道，知恩圖報這種事在他看來是再正常不過了。
“既然這樣...”蘇雲卿說，他忽然想到了更好的提議。
“我正好還想收兩個徒弟，不如你們拜我為師，随我回玉淼山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