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天時間,白日姚青恒出府去辦事,夜晚回來沐浴焚香後畫觀音像。

安國公府怎麽都算是青隐的外祖父兼長姊夫家,也不好拖延太久,而且就這三天裏,安國公府的管家那個去渡口接應她們的安大管家已經又來催問過一次了。

姚青恒再不樂意明日也得上門拜訪,他将準備好帶過去的禮物分別用朱漆錦盒裝好,除了這些,還得在老夫人那邊還要多備一些小玩意兒,以防到時有些旁支的人也在,安國公府可是一個大家族。

不論什麽時代,送禮真的是一門藝術。不但要投其所好,還要注意輕重之分。給老的不能比給小的輕,給地位低的不能比地位高的重。

關于備禮這事青隐是對姚青采徹底信服了,同是姚家女郎,人家還是個庶女都懂的比她這個嫡女多,一應事物安排的妥妥帖帖,反觀她每日跟在三姊身邊,簡直像個純打醬油的。

姚青采忍不住看了沮喪的青隐一眼,了然的安慰道。“其實這些都是我自己平日裏琢磨的,六妹若是不嫌棄,以後這些我都慢慢教你,只要你不嫌棄三姊見識短淺就好。”

“三姊願意教我哪能嫌棄啊。我是沮喪自己可能沒那天賦,想當初看賬本,聽管事彙報還睡着了呢,可見我資質不好,到時別把你氣哭就行。”

姚青采柔弱一笑。“自己姐妹,也是平日裏教教,不會的。”

畢竟是第一次到安國公府做客,除了姚青恒外,幾乎所有人都多了幾分謹慎。

“清瀾啊,他們還有多久能到啊?”國公府老夫人已經記不得自己是第幾次問孫媳婦這個問題了。

姚青瀾淺聲回道:“應該快了。”

安國公府的下人們緊張的跟着安大管家守在府門口,另有老夫人房裏侍女如畫也帶着幾個小侍女同在,一遍又一遍地往永安巷口張望着。

“來了來了!姚家郎君女郎的馬車過來了!”就在那群等候的家仆裏,一個瘦高個子的突然擡手指着巷子口一輛青蓬馬車歡呼道,如畫立馬火急火燎地跑回去報信。

老夫人口裏念叨着什麽,雙手合着掌。“感謝佛祖讓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安兒一面。”說着擡腳就要親自去門口接。

現任的國公夫人,曾經顯貴無比的王、謝後人,謝夫人忙扶着婆母道:“母親,您可千萬使不得,您老人家親自去接恐怕太紮眼了,再說那姚四郎也會不安的。您且安坐等着,前面還有國公爺在呢,一會兒人肯定第一時間過來看您。”

老國公也認為兒媳婦說的有理,雖然他也挺緊張激動的,但還是在老妻子看過來時贊同的點了點頭。老夫妻倆才正襟危坐的端坐高堂之上,目光緊緊盯着中院門口漢白玉石照壁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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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入秋的早晨,江南雖然溫和也難免也有些許涼,高堂上的老國公與老妻臉卻都因為高興臉色紅撲撲的,已經呈現渾濁的雙眼裏殷切的看着一個方向。

“怎麽還不進來。”安老夫人不由得自言自語的問道。

“估計是與國公爺多說了兩句話。”謝氏笑着說道。

“站在外面有什麽可說的,你且去催催。”安老夫人又道。

“那媳婦這就去催。”

馬車剛停下,安國公府的仆人已經搬了腳凳過來,姚青恒利落的跳下車轅再轉身去扶青隐。接着姚青采在艾葉與國公府侍女的攙扶下慢慢下了馬車,姚青藥個子還太矮卻想自己學兄長的樣子自己下馬車,奈何小短腿根本夠不到腳凳,試了幾下,趴在車轅上上下不得,最後直接被姚青恒提溜下地。

跟着管家的接引進入府裏,前面中堂裏國公爺來回踱着步字,聽見腳步聲立即迎上去。到了近前又頓住,目光清潤又不失禮貌的将姚家一行人打量一遍,笑道。“姚四郎來了,快請進。”說罷,擡袖将人往中院引去。

國公爺大概是知道姚青恒的身份,所以一路溫聲交談的內容也多與佛法有關,他這些年為了孝敬母親也抄錄過不少佛經,這一來二去,也熟知了不少經文,與姚青恒這個傳說中的聖僧聊起來還挺和諧。

大概走了半刻鐘,繞過一個白玉石照壁,眼前出現一個客廳,客廳裏已經坐了泰半的男女老少。

“安兒,安兒,那便是我的安兒。”安老夫人已經從坐上起身抓住老國公的手,兩眼一澀就淌出眼淚,老國公忙拍了拍老妻的手,安老夫人忙用帕子拭幹眼淚,幸虧這時候堂中的人都被姚家人吸引了目光,方才沒有注意兩位老人的失态,唯一看見這一幕的兩個人,一個是安老夫人身邊的老嬷嬷,她是自然不會亂說什麽的,至于另一個,也只是目光隐晦的閃了閃,接而恢複一片溫潤。

屋裏其他人完全就是高興與好奇了,一看姚青恒一身僧袍,還是黑色的,就更加新奇,目光便也就多看了幾眼。好在是百年世家的家教,那些目光盡管是一種打量也無法讓人感覺不尊敬。

國公夫人見着人總算松了口氣,也笑着迎上來。“國公爺,姚家郎君,女郎,先進去吧,老夫人早就等急了。”

安老夫人早就坐立難安站起來了,目光在來人裏一掃就認出那個人,那個長的與安昭六七分相似的小人兒。只見小孫女跟在兄長姊妹身邊淡定的被一群人簇擁着進了屋,然後一起到堂中行禮問安。

安老夫人此時再顧不得什麽顧忌,親自上前将人扶起來,抿了許久的嘴角,才幽幽喚道。“安兒?”

青隐一愣,有多久沒人這樣喚過她了?

艾葉他們都喚她六娘子,伯母伯父們習慣喚她六丫頭,兄長阿姐們都喜歡喚妹妹,就連阿兄也只是喚阿隐,所以,唯一喚她安兒的只有阿爹和祖母。

她身體僵硬着雙手被握進一雙幹枯溫暖的手裏,直到被拉着挨坐在一張大椅裏才如夢初醒的去看依然握住她雙手的這位老人家。

安老夫人依然激動不已,好一會兒才發現青隐打量着她,遂慈愛的道。“安兒,我是你外祖母啊,你出生時,抱過你的外祖母。”

“我是你外祖父。”一直悄悄留意外孫的老國公也從桌案另一邊歪過身子說道。

青隐依然懵逼,記得這身體母親是安國公府庶女的,可是這眼前一幕幕的熱切真情是怎麽回事?

“好孩子,快讓外祖母好好看看。”安老夫人捧着青隐的小臉仔細的看着,越看越忍不住眼眶發紅,喃喃念道。“太像了,簡直太像了。”

難道是阿娘身前很得嫡母喜愛!以致老人家把阿娘當了親閨女疼愛?青隐小心的扭頭看了一眼姚青瀾的反應,嗯,反應很平淡,她越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老國公也想看外孫女,可老妻子就是抓着人就不撒手了,他一個大老爺們也不好直接往上湊,更加氣人的是都沒人幫他把外孫女往這邊領,急的一邊和偶像聊天一邊抽空給老妻子擠眼睛。安老夫人正捧着外孫女傷感親熱得起勁,愣是沒理會老國公的顏色。

青隐終于回神,喚了聲外祖母,又感覺到側面一道熱切的目光,疑惑的望過去。目之所到,一個頭發灰白,下巴蓄長須的褚衣老者希冀的看着她,她一僵目光微轉看向左側首位的阿兄。

“阿隐,這位是你外祖父。”

青隐立馬又喚了一聲外祖父。親耳聽了外孫女的這句外祖父,老國公才摸着長須心滿意足的與偶像專心聊天去了。

青隐這時僵硬的扯了扯被摸得發熱的臉頰,轉頭打量眼前的老人家。體态微胖,頭戴金釵,慈眉善目,說話語氣很溫和,聽說她與祖母一樣常年修佛,當是個面善心慈的老人家。

感受着老人家幹燥的手不停的小心翼翼輕觸這她的臉和頭發,她拿出對曾經對祖母的那種溫柔,笑了笑。

國公夫人招呼好姚青采與姚青藥才過來提醒安老夫人,道:“母親,是不是該給大家引見一下,也讓家裏人以後遇見相互照應。”

“對對對,瞧我都高興得忘了。”安老夫人這才放下手,對屋裏安國公府衆人道。

“今日來的都是國公府貴客,我身邊這是已故二娘子的幺女,姚青隐女郎,以後你們見着她須按照府裏嫡親孫娘子對待。這位,”老太太說罷,将手掌引向姚青恒,道。“姚家四郎君,也是當世思衍聖僧,以後見着郎君也當如尊敬府裏郎君一般敬重。還有那位姚家三女郎,五小郎君,他們都是咱們的貴客,也當禮遇有加。”

引見完姚家人,就輪到國公府衆人了。

艾葉早就将準備好的禮物,一一準備好,只等引見時呈上來。

安老夫人便開始親自指着堂中的安國公和國公夫人道,那是你們大舅父與大舅母,然後青隐幾個作為小輩便站起身行了禮,艾葉捧上準備好的錦盒,裏面是嵇康的孤本和一整套的玉棋,送玉棋的主意雖然是姚青采提議的,可也是姚青恒說過國公夫人棋藝精湛的原因。

然後便是二舅父與二舅母,艾葉依然奉上兩個禮盒,再然後便是一些同輩或者小輩了,小輩們年紀也都差不多大,成家了,小輩也就與姚青藥年齡相仿的姚青瀾的兒子,安坤與。小家夥兒正與藥兒眉來眼去的起勁兒呢,對于自己收到禮物都被他阿爹給代收了。

這麽多禮物送出去時,青隐最擔憂的卻是送那一大坨金疙瘩,世子爺接手禮物時還明顯一愣呢。

最後就是姚青恒的親筆力作了,一幅觀音像,一幅姚青恒親自為老國公做的傳。

老國公收到偶像親自為自己作的傳,別提多高興了,當場就請求展開巨大篇幅的卷軸邀堂中子孫共賞。

等老國公賞完那邊傳序,都已經快用午飯了,于是大家移步花廳。

路上安老夫人一直拉着青隐的手,與她說話。

“既然都到了京城,以後就把國公府當自己家,想吃什麽想玩兒什麽都和外祖母或舅母們說,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外祖母也叫你舅父們給我的乖孫女摘下來。”

兩位舅母這時就面上含笑地應聲:“母親您放心,她舅父不給摘,媳婦都上去給摘取。”

然後,随着這句話就響起一陣歡笑,青隐也笑起來,感覺似乎有這門親戚還挺不錯。

男子走前面女眷走後面,一行人便有說有笑的往國公府花廳行去。

國公府是真的很大,九曲回廊,庭院深深,放眼一望可見府裏幾處矮小山丘,可見是整座宅邸直接圍了山在府裏,開山造園林,那可不是一般人家弄得起的。

這樣的清貴簡直可以比得上當年的王、謝了吧!青隐不經意的看見了這些默默的在心裏感嘆着。

跟着人流穿過不知道多少段長廊又走了多長的青石板路才到達目的地的門口,國公府的主東道主們邊走邊為他們介紹這整個府裏的景致,還有當初造那個景點的原因,還有幾次擴府時一些風水格局的變化,這些都介紹的很是清楚。

就在他們快到花廳時,國公府老管家氣喘籲籲的快步走過來了,走近站穩後拱手禀告道。

“縣主回來了,此刻已經往花廳這邊過來了。”

國公府的人均是一喜,安老夫人直接高興道。“那真是太好了,正好給安兒做伴兒了。”

他們确然沒有站在花廳門口等着,徑自進了花廳,依次在席上坐好,少頃便聽見花廳外一陣輕巧的腳步聲,急促有節奏的靠進門口。

廳中人擡眼望去目之所及,門口處卻有兩個身影,一緋衣女子,一淺粉色錦衣少年。

那時,青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那名少年,恰好與他的目光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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