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看着兄長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靠在車壁上,青隐趕緊倒了杯水遞到他嘴邊,擔心問道。“阿兄感覺如何?”
“應該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姚青恒閉着眼喝了水。
青隐一愣,想起考試前兄長那個問題,“我哪是問你考得如何啊,我明明是在關心你的身體。”
姚青恒睜眼,望着她,促狹一笑。“我知道,我還算好。”
她懷疑的盯着姚青恒一副清瘦的身軀,外加上僧袍寬大,看上去更加瘦了,實在是看不出好在哪裏!他剛從考場裏出來時她還擔心他暈倒在人群裏。直到現在他就坐在對面,才放下心了,等他喝了杯溫白開水,再從手邊食盒裏端出一碗燕窩粥給他。
“熬了很久,很稠的,養胃。”
姚青恒看着眼前雪白的粥,沒有擡手去接,搖搖頭。“還未沐浴,回去吃吧。”
“就算要沐浴也得吃了再去,空着肚子你要暈倒在浴桶裏怎麽辦?”前世就聽人說,有人不吃飯去洗澡,因為血糖不足就暈倒在浴室了。兄長一連吃了好幾天的饅頭和鹹酸菜,血糖肯定不夠啊。
家仆把姚青恒送上車,又拿了姚青恒的牌子去考院裏把他的東西都搬出來裝好,馬車晃晃悠悠的往回家走。
姚青恒終是擡手接過燕窩慢慢吃起來,一碗粥下去肚子裏因為饅頭吃太多一片幹灼的感覺也舒服了不少,自己将碗碟放回食盒裏,然後開始和青隐有一搭沒一搭的詢問家裏這幾日的情況。當他聽說禦婉縣主帶人來家裏做客時,俊眉微挑。
“這二位來家裏做什麽?”
“也沒什麽,就喝喝茶,談天說地。”
“嗯,談什麽?說什麽?”
什麽也沒談,什麽也沒說。最重要的是喝酒了,但是這個不能說。那天禦婉縣主就像特地帶柳聞莺來家裏認識一樣,就連最後三人一起喝酒都是臨時起意。
她打了個哈哈,企圖蒙混過關。
看她眼神亂飄,姚青恒輕嘆。“又心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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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沒有,縣主就是帶她朋友來認識一下,交個朋友嘛。”
“柳聞莺,當朝柳太傅之女,京城兩大才女之一。”姚青恒回憶了片刻關于柳太傅前世的生平,接着就對青隐道,“我不贊同你與她交往過密。”
“原來柳家女郎背景這麽厲害,可是為何我就不能與她交往了?”
“我怕你日後為難。”姚青恒淡淡道。
“這有什麽好為難的,我很欣賞她的性情,而且咱們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總得有個交際,将來阿兄當了官兒說不準就麻煩到人家呢。”
“我只是不想你為這些事受累。”要不然他也不會将姚青采帶進京。
“若真心疼我,那阿兄趕緊娶妻,到時候有阿嫂管着咱們家人情往來,我便真做個米蟲。”
姚青恒早前就聽過她對于米蟲的解釋,淺淺笑道。“不急,再等等。”他想着的是暫時先讓姚青采管着,等将來自己坐上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那時便只有別人來求着丫頭給他們臉色看的,怎麽可能讓那些卑劣的人給她委屈受。
青隐突然腦子裏想起什麽,湊過去嬉笑着打趣他。“阿兄莫不是想等考上了狀元再娶妻,所謂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雙喜臨門也挺好。”
“我想了下,明年三月初三你也及笄了,是不是也該考慮婚嫁了?”
“我還小呢,不急。”十五還是未成年呢,其實她覺得她可能真應了秋先生說的艱難二字,自從被潘家退婚,遠的不說,就在長洲那幾年居然再沒人上門提過親。當然,她也不是在急嫁。
“嗯,那我也不急。”姚青恒道。
“郎君,到家了。”雇來的車把式将馬車停穩當,轉頭朗聲對車裏的人道。
看着兄長躬身跨出車廂,青隐松了口氣,随後也出去。
近來也不知怎麽回事,與兄長相處偶爾覺得亞歷山大,明明阿兄還是那個阿兄。
給車把式付了工錢打發走,兩人一起回家。
翌日一早,起床後快速的沐浴梳洗,姚青恒要帶大家出門去逛集市。昨日回來,他意識到家裏人手不夠,決定今天帶兩個女孩子出去游玩順便聯系人牙子再買點侍女馬夫,也方便家裏女子出行。之所以說是方便青隐和青采出行,其實是因為姚青恒習慣了步行,不過陪着青隐乘馬車也挺好。
應天府不愧是一個朝代的首都,比之長洲要繁華得多了。
人們穿着與精神面貌也更加精神多了,連路邊擺攤的小販也能穿得幹淨體面。
集市上人來人往,吆喝聲不斷,賣豆腐包子小吃零嘴的比比皆是。
東啓國受南北朝大分裂,各民族文化發生大雜糅,很多邊陲蠻夷深入中原帶來豪放的人文風氣。如今的東啓國受其影響,民風開放,集市上頭戴鬥笠行走的女子。
自古江南出美女,應天府也屬江南地界,這裏的女子也多美麗嬌柔。在長洲時也偶有日子拉兄長出門逛街,每次在集市上看見美女都眼前一亮。
還記得第一次誇贊一位女子,當時姚青恒那表情要多複雜有多複雜,回去後他還專門跑了一趟寄藥居進行思想教育。內容便是旁敲側擊的扭轉她可能與女子百合的可能性,并列舉了古往今來多少豪傑男兒的英雄事跡。
這次姚青藥沒有跟随,因為得了乘船後遺症,這幾天突然變得頗鬧心,身體也有些虛乏。因此,留了他在家裏讓乳母照看着,姚青恒帶着兩個妹妹就出門了,慢慢走在熱鬧的市井之中,順着街道一直往前走。
道路兩邊繁雜有序的小商販,還有圍在攤販前挑揀物品的顧客。
青隐抽了抽鼻子,聞見一股肉的清香。“好香啊!艾葉,快去買幾個肉包子,再買兩個素菜的。”
這包子有很久沒吃過了,姚家在長洲算名門望族,對包子饅頭若非不得已需要吃它,等閑沒有機會吃到,而姚青苗也不喜歡做包子。
她想起來問兄長要不要吃,他可是吃了好幾天的饅頭的,艾葉已經買了包子過來。一塊芭蕉葉兜着五六個巴掌大的大包子,皮亮味兒香,只看着就口內生津。
青隐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個縮到白紗後咬了一口,好燙,好好吃!
街上出現了一個奇特的景象,一個像出家人又不像出家人的男人帶着四個姑娘集體在吃包子,還是邊走邊吃。其中兩個帶鬥笠的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女郎,居然也當街啃着包子,看樣子似乎對那包子還很滿意。
當街吃包子,在古代那畫面堪比吃辣條了吧!
人家那些平民百姓都是把包子買回家吃呢,再不濟也找個桌子坐着吃,這幾人倒好,邊走邊吃。也幸好那幾人吃的動作不粗俗,相反那男子一手握包子一手掰着吃的動作還透着優雅。
姚青采本來不想吃,見姚青恒都拿了一個才猶豫着拿起一個小口吃起來,不吃不知道,吃了才覺得這包子很好吃,也就跟着幾個人歡快的啃起來了。
“今天咱們就玩兒到盡興才回去,你們也都放開了買買買,吃吃吃。”這就是她到一個新地方逛街要幹的事,在長洲買了幾次都沒興趣買了,好不容易又有購物欲望了,必須買盡興啊。
艾葉已經在心裏開始憂心了,嘴裏咬着包子暗暗慶幸六娘子今日戴了鬥笠。
“阿隐,你有錢嗎?還買買買。”
兜頭一盆涼水,青隐詫異的看着兄長。“我沒有錢嗎?”
“沒有,都用來買那個宅子了。”
她的臉瞬間以肉眼可見的變化垮下來,想到京城的房價問題,想到阿爹留下的銀錢數額問題,她驚恐的覺得,以後她是不是真的要走上開花店養活自己的道路。
欣賞完青隐沮喪的表情,姚青恒笑道:“哄騙你的。”
“阿兄,你太壞了,我當真了,還想着以後怎麽過活呢。”這兄長越來越有點腹黑了,有他那麽坑妹的嗎?
又逛了一條街,人更多了,且好似都朝着一個方向走。已經有好幾個人因為走的太快差點撞到她又被姚青恒擋開。
遠遠的,看見許多人聚在一處,時而還有喝彩聲,身邊不停的有人往那邊聚,青隐好奇的墊腳張望了一下。
姚青恒伸手牽過她的手,轉頭吩咐艾葉兩人照顧好姚青采,他自己牽着青隐順着人流往前走。
跟着人走,很快到了一個高臺前,臺上安放了十來個木施,每個木施上都搭着色彩鮮豔的衣服。距離有點遠,瞧的不甚清楚。
随着前後人相擠,後面的人不斷推搡,青隐一行人竟然被擠到了高臺前。
這時,她才看見高臺上原來還有好幾口大箱子,箱子打開着,裏面同樣搭放着許多衣裳。不過看質量與色彩,似乎比木施上的差了許多,再看臺上左右招呼的一位中年女子,才知道原來是一個秋季服裝展。不過,這方法還挺先進的,都知道開服裝展覽了,只是這場景就選的就不怎麽好了,若是放在晚上多好,加上燈光的照應,錦衣華服,美輪美奂。
高臺兩邊各樹一根木杆,杆上挂紅色刺繡條幅,上面雙面繡着金色店名,隐秀。
中年女子大概招呼夠了就回到高臺中央,胖乎乎的臉上幾乎笑出了一朵花兒。暗紅色衣衫講究,大氣得體,舉手投足都顯示出她的涵養。她對着臺下熱情高漲的人笑着,道:“感謝各位父老鄉親,郎君女郎前來觀看我們隐秀一季一次的新款服飾展示。在我的身後這些便是我們隐秀今年新裁的一部分秋季衣裳樣式,想必大家早前已經收到消息了,今天我們不但會展示衣物,而且還會挑選三位好運的人贈送三套我們的新衣。”
随着她這一番有腔有調的演說落幕,底下一片歡騰,很多人都雙眼放光的盯着臺上的華服,有幾個女郎直接就摘了頭上的鬥笠興奮的跳起來高舉着手。
青隐默了默,覺得這也太瘋狂了,不就幾件衣裳嗎?
“隐秀的衣服很難買到,每一季真正頂好的也就三十套,若是再搭配上隐秀的首飾更加難得。”姚青恒低頭笑道。
“這麽難得?”她驚訝,随即趕緊道。“我要不要争取下,免費拿一套來。”
“且看她們如何選人贈送。”
“三套衣物,最好的一套是秋水一色,女子衣裙,顏色是鵝黃,裙擺袖口領口秀流雲晚霞,外搭鲛紗一件;次之的是一件男子服飾,蜀錦裁就改良後的朱子深衣;最後是一套素衣,适用于在家裏閑暇時所穿……”
“衣服都在這兒了,一會兒觀看完我們的服裝展示,我們開始點好運的郎君女郎。”
青隐覺得沒有機會,那麽多人,而她看上的也就那套鵝黃的衣裙,剛剛看他們展示時,看見那件衣裙挺符合她的胃口的。雖然遺憾,她又想着這憑運氣的事情也太玄了,與其幹站着等最後選不上的結果,還不如趁這個時間去別的地方多逛逛。
确然,剛跨出去步子被姚青恒拉回來。“不想要衣服了。”
“不要了,我運氣自來不好。”
臺上已經開始由兩人一組的展開衣裙一件一件的在展示了,姚青恒朝臺上看了一眼,道:“我運氣好。”
多自信的語氣!
青隐覺得不留下看了結果都對不起兄長這個莫名來的自信,所以她陪着兄長安心等待展示結束。
“好了,這就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候了,下面由我随意抽三個人來領取我們今天的獎勵衣裳。”
然後只見那中年女子伸出手指,随意的在人群裏點了三下,接着臺上走下來六位妙齡女子分別過來請人。
青隐震驚的被兄長牽着上臺,站在臺子中間接受臺下衆人的豔羨目光洗禮。
再然後有三位女子分別捧上來一片火紅的楓葉與毛筆,交給三個幸運兒。
“因為獎品有差異,所以我們小小的出了一個題考考他們,規定是三道題誰答對的多便依次取走這幾套衣物,請各位把答案寫在手中的楓葉上。”
“第一道:兩口井,一樣深,跳下去,齊腰身。”
“第二道:兩只小船各西東,十個客人坐當中;白天又來又往,夜晚客去船空。”
“第三道:兩個袋,天天帶;少帶一個,把人笑壞。”
這最後一個謎底一出來,瞬間笑傻一片人。只聽得臺下一片哄笑聲,臺上的人卻冥思苦想。
第一個姚青恒想了半天沒想出來,困惑不解時他眉頭微皺,又不想青隐失望,便左右望了望同樣苦惱的另外兩人,提筆寫下另外兩個謎底,鞋與鞋襪。
青隐墊腳去瞅他手裏的楓葉時,看見只有後面兩個答案,前面還空出了位置,料想兄長還沒有想起是什麽,渎褲這東西太私密了,料誰也不會想到為它編一個謎底。
看在他是為了她這個妹妹在參加這個答題,她輕聲提醒道:“四哥腿上穿最裏面的。”
姚青恒立刻寫上渎褲,将楓葉交給旁邊的女子。
結果自然是他們兄妹拔得頭籌,成功拿到那件秋水一色。
等他們離開高臺很遠,青隐收抱着那套裙子,和姚青采她們說起那條衣裙的來歷,惹得幾人失笑不已。将秋水一色給艾葉收好,幾個人又繼續逛了會兒,肚子還不是很餓,可是有些渴了。姚青恒便帶着她們去茶樓喝茶,茶樓不遠,就在繁華得鬧市裏。
一座巍峨的三層樓宇,門口匾額金色的燙金大字,問渠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