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五姐在寄藥住了幾天終于想起要回去自己住了,但她也是個能折騰的,就一面牆的距離還非磨了我特意送她過去。

這邊方把人送回去,走出二房的宅子便看見一人帶着一隊人往這邊過來。我駐足等着他們走近,心下有些好奇,烏衣巷平日裏走動的人不多,難得看見那樣齊整的排場。

我站在兩家相連的一段牆邊,待那隊人走的近了看清楚領頭的人,确然是杜仲。我便小聲問突然回來的杜仲。“杜總管你後面跟着的馬車誰家的,居然還有官兵護送。”

杜仲正想開口解釋,我已然看見後面車簾被掀開,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出現在眼前。

我大喜,忙迎上去。“表弟!”

表弟伯庸三年未見了,一見面俊眉緊皺,仿若寒潭的眸子看着我,冷冷一聲。“喚章華。”

我在這樣寒冰一樣的氛圍中,僵硬的笑了笑,面對這樣的表弟實在再也叫不出那個同音的名字。也怪兩人長相酷似,然氣質卻差了十萬八千裏。

“我,我叫不……”我話未說完,馬車裏又探出一顆鴉青的腦袋,他輕輕推了推前面的少年,語氣頗不滿道:“不是不要命都得趕來嗎,你還不先下去。”

秋易在車裏一路強迫着羅伯庸不準叫車夫趕太快,天知道他在車裏被那晃悠悠的馬車差點晃睡着,好不容易到了可不得趕緊下車清醒清醒。

“秋先生!你怎麽也來了!”我頗驚喜的看着他。

“怎麽,你不樂意看見貧道。”他依舊着一身青道袍,面無白須,烏黑長發用一根木簪挽着。幾年不見卻一如既往的年輕英俊。

就怕他誤會,我淡聲解釋。“不是,實在是沒有收到一點你們要來京城的消息,這才驚訝了些。”

“出發前我們明明托差役送了信來,這一路為了照顧這小子的傷勢也盡量走的慢了,沒道理我們到了信還沒到啊。”秋易扶着光潔的下巴有些疑惑的說道。

而我卻只注意到他說的傷勢,驚得過去扶住表弟,擔憂問道。“怎麽受傷了?傷哪裏了?嚴不嚴重?”

表弟的個子如今已經高過了我一個頭,他可能怕我擔心,低頭說話盡力放柔了聲音。“沒事。”

秋易見此情形湊過來扒拉開我們,笑眯眯道。“确實沒事,對他來說只是一點小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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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傷還需要特意放慢馬車車速嗎?我疑慮的看着他們。

“六娘子不如先帶客人進府,一直在門口說話恐引來好事之人評頭論足。”

我一扶掌,大悟。“對,我都忘了,快進去。”

杜仲是個辦事周全的人,幫着将人迎進府裏後自己拱手退下,一會兒便請了大夫回來。

表弟似乎有些不願随大夫去廂房查看傷勢,不過被我瞪了一眼後還是妥協的随老大夫去了廂房。

看表弟乖順離去的樣子,我扯了扯嘴角,與秋先生說起話來。

“這次回來了便不走了吧。”

秋易擡起茶杯,淺淺喝了口享受的閉上眼,道。“不一定。”

我繼續問。“怎麽說?”

“邊境一日不安,那小子就得守着那裏。等你及筓禮一過他就得趕赴邊境。”

我皺眉:“這麽着急。”

“可不是,他現在在邊境也是一個小将軍了。這次回京途中還救了聖人一命,相信再過一兩年真的當個大将軍也不一定。”

“所以,他那傷是為了救人才受的?”

“嗯,替聖人擋了一箭。”

聽到這兒,我不禁心中一緊。“嚴重嗎?”

“還好吧,不過這傷他受得值。你看見那些送我們來的人沒?”他說着擡手指指院中的金甲軍。“聖人的禦前侍衛。”

我轉頭看着院中随時嚴陣以待的金甲軍,良久才沉聲道。“先生以後還是莫要這樣了?”

秋易一愣,瞬間反應過來她這樣說的原因。很多事情現在并不适合坦言,但有些犧牲也是必須的。

他想着,輕笑着點點頭。“好。”

表弟與大夫很快便回來了,看見表弟有幾根亂的頭發,我便直接去問了大夫。

“傷在左胸,靠近心髒之處。觀其傷口當是利箭所致,若再深入一分則性命難保。如今此種情況當屬萬幸。”

我不知道聽着這些話我臉上表情如何,但心裏卻是震怒的。

我猛然轉身質問表弟與秋先生。“這就是你們說的不嚴重?”

“無事。”羅伯庸揮手讓大夫先回去,自己放低了聲音。“已無大礙。”

我掙開他伸過來的手,幾步走到秋先生面前。“這就是一點犧牲,差點就丢了他一條命。他還是個孩子!”

秋易面對這咄咄逼人的氣勢,不自然的以手抵唇咳了咳,道。“也是沒辦法,那些殺手下手太狠了些。這次若不是章華替聖人擋了那一箭,這會兒估計已經天下缟素了。東啓如今局勢不穩,內有各位王爺與太孫明争暗鬥,外有西域三十六部族,西夷,北狄虎視眈眈,這個時候武德帝萬不能出事。”

“我不是孩子了。”

看着兩人平靜的神色,我閉了閉眼,冷靜下來。

堂中一時很安靜,很久以後我疲憊的對艾葉道。“艾葉,帶表弟先去休息。”

有句話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我此刻的情形就是這句話的真實寫照了。這邊表弟的傷還沒好,一日後四哥考場那邊又傳來噩耗。

四哥所在考場發生考場舞弊案,整個考場的考生全部下獄。

一家人都在中堂,二房的人也過來了。

杜仲匆匆忙忙從外面回來,大踏步走進堂中不忘拱手作揖方垂首說話。

“我問過,郎君确實是被關壓在刑獄了。”

我身子一軟,險些站立不住,伸手狠狠抓住一旁椅子的扶手才穩住身子,顫抖着問道。“可說了會如何處置?”

杜仲沉默的搖搖頭,顯然官家還沒有做決定。“不過,按往年官家對科舉舞弊之人處置的方法,作案者當被斬首示衆。”

我一驚,知道官家必定對科舉舞弊深惡痛絕了。我相信四哥必定不會舞弊的。

杜仲又道:“我相信郎君不會舞弊,可無人将實情上達天聽也不行。”

對,什麽清者自清在這種時候都是行不通的,你再清白沒人知道也是枉然。可是誰能去對聖人開這個口讓他知道四哥沒有舞弊呢?

羅伯庸坐在椅子裏,權衡了下站起身。“莫急,我先進宮去見聖人。”

我訝異喚道,“表弟?”

羅伯庸沉聲糾正她。“喚章華!”

我想拒絕表弟的援手,那可是他用性命換回來的聖寵,若是因為這事聖人惱怒于他,恐怕救命之恩也難抑制天子怒火。但這樣的情況我也想不出別的法子了,唯有盡量降低表弟受牽連的可能。

“謝謝你,章華。抱歉,我太自私了。”

“永遠不要說抱歉,況且救人要緊。”他擡起手想輕撫一下她的長發,卻又猶豫着放下,轉而輕輕拍了下她的肩。“你且在家安心等着,一切有我。”

望着表弟離去的背影,我內心安心又覺得愧疚。此一進宮,表弟定然是對聖人挾恩求報,那可是他用命換來的天子恩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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