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麻煩了 自己的牌位自己刻
為了讓太子妃小産的消息散播出去,又為了做戲真實掩人耳目,瓊羽和個殘廢一樣,在榻上躺了整整五日。
這五日中,後宮裏樂意走動湊熱鬧的妃嫔組團探望,皇後雖然沒有親自過來,但送的補品堪比置辦年貨,也不知她是真為了讓瓊羽養好身子,還是在變着花樣的慶祝。
從前她病的厲害,巴不得一天十個時辰癱在榻上,如今身體康健,硬要躺着不動實在難受。瓊羽活動着肩膀坐起,在後腰處塞了個軟墊,這才感覺舒服了些。
“吱嘎——”門被輕輕推開,碧波懷中死死抱了個什麽東西,和做賊似的探頭探腦。瓊羽放下書卷,招呼道:“屋裏沒別人,你是不是把胡辣醬給我拿來了?”
徐宏一句“小産後飲食清淡”可苦了瓊羽,皇後又重視此事,星月閣的一日三餐都是從禦膳房送來的,清湯寡水倒算不上,但實在不合她的口味。
五日十五頓飯,險些讓瓊羽嚼了舌頭解饞。
碧波搖了搖腦袋:“太子妃贖罪,小廚房的人都眼熟奴婢,奴婢實在沒法兒偷拿吃食。”
瓊羽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轉念又問:“讓你打聽的墜山之人,可有消息了?”
碧波沒停下動作,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奴婢去問了處理屍身的小公公,只說那人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長相,另外手和腿上也有傷,聽說肉摔的不像肉,都……都起泡發爛了。”
“可以了。”瓊羽不想再聽下去,她心情一起一落,整個人又沒了精神勁:“那你揣着什麽,鬼鬼祟祟的。”
碧波将重物放在桌上,極為小心地摘開了黑布,只見是一座木滑漆光,黑棕泛紅的牌位,瓊羽對它眼熟的很,這形狀雕刻與宮中祠堂的一模一樣。
瓊羽心中一喜:“碧波你是真有本事,從哪弄得如此正經的牌位?”她捧着木牌愛不釋手,正反都看了個遍,卻發現上面沒有一個字。
碧波眼巴巴道:“奴婢在司珍坊有一位故友,她給奴婢說宮外有個木雕巧匠,他用的聖檀木,與宮裏是一樣的。只是……”
瓊羽猜了個七八:“只是他不敢刻字。”
碧波點了點頭。
也是,誰沒事敢在靈牌上刻當朝太子妃的名號,這不是咒她嗎,就算瓊羽本人同意讓他咒,人家也不會為了一單生意铤而走險。
“罷了。”能讨到這塊木頭已是不易,瓊羽心生一計:“我自己刻。”
不就是字嗎,她又不是沒見過祠堂中的牌位,那字遒勁有力,渾厚高古,顯然……不是一般人能模仿來的。
碧波見瓊羽沉默,腦中不禁浮現出她家太子妃那一筆龍飛鳳舞的中原字,當時在南昭,教太子妃寫字的師父一個個寫的都方方正正,怎麽太子妃的字,就那麽特立獨行有個性。
這叫什麽來的?對,草書意境!
瓊羽望着空曠的牌面,聯想到字跡,不知為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碧波,我來大梁後教我寫字的,是誰來着?”
碧波直言正色:“是太子殿下。”
“……”瓊羽無語間隙,突然回想到了熟悉感的來源。
蕭雲奕寫的字,與祠堂牌位之上的刻字非常之像!
前世蕭雲奕死後,瓊羽便發了瘋似的收集他的遺物,其中最多的,是從綏寧軒尋出來的手稿,三年之中,宣紙都被她翻薄了一層。
蕭雲奕心心念念的“羽兒之位”只供在宮中祠堂,并不是太廟,所以還是很好進出人的。
年份,皇太子,之妻,之位這些常見字都很好找,只要派人去将其描摹一遍,她便能自己刻印,不露風聲。
只是剩下的“蒙氏”二字該如何是好?蕭雲奕心思缜密,天天和能看透人心似的,要是求他寫這倆字,他絕對會懷疑所用之處,不問明白不罷休。
瓊羽細想片刻,打算死馬當活馬醫:“碧波,你去找連文打聽打聽,要些太子殿下丢棄的親筆字跡。”
如若能湊出蒙氏二字那就再好不過了。她雙手端着死沉的牌位:“他要是問,你就說太子妃想要練字,又不願打擾太子,只要來描紅用。”蕭雲奕難得一片癡心,她怎麽着也要成全他!
話音剛落,門外緊接傳來通報丫鬟的聲音:“太子妃?”
瓊羽吓了一跳:“別進來!”
丫鬟不得已頓了一頓,半刻她又道:“國舅夫人來看望您了。”
“誰?”瓊羽生怕自己聽錯。
碧波準确重複了一遍:“國,國舅夫人,張氏娘子。”
然而沒等她反應過來,張氏已推開門神采奕奕地進了屋。瓊羽瞬時慌亂無措,她急沖沖地将聖檀牌位塞進被窩,一手按住它的凸起,一手扶在額頭,做成弱不禁風剛睜開眼的模樣。
好在張氏的注意力也不在瓊羽身上,她在屋裏環視一圈,才想起給瓊羽問安:“臣婦見過太子妃。”
“舅母快起。”瓊羽示意碧波親自去扶她,自己又咳嗽兩聲道:“恕晚輩禮數不周。”
瓊羽稱張氏一聲舅母,是因為她的夫君何之儒是先皇後的親哥哥,也是蕭雲奕的親舅舅。何之儒在朝任太常少卿,官職雖然不大,但皇上厚待何家,他身上這層國舅身份一直維持至今。
瓊羽依稀記得先皇後的顯耀家世,何家父親為太子太傅,母親為當朝郡主,二人膝下一兒一女,兒子年輕中舉,女兒嫁入皇室,成了當今皇上的發妻皇後。
何家如今的最小一輩都是太子,正可謂是祖上榮耀,今時風光。
這樣一想,張氏高傲好像也不稀奇了。她一富态貴婦平日保養的很好,年過四十臉上沒有一絲褶子。瓊羽和她一共沒見過幾次面,卻能察覺出她心底的想法:小國送來的和親公主,哪配得上她家太子殿下?
然何之儒卻與張氏恰恰相反,他對外甥媳婦是異常喜愛,見面除了誇還是誇。瓊羽大抵也知道原因,何之儒作為太常寺卿,是個樂意逮人叨叨中原史俗的,平日找不着學生,恰巧碰上她,是個願意聽學的。
樂善好施的老文臣遇上啥也不懂的瓊羽,一個敢講一個敢聽,一家人那是格外融洽。
總之國舅夫婦二人口直心善,是對一心為蕭雲奕好的長輩。
張氏也不見外,側身坐到榻上:“臣婦想着太子妃恢複的差不多了,這才敢來探望。不過今日看着,您氣血還有些虛呢。”
“有勞舅母挂念。”瓊羽的嘴唇絕對是被吓白的,她将牌位往裏推了推,若無其事道:“舅母一人來的?”
張氏擺了擺胖手:“國舅爺在前廳擔心的很,特意要臣婦來好好看看您。”
瓊羽莞爾一笑:“舅母放心。”
“唉。”張氏自以為看出了瓊羽的強硬,她難得柔聲說話:“失了孩子自是不好受的,但只要您好好調養身子,再有子嗣不是難事。”
瓊羽乖覺地點了頭。
張氏繼續以過來人的身份相勸:“切莫因此,和太子殿下生了嫌隙。”
“嫌隙?”瓊羽心中道:我和蕭雲奕之間不是嫌隙,那是萬丈深淵啊。她掩飾着緊張,文靜否認道:“我與太子殿下,并無嫌隙啊。”
張氏的嘴一下子耷拉下來:“自家人還瞞什麽,臣婦方才來時沒見到太子殿下,只問了一句,便聽下人說殿下移去了鳳祥宮居住。”
瓊羽:天爺,又要胡謅了。
“那是因為,我現在不好伺候殿下。”瓊羽攬來錯責:“欽天監也說,東宮失子,需陽剛之氣聚到風水絕佳處,正因如此,太子殿下才暫時搬去了鳳祥宮。”
張氏對這個回答沒起疑心:“也好,也好。”
瓊羽涼汗忽地冒完。
只聽她忽然又道:“太子妃可是能下床了?國舅爺許久未見殿下與您,可能否在東宮一起用個午膳?”
這個請求在情理之中,瓊羽沒想拒絕,只是她不知道蕭雲奕那邊什麽情況:“這樣吧,舅母稍安,待我派人去問過太子殿下。”
見張氏的明顯失落了幾分,她連忙補充道:“就算殿下沒空,不還有我陪您二老嗎。”
今日的張氏異常和藹,她面上重新挂上笑:“國舅爺見到太子妃,筆墨書卷的,又要好好說上一通了。”
筆,墨?
瓊羽腦中豁然開朗,她曾聽何舅父講過,蕭雲奕兒時功課都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兒時功課,那自然包括了書法!
她也見過舅父寫的長篇手稿,和蕭雲奕的字不能說一模一樣,但也很是相近了。換位而言,便是舅父的字,也和牌位上的很像!
她拜托舅父寫兩個字,那不是輕而易舉嗎?
“好,好,舅母你們來的真是時候!”瓊羽感動到不行不行,老天爺總算給她指了條明路,俗話說得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她如今是想要不吃虧,快去找老人!
“舅母稍候,我即刻梳洗換衣。”瓊羽笑着喚來一個丫鬟:“你去找太子殿下,請他來星月閣用午膳。”
丫鬟領命,應和着便要退下去,退到門口又聽瓊羽吩咐:“讓殿下不要着急,慢慢來,慢慢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