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玩脫了 “愛妻,吾,配,否?!”……
蕭雲奕大步流星,和陣風似的邁入廳堂,他本可以離何之儒近些,卻在五步遠的地方站定不動:“外甥見過舅舅,舅母。”
張氏和藹笑着将自己置身事外:“太子殿下萬安。”
“是安,看着哪都挺安的!”若說蕭雲奕當下滿面陰霾,那何之儒的肅容就是陰天雲中帶的電閃:“只顧自身,簡直有違君子之道。”
蕭雲奕一眼就逮到了背靠大山的‘罪魁禍首’,她也不畏畏縮縮反而得意的很,他在那罰站,瓊羽竟沒臉沒皮拿栗子糕吃,一口不夠,又悄悄順走一塊!
簡直是小人得志!
蕭雲奕狠狠瞪着瓊羽不放,連文察覺氣氛冷的可怕,張嘴就為蕭雲奕辯解:“國舅爺,太子殿下不知您二位到訪,這才……”
越解釋越黑,越黑越容易掉進那女人挖的坑。蕭雲奕沉悶制止:“閉嘴。”
連文噤聲垂手退步,心裏卻有些不服:太子妃派來的丫頭只請殿下去用膳,只字未提國舅爺也在場啊。
何之儒自是眼熟連文的,論你是何人也別想逃過長輩翻舊賬,他絮絮叨叨:“從小你就是個糊塗的,整日不幹正事,難為太子殿下留你到今日!殿下就算不知老臣來,難道他連太子妃體虛也不知道嗎!”
蕭雲奕咬緊牙關,大有寧死不屈的氣勢:“天天除了吃就是吃,她哪裏體虛了?”
瓊羽差點将剛咽下去的糕點吐出來。
何之儒沒想到蕭雲奕還敢頂嘴,出乎意料平添了一把怒火,瞬間燒到了何之儒眉毛,他氣急:“太子妃纖瘦體弱,又整日辛苦,多吃點又怎麽了?你難道還養不起了?”
他并不願提瓊羽小産之事,說話時均以“體虛”代替,結果這兔崽子倒好,一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死德行!何之儒實在難以接受他最得意的學生不尊賢妻,他一拍桌子:“何氏家訓第六條,背!”
蕭雲奕一哽。
瓊羽看熱鬧不嫌事大,從何之儒肩後探出小腦袋瓜,蕭雲奕是皇家人,也是何家人,只是她從沒聽蕭雲奕提過,何家還有什麽家訓。
何之儒吹胡子瞪眼:“背啊!”
“何氏家訓其六,”蕭雲奕放棄掙紮死氣沉沉,宛若一個靈魂出竅的空殼:“敬母敬姊,寵妹寵女,娶妻則愛妻。”
說完,鄙視地掃了眼瓊羽,若眼神能抽人,瓊羽此時估計已經成了個陀螺。
瓊羽正震驚着,沒空搭理蕭雲奕。她遲疑地望向張氏,怪不得舅舅與舅母感情穩固,別人家訓前幾條絕對是家族榮耀,何家竟如此別具一格,從小就培養男子有愛妻意識?
她不禁陷入矛盾之中,前世蕭雲奕對她好的理由又增了一條,那便是不動真心,只守家規,但重生之後他對羽兒的念念不忘,又将愛妻之道抛在腦後,根本不管“瓊羽”這位正妻。
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啊!
何之儒還沒滿意,他催促道:“七八//九呢,一起背!”
蕭雲奕毫無善意地盯着瓊羽,半晌冷硬道:“妖言惑衆。”
何之儒更氣了:“你嘟囔什麽呢!”
“家訓其七,無論正妻有子與否,大忌寵妾滅妻,妾室之子理應過繼到正妻名下。”蕭雲奕重重嘆氣:“其八,若愛妻有疾,需不離不棄,增倍關心。”
他說到第九條,已經是咬牙切齒:“其九,若某日心嫌愛妻年老色衰,需照鏡問自己,吾,配,否?”
“配配配,太子殿下玉樹臨風英俊潇灑哪能不配?”蕭雲奕身上還有傷呢,可別真把他氣吐血。瓊羽從何之儒身後鑽出來,小跑到他面前福了福身:“舅舅,殿下他是,是想我了!這才叫我去彈琴敘情。”
教訓見好就收,何之儒也想給蕭雲奕個臺階下,他問瓊羽:“當真?”
瓊羽回頭沖蕭雲奕擠擠眼:不說好了嗎,在外不樂意也得裝恩愛!
蕭雲奕冷笑的十分無情:誰先起頭搞得事?誰搞得?
瓊羽登時低眉順眼:臣妾錯了。
但下次還敢!
“真的,國舅爺您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可在乎太子妃了!”連文琢磨着将功補過,見縫插針道:“殿下公事繁忙的很,方才還特意去盛茗園,親自盯着下人,将假山下的血跡打掃的幹幹淨淨。”
他故作感動道:“就是怕太子妃觸景傷情!”
直接說出來難道就不傷情了嗎。瓊羽放棄拉扯連文,但她自己救的蕭雲奕,怎麽着也不能讓他栽下去,她長舒一氣深表謝意道:“太子殿下的心意,臣妾明白。”
蕭雲奕這次忍住了,沒将真實情況說出來:假山下的血跡誰看了都不順眼,他不過就是路過派人清理,百分之二百不是為了瓊羽這個女人!
這女人,這女人心有九竅善于僞裝,颠倒是非胡謅八扯,擺不正自己是替身的位置,一次次得寸進尺,自私自利還和他談條件!只不過她巧舌如簧,還借着和羽兒有幾分相似的容貌,博取同情,利用人心!
蕭雲奕在心裏把瓊羽罵了千八百回,他低頭瞥到自己腰間玉佩,潔白無瑕,形狀雕刻的雖然不完美,但,但卻是羽兒親手雕刻而成的。
玉還在,物是人非。羽兒,他的羽兒……
瓊羽随着蕭雲奕的目光看向他腰間,他與她的距離近了不少,瓊羽看清那玉佩樣子,一股說不上來的麻酥感穿透了她全身。
玉佩上的珠子,繩線,流蘇都是新的,她未曾見過,所以第一眼并沒有認出來。而那一塊羊脂白玉,正是她嫁到大梁,第一件送給蕭雲奕的生辰禮物。
南昭玉石名揚天下,瓊羽的嫁妝中也不乏各類絕世好玉,這塊羊脂白玉細膩滋潤,白如截肪,主人長期佩戴還有滋養身體的功效。
瓊羽當時正處在好動的年紀,什麽東西都想親自做成,給蕭雲奕個驚喜。但她顯然高估了自己的手藝,平日刻刻木頭還行,雕刻玉石實在太難。
她的設想從龍變為一只虎,再從虎變成一個虎頭,最後刻出了個四不像不說,兩只長耳更是違和。
于是她送給蕭雲奕時,只說這是一只威風凜凜的兔子。
她還記得蕭雲奕的話:“太子妃的技藝甚好,這兔子,栩栩如生。”
瓊羽:“殿下您拿反了……”
原以為這個醜東西會在蕭雲奕那壓箱底,沒想到他不僅留着,還打了孔做成玉佩。
瓊羽只想:蕭雲奕的審美,怕是和腦子一起壞了。
何之儒氣沒完全消,然也沒有繼續訓斥蕭雲奕的意思,畢竟孩子長大了還要臉皮,領會到教訓就是了。
“殿下,您往後可要好好待太子妃。”他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只見蕭雲奕那不屈不折的男子漢擡了胳膊,抹了把貨真價實的眼淚。
這下輪到何之儒傻了,這算怎麽回事!他把太子殿下訓哭了?!
千防萬防沒防住蕭氏孟姜随時發作的眼淚決堤大法,真是一點氣都不稀罕争啊,瓊羽恨不得跳高捂上何之儒眼睛。
張氏一直沉默着,這時倒先反應過來,她備好帕子走到蕭雲奕身邊,十分接地氣的安慰道:“殿下,您舅舅說話說重了,他個老頑固,怎麽知道您和太子妃的情趣?”
一場專屬蕭雲奕的批評大會,忽然之間變成了如何勸太子殿下收住眼淚。
蕭雲奕心結難愈,他分明愛的是羽兒,結果所有人都逼他愛瓊羽,他結果張氏的帕子,說話也流露了真情:“我一心都在羽兒身上,一心都在。”
何之儒的嚴師之心接着就軟了:“這才對嘛,您的心一直在太子妃身上是好事,只是有些時候要注意表達,莫要生了誤會。”
蕭雲奕聽到“太子妃”仨字,心想果然還是沒人理解他,相思與憋屈沖擊上頭,他頓時淚湧如泉。
何之儒:“???”
瓊羽:“……”
關鍵時候還需控場,瓊羽拽了拽何之儒的袖子:“舅舅,您也知道殿下是個堅強之人,孩子沒留住,他自是難過的。”
何之儒恍然大悟,他只想着照顧瓊羽的情緒,忘了蕭雲奕是孩子他爹!瓊羽小産,他想必也是不好受的,強撐着的精神趕在了今日崩潰。
瓊羽一個“痛失愛子的親娘”成了中間的和事佬:“所以舅舅千萬不要将殿下今日的狀态放在心上,若讓外面有心之人聽去,于誰都是不好的。”
雖然算不上什麽醜事,但關系到蕭雲奕的完美形象,自然不能輕易外揚。何之儒連連點頭:“太子妃說的是,老臣明白。”
話音剛落,碧波來的及時:“太子妃,午膳已經備好了。”
瓊羽只覺得自己得救了,笑的如同劫後餘生:“勞請太子殿下,舅舅與舅母移步,咱先去用膳。”
蕭雲奕不知何時止住了眼淚,他方才還想轉身就走,可轉念一想,這是他的東宮,是他的舅舅和舅母,要走也是瓊羽這個外人走,憑啥是他走?
瓊羽看人向來不太準,不過她能看懂蕭雲奕的細微表情和心思,他的眼裏已經不是忍耐,而是稍許敵意了。
今日的玩笑,好像是開大了些……
何之儒見瓊羽愣神,看到書桌上的白紙才想起來提字的事,他摸着胡子笑道:“忘了忘了,太子妃還等着老臣的字呢。”
“正是,辛苦舅舅了。”瓊羽不去看蕭雲奕,只動了動身子擋住桌面,不讓蕭雲奕看到何之儒寫的是什麽。
蕭雲奕眸色暗了暗,卻不言語。
漂亮方正的二字“蒙氏”躍然紙上,瓊羽一邊誇贊一邊将紙卷好塞給碧波,她用餘光去打量蕭雲奕,他負手而立,心中的情緒似乎很複雜。
“舅舅。”瓊羽興致全無,她不再看向蕭雲奕的方向,只對何之儒與張氏道歉:“我忽然有些不适,還是讓殿下陪您去用膳吧。”
她将鼻喉的酸澀咽回去:“來人,把膳食挪去東升臺,好生伺候國舅爺與國舅夫人。”
東升臺離星月閣很近,是賞景的好去處,只是這一舉動,無疑将蕭雲奕推的更遠。
何之儒阻攔不及,瓊羽已從蕭雲奕身邊擦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