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失蹤了 “太子殿下來了,也沒用

撕心裂肺的吼叫全部被淤土吞噬, 渾濁的沼氣不知多久沒見過活人,肆意侵犯着瓊羽鼻腔咽嗓。頭腦的昏沉使她幾乎力竭,喉間似卡了一口濃痰, 如同井口的巨石, 堵住了她唯一的生路。

“咳。”膝蓋已被濕泥牢牢糊住, 瓊羽重心不穩側歪癱倒,手一張揚扶住了一物,眼前漆黑無光,她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摸上去像根枯藤。

瓊羽借力掙紮着嘗試坐起, 好在後背才仰起來便被井壁的苔泥吸附, 沒有再費多少力氣。

她昂直了脖頸将嘴鼻擡去最高位置,才不管會不會吃進蚊蟲,活像才爬上岸的溺水之人, 大口大口地吞飲涼氣,貪婪地享受呼吸帶來的快//感。

這鬼地方連一絲聲響都透不出去, 呼救全化成了回聲, 歸來震撼她自己的耳朵。

自救不得, 便只剩求生。瓊羽從來不是一個要求死也要死明白的人,她必要等到活明白了,才會心甘情願的想到死字。

前世在病榻上綿延的孱弱像一個攝魂的怪物,它捕捉到瓊羽空虛的意志,就一遍遍在她耳旁吶喊:“別堅持了,別撐着了, 蕭雲奕已經死了,骨頭都快爛了。他已經死了,你不去地下找他團圓, 還活在着深宮中做什麽?”

“滾,都給我滾。”瓊羽翻動着舌頭,自言自語會打斷她的胡思亂想,果不其然,在腦海裏禍亂人心的默念止住了聲,她半咳半笑:“我重活一世,不是為了讓人害命,不是為了死在蕭雲奕面前的。”

瓊羽懊喪歸懊喪,求生的烈火卻依然在心中熊熊燃燒。她方才心急,并無觀察地面情況,不知道合上井口的巨石是就擺在一旁還是憑空出現的。

但無論是哪種情況,地上人合巨石的時候絕對聽到了她的叫喊,卻仍然沒有半分猶豫,生生地将她困在了一座活棺材裏。

這是個死局,地上那人就沒想讓她活着出去。

可謂事發突然,疑點重重。瓊羽從泥中掏出雙手,往裙子上胡亂抹了幾下,她看不清手的輪廓,只好先緩緩伸出一指,再用另一手扶上去,好數着她想不通的問題。

地上那人是誰,瓊羽沒有看清,卻首先想到了看她不順眼,還害過她一次的皇後,不過巨石那麽沉重,絕不會是皇後或者惜楠能推動的。

那若非她們親自操作,又來一套借刀殺人呢。

瓊羽身為太子妃,不止滿宮矚目,背後還有南昭一國,天網恢恢,皇後做事必會講究不留馬腳,在明面上,也就只能用小事為難為難,絕不會突然冒出治她于死地的狠心。

……不會謀殺,難道還不會制造意外嗎?

瓊羽遲遲沒有伸出第二根手指,井底寒意陣陣,她卻被方才的想法驚出了一頭冷汗!

她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那人若真想來個痛快,不留後患,大可在地面先捅她一刀,再推到井裏毀屍滅跡。可是他并沒有這樣做,而是把個手腳完好的人困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密地。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要做的,是僞造太子妃失蹤!

“嘶。”思路正走到最複雜的岔口,瓊羽手背忽然一痛,似被什麽東西紮了道口子,她不經意地甩了甩手,又重新伸了兩根手指,放入手心。

此地人跡罕至,沒吃沒喝,等別人注意到她的不見,滿宮搜尋又不知道要費多長時間,搞不好失蹤就慢慢衍變成渴死餓死了!

如若這般,那她在別人眼裏就屬于意外跑到後花園,意外被困,意外喪命,那人手上幹幹淨淨不沾一滴血,就可以一箭雙雕,既造成了太子妃失蹤的亂象,又能輕而易舉地要了她命。

瓊羽不是孔明在世,最多就根據現狀猜想一些可能性,只是現下越來越細思極恐,她到底是得罪了啥,有多大的本事,能被人揪着不放,大有一番原計未成,重頭再來的作勢。

如此周密陰險的計劃……怎麽不太像是皇後想出來的!而且她是奉太後的意思出去找祈妙,皇後怎能未蔔先知,提前在她不一定會經過的地方布置陷阱?

先前的設想似乎不再成立,瓊羽挺住了底氣,沒有讓精神再次崩塌。若這事真與皇後無關,那祈妙會不會同被地上人藏到了某處?

他接下來……會不會還有別的目标?

瓊羽早忘了這時想到了那一步,該伸幾根手指,全當一通瞎猜是在恢神複力。宮中關注她的大有人在,太後,聖上,淑妃,還有蕭雲奕!他們遲早都會發現她不見了的。

地上會有人來找,她也不能在地下坐以待斃。烏漆嘛黑令瓊羽分不清已在這坐了多長時間,她将身子往前一傾,想試試能不能摸到什麽枯樹枝幹,稍微硬些,好讓她能伸觸下周邊,看看能不能撬開井壁裂磚,尋着軟土挖出條地道。

這麽想着,瓊羽竟真的拿到了一根細長的棍子,她嗅覺靈敏,似有似無聞到了說不上來的異香。果然天無絕人之路,瓊羽欣喜之餘恍惚一下目眩頭暈,再等跪穩,她驟然分辨不出她現在是睜着眼,還是閉着眼。

“殿下,”所有壓抑的恐懼湧上心頭,瓊羽本能地想躲去蕭雲奕身後:“太子殿下!”

可這裏哪有蕭雲奕讓她依靠,瓊羽狠狠地歪向井壁,撞疼了肩膀。

意識抽離幹淨之前,唯有蕭雲奕的微笑面龐在她的腦海中生了色彩,就算是映在黑暗泥潭,也不曾黯淡半分。

太後雖愛清靜,但很是看重大大方方有話就說的活潑孩子,何祈妙運氣着實不錯,恰好長在了太後心上。太後沒一會便被她逗的滿臉是笑:“你機靈的很,怪不得惹你爹娘疼愛,便是哀家見了,也甚是喜歡。”

“多謝太後娘娘。”何祈妙甜笑着行了跪拜:“能入宮見太後一面已是臣女幾世修得的福分。今日頑皮誤事,臣女會好好反省的!”

太後颔首道:“是得好好反省,看把太子妃都急成什麽樣了。還有你這臉和裙子都蹭髒了,趕緊讓太子妃領你下去梳洗更衣,等午宴過了,再來慈寧宮讓哀家好好瞧瞧。”

話畢,卻無人回應。

太後眯了花眼,望了一周卻沒能看到瓊羽:“太子妃呢?”

“太子妃去找臣女還沒回來,”何祈妙只得替瓊羽答道:“說來還是臣女的錯。”

太後輕輕笑了笑,示意溫姑姑去扶何祈妙起來:“罷了,你先跟她去更衣吧,等太子妃回來,便一道與哀家回去。”

太後親邀是後宮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場面,她們精心做的菜只被太後敷衍地說了幾句,不痛不癢,不高不低的,一時不由自主地羨慕起何祈妙這個丫頭片子。

但轉念一想,何家是因為是先皇後的母家才受太後重視,何祈妙被太後所喜,便等于沒有偏向後宮任何一人,說來說去,她們也沒有吃虧。

衆人坐姿比宴會開始是略顯懶散,只等着太子妃回來,太後娘娘一句令下得以遣散。可是何祈妙都換衣回來了,太後和永興帝都沒話聊了,廳堂裏還是不見瓊羽的影子。

“太後娘娘,太後娘娘!”一人跌跌撞撞地從回廊下跑到室內,氣還沒喘勻就撲跪在地:“不好了,太子妃,太子妃她!”

太後認出這是跟着瓊羽的掌事宮女碧波,她向永興帝投去莫急的目光,穩聲與碧波問話:“什麽叫不見了?你仔細說來。”

碧波還是沒憋住眼淚,她直起上身抽噎道:“都怪奴婢,奴婢沒有帶足夠的人去尋小姐,太子妃怕耽誤時間,便自己去了北面後花園。”

蕭永澍站起焦急道:“皇嫂還沒回來?”

“是。”碧波擦了把眼淚:“奴婢生怕太子妃迷路,方才帶人去後花園尋了一周,但并沒有發現太子妃的身影!”

說道急處她又伏去地上:“太子妃她不見了!”

重陽宴在陰森地氣氛下散了席,太後聽了噩耗當時就犯了心悸,由皇後扶着回宮等待消息。何祈妙心事重重,卻也在碧波的安排下,安全地上了出宮的馬車。

永興帝先派出不少執勤侍衛,以後花園和和壽康堂為起點,八方發散,必要在一個時辰之內找到太子妃。

然而一個時辰過得飛快,禦前侍衛兜着所有兄弟的膽子去到永興帝面前:“皇上,微臣失職!”

“皇宮四面高牆,一共就這麽大地方,好好的活人,還是你們的主子!怎麽可能憑空消失!”永興帝摔了朱筆:“林叢,水井,明河暗渠,一處都不準放過!”

侍衛有口難言,要是他現在說一句“都找過了啊”,他就該去找找自己下一個腦袋了。

跟在永興帝身邊的李老公公才在門前得了信,現下就算是不敬他也得插嘴:“皇上,崇明司監事沈決大人求見。”

永興帝有些煩躁:“不是午前才見過嗎,又來做什麽?”

但崇明司性質特殊,沈決上午才禀告的案件說不定有了什麽新進展。永興帝想罷,嘆了口氣道:“傳。”

李公公應聲而去,等領來沈決,又聽永興帝吩咐:“太子呢?一群飯桶,去把太子叫回來!”

沈決不上朝,入宮便不穿官服,也不穿純白,今日便一襲水綠衫透徹清爽。他既開了,便要說話,沈決在的地方,不存在旁觀者一說。

“臣沈廷君,參見陛下。”沈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與他白淨面相完美融合,怎麽看都是副傾盡所有,為君分憂的忠心。

他語氣輕易卻毫不輕狂:“陛下莫氣,太子妃失蹤,想是太子殿下來了,也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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