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劉府那場大火燒的轟轟烈烈,燒紅了半邊天,桃落府的百姓又怎能不知。
金子晚授意陸铎玉放出風聲,把那岳思思、花娘和劉在薄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傳了出去,一時之間,民衆也都不免唏噓,連着三天酒樓裏的說書人都在痛罵這牲畜不如的劉在薄,有些心軟的各家小姐、媳婦、婆婆甚至自發地去野花田祭奠岳思思與花娘,還有永遠不會再長大的囡囡。
如今桃落府沒有了主事的人,金子晚派人去從下級的縣令裏面選了一個代為主事,讓他快馬加鞭地趕過來盡快上手政務,直到正式的委派下來。
這邊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本來桃落府的百姓聽聞九萬裏來了都戰戰兢兢,見他們不但沒随便抓人打打殺殺,反而還還了岳思思一個公道,将那人面獸心的劉在薄被燒死的焦炭一般的屍體懸挂于菜市口整三日後又挫骨揚灰,此番行徑竟使得衆人對九萬裏和金督主的态度有一點點的回轉。
不過回轉不回轉的,金督主絲毫不在意。
金子晚正坐在去解夢山莊路上的馬車裏,用沾了墨的小狼毫行雲流水,奮筆疾書。
顧照鴻掀開馬車的車簾,坐了進來,見他正在寫字,便問:“金督主在練字?”
如此修身養性?
金子晚頭都不擡:“在告狀。”
顧照鴻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通篇都在罵劉在薄,洋洋灑灑,前面寫的還是正楷蠅頭小字,後面顯然是寫怒了,越寫越飛,一個字比第一頁的五個字都大,最後落筆的一捺把紙都寫破了。
顧照鴻:“……”
金督主這股子怨氣。
不過也不知道是金子晚恃寵而驕還是天性如此,這可是直接寫給皇上的折子,哪個臣子不戰戰兢兢遣詞造句,這金督主可好,顧照鴻瞥見的那眼金子晚把劉在薄和田家罵得那叫一個尖酸刻薄。
顧照鴻委婉:“金督主這折子寫的倒是相當……直抒胸臆。”
金子晚哼了一聲:“有事就直說,沒事就別寫折子。這些臣子要不然就先歌功頌德十頁再正事說半頁,要不然就堆砌華麗詞藻顯擺自己那點臭書袋,折子一打開恁老長,都是先帝在位時遺留的臭毛病,盛溪雲煩得要死。”
顧照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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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少俠坐到了他身邊,伸手去抱那只白貓,轉而說起了田家:“民間這些陋習實在是害人害己,人既已死,再去弄些陪葬又有何用,更遑論是結陰親,若非如此愚昧,想必也不會釀成如此慘禍。”
金子晚深以為然,無意識地咬着筆杆,含糊不清:“你說的對,我得把這句加上。”
然後顧照鴻就眼睜睜看着金督主把剛才寫的那句結尾粗魯劃掉,加了一句抨擊冥婚等愚昧行為,然後把折子剩餘的紙張都扯出來,一個字一頁地寫:建議取締。
顧照鴻肅然起敬。
就算當皇帝的不愛看歌功頌德長篇累牍,把奏折寫成練大字的紙也是金督主獨一份。
金子晚寫完剛把筆放下,就看到了自己那白貓被顧照鴻摸的如癡如醉,舒服的不得了,咪嗚咪嗚的。
金督主狐疑:“顧兄這手法倒是娴熟。”
顧照鴻失笑,伸出手指去撓小白貓的下巴:“我那小師妹也養貓,她又經常在外面跑來跑去,大多數時候丢給我照顧。”
那貓被他摸的舒服到甚至他把手移開,它都會自己蹭過去。
金子晚:“……”
金督主面上不在意,餘光卻悄悄瞄着顧照鴻的手法,偷偷學。
顧照鴻心知肚明,心裏好笑,還是放慢了動作故意給金子晚看。
過了一會兒,貓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被顧照鴻摸睡着了。
顧照鴻輕柔地把貓送回到金子晚懷裏,小白貓翻了個身,在金督主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着。
金子晚把胳膊伸出車窗外,把剛寫完的大字,啊不是,奏折遞出去,懶洋洋地喚:“陸铎玉。”
奏折立刻被馬車外騎馬的陸铎玉接過去,準備叫人送到京城去。
金子晚了了一件事,又想起了此行的解夢山莊,打聽道:“所以解家人真的是被神眷顧過嗎?”
顧照鴻笑:“我聽金督主的語氣,似是不信。”
“我從不信鬼神,”金子晚淡淡,“所有靈異事件必是有人裝神弄鬼。”
“具體我也不知,”顧照鴻解釋,“解家這個确實難解之謎。就像我之前說的,江湖上盛傳解家人會煉長壽丹。”
“你似乎相當确定他們不會。”金子晚考究地看着他。
“當然,”顧照鴻從馬車裏的小桌子上的糕點裏拈起一塊,“之前解家曾有過一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從不曾養在解家,活到了一百出頭,被當地人認為是精怪,在活子孫壽,後來才被解家人接過去算族譜,才發現竟有着解家的血脈,也是奇事一樁。”
金子晚提了提唇角,眼睛裏卻沒什麽笑意:“活那麽久又有什麽好處,自己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死去,大抵所愛之人都無法長廂厮守,活着也孤單。”
顧照鴻一怔:“這……我倒是未想過。但記載上,解家的夫人也都挺長壽的,這倒是有些奇怪,難不成鏡景山風水如此養人?”
“荒唐,”金子晚也拈起一塊糕點,慵懶地靠在馬車裏的靠枕上,左眼下的淚痣正好對着顧照鴻,眉眼擡阖間很難讓人不注意,“那幹脆讓皇室遷都到鏡景山上去得了,各個兒身體倍棒活到一百二,能把那幫想謀朝篡位的都熬死。”
顧照鴻失笑,咬了一口那糕點,險些被甜膩到吐出來,在嘴裏吐不出咽不下,過了好半天才勉強咽下去,趕忙倒了杯水喝下去,都不怎麽頂用:“金督主這糕點也未免太過甜膩了!”
配清茶都不行,配黃連還差不多。
“有嗎?”金子晚奇怪地看着他,施施然吃完了手裏剛才拿的那塊,“我覺得還好。”
顧照鴻:“……”
不過顧照鴻發現金子晚好像食量出奇的小,小到已經遠遠不如正常人,而他身邊的人卻好像早已習慣,就像這馬車裏供上來的糕點,一般來說一盤怎麽也要放個五六塊,不同樣式的再放個三四盤,他們給金子晚一盤就放兩個,一共也就三盤。顧照鴻還親耳聽見陸铎玉叮囑金子晚這三盤不能在未吃正餐前全吃了,不然正餐又該吃不下了,然後下一刻便被金督主罵了。
這能養胖起來才怪,每天吃這麽點,要不是金子晚看着骨架子大,怕是會纖細的不如女子。
顧照鴻百思不得其解,也沒聽說這盛雲帝如同楚王一般好細腰,怎這金督主一副要把自己先餓死的樣子。
只是人若生的好,不論是伶仃還是豐潤,都是美的。
顧照鴻的眼光落在金子晚的腰身上,覺得他如今細瘦的腰身就已經惹人心癢,若是長點肉,想必手感愈發絕妙。
這廂他在思索,那廂金子晚也屬實沒意思的很,貓又睡了,誰去鬧它誰就要挨一爪子,他才不去自找沒趣。
于是在馬車外騎馬的陸铎玉,又看見車窗的簾子中伸出了一只紅袖素白的手,在空中招了招,連忙驅馬靠近:“督主有何吩咐?”
“行至哪兒了?”
“天色不早了,今晚可能得在前面繁鴛府歇息一晚,”陸铎玉答,“王二已經先去尋客棧安置了。”
金子晚懶懶的:“明早出發前去繁鴛府多尋個十本八本的當地風土民俗的志傳來,路上也忒沒意思了些。”
陸铎玉頭痛,嘴上應下來了,心裏還在想,一兩本尚且還尋得到,多了真夠嗆。雖然民間話本多,但那都是聖上和您的香豔故事,有的時候還能找到那麽兩三本謝丞相做惡人的本子,其餘正經的挑都挑不出來。
也不知道您是想看後宮版本的,還是想看朝堂版本的,還有潛邸的,一抓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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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陸铎玉:行,我明白了,只有我最沒有貓緣,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