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人的距離貼得太近了,歲寒能感覺到柏穆辰的胸膛不時擦到自己後背的感覺,又因為柏穆辰比他高一點,所以他的耳畔總能不時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息,那似乎是柏穆辰靠在他身後時呼吸産生的鼻息。
刀鋒每一下落到砧板上,他的心髒就不可避免地震動一次,連呼吸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謹慎起來,他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這種感覺實在太奇怪了,他從前和好友擁抱的次數也不少,沒有一次給他的感覺這麽別扭。
實在要說是什麽地方奇怪的話,歲寒只能對于這種狀态給出一個詞:暧昧。
柏穆辰似乎是感受到了歲寒手上動作的停頓,在他耳畔輕語:“這麽出神?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歲寒被腦子裏突然蹦出來的這個詞驚到了,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和黃瓜,趁機從剛才那種暧昧的氛圍中逃離出來,離開了那個不算懷抱的懷抱,“沒事兒,我現在又不是連菜也不會切。倒是你,那麽久以前的事兒都記得清清楚楚,你這記性可真是好。”
“我不是記性好,只是對于你,我記得格外清楚罷了。”
歲寒心裏一悸,那些不好的畫面又席卷而來,他手上動作停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哦?這話怎麽說?”
“我只會記得我願意記住的人,就像你,”柏穆辰靠在洗菜臺邊,望向歲寒的眼神裏帶着戀人之間才有的深情,“關于你的點點滴滴,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們之間那些美好的回憶,我更是一直放在心上。不瞞你說,我在職場上也算是打拼了幾年,形形色色的人我都見過了,卻沒有一個能像你一樣,讓我願意一直放在心上。”
‘當——’
像是刀子重重砍在砧板上的聲音,歲寒的手微微顫抖着放下了刀具,盡管他想要試圖讓自己顯得冷靜一些,卻還是能從神色中窺見他的緊張。他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走到門口,打開廚房門,對柏穆辰說:“要不你還是在外頭等着吧,原本就是我說了要請你吃飯,怎麽能勞煩你動手呢。”
“也好,我去外面等你。”到這兒差不多夠了,柏穆辰也不想動作太快,于是走出了廚房,将這一方小小空間留給歲寒一人。
只是即便是柏穆辰走了以後,歲寒也靜不下心來做菜,柏穆辰方才說的話令他一時有些心慌,也令他有些捉摸不透。他心想,或許是柏穆辰還記恨着他,因為記着當年的事所以才會在今天一直發出這樣的暗示,否則何以會說出那樣的話?
歲寒把菜端出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三月開頭,天總是暗的很早。他轉身把燈打開,看見柏穆辰不知從哪裏找來一瓶看起來便價格不菲的紅酒,問他:“喝點兒酒嗎?”
實際上他并不怎麽能喝酒,倒不是說不喜歡那個味道,只是他似乎天生便酒量不太好,稍微喝一點兒沒關系,多喝幾杯便會喝醉,且一醉就不省人事。高中時喜歡裝逼,會跟着狐朋狗友喝幾杯,現在不一樣了,除非身旁有值得信賴的人,否則他斷不會喝酒。
只是眼下這個情況,他還真不好推脫,于是又從櫥櫃裏取出兩個高腳杯和開瓶器,說道:“好啊,難道咱倆聚在一塊兒吃飯,是該好好喝一杯。”
說罷,便用開瓶器打開了紅酒,再在兩個高腳杯中都倒上了半杯。将一杯放到柏穆辰面前,說道:“其實吧,你也不必親自帶着酒過來,我這兒好歹是開餐館的,雖說……沒有像你帶來的那種上檔次的紅酒,不過其他的,管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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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在一起,就得喝點有格調的,”柏穆辰晃了晃高腳杯,看着紫紅色液體在玻璃杯壁稍稍停留又緩緩落下,他将酒杯微微舉起,對着歲寒示意了一下。歲寒便也舉起酒杯,與柏穆辰的酒杯對碰,接着歲寒便将那杯酒一飲而盡。
順滑的口感流過喉嚨,歲寒默默在心中記下喝酒的杯數,免得一會兒沒忍住喝多了。随後,他對柏穆辰說:“別光喝酒,嘗嘗我做的菜。”
“好。”
兩人一邊吃菜,一邊飲酒,聊了一些有的沒的的事情,單單避開了過去這些年發生的事。歲寒喝了三杯後便不願再喝了,生怕一會兒回不去。
柏穆辰見他面色有些發紅,心想他八成是有些不勝酒力,卻借着這個苗頭問道:“歲寒,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什麽?”歲寒心裏一驚,筷子也連帶着抖了一下,他将筷子收回放到碗上,讪讪一笑,“我,我能有什麽心事啊。”
“那為什麽你看到我會這麽緊張?按你的性格,不應該如此吧。”柏穆辰也放下筷子,微微偏頭,微笑着看向歲寒,“告訴我,你在想什麽?”
“我沒想什麽,我能想什麽呀。”歲寒試圖掩蓋自己的不安,只是看到柏穆辰的眼睛的時候他便謊了,他無法再逃避這件事,于是他心虛地又灌下了一杯酒,咣當一下,将酒杯重重地放下。
之前的歲寒不可不謂是一個驕傲自滿的人,即便知道是自己做錯了事,明白了自己的錯誤,也從不輕易低頭。但對于這件事,他卻卻覺得,自己确實該放下自己那些無所謂的驕傲。
“好吧,實話說,我在想,以前的事。”酒精發揮了它的作用,使得歲寒更加容易說出這些話,“我覺得,我應該為從前的事和你說聲對不起。”
柏穆辰盯着對面的歲寒,表情甚是平靜:“你在說什麽?你為什麽要對我說對不起?”
歲寒聽到柏穆辰的話,就好像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柏穆辰:“你可別告訴我,那些事兒,你忘得幹幹淨淨了,他們怎麽欺負你怎麽霸淩你,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自打我再次見到你,我這是每晚每晚地做噩夢,每次做夢,都會夢到你被他們霸淩的場景。”
“都過去了,過去了,”柏穆辰的語氣平淡得就好像自己并不是事件的主人公一般,“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我早老就不在乎了,況且,你也不是那個下手的人,又何必自責呢?”
“雖然我沒下手,但我終究是那些人的頭頭兒,我看着他們一起欺負你卻不制止,我就有責任,我得承擔責任,否則算什麽男人?”忽然,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起身走到柏穆辰面前,說,“要不這麽着,你揍我吧,他們那群人怎麽對你的,你就怎麽個還回來,還到你滿意為止。反正我這人從小打架打到大,扛揍,還會游泳,随便你折騰,你給我留口氣兒就成。”
柏穆辰看着他一副半清不醒還信誓旦旦的模樣,簡直哭笑不得,他将歲寒按回了椅子上,說道:“你喝醉了。”
“我沒喝醉,我清醒得很!”歲寒開始習慣性地用指節敲桌子,就跟他從前訓蘇紹南和闫磊時一樣,“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說讓你揍就讓你揍!你要怕我将來反悔,就錄個音。不把欠你的這份兒還清楚了,我始終內心不安。”
“不用你還,”柏穆辰趁着他現在不清醒,伸手撥弄了一下他的額邊的碎發。看着歲寒那雙漂亮清澈的的眼睛因酒意而顯得有些迷蒙,不由得想親吻他的眼角。他收回了手,對歲寒說,“我不會打你的,我怎麽舍得打你。”
歲寒這人,原本就有點兒直男思想,從來都看不懂別人給他的滿懷愛意的暗示,更別提現在這種腦子不清楚的狀态了。他是沒注意到柏穆辰這話說得有多暧昧,腦子裏頭還在想該咋樣賠罪呢,于是問:“那咋辦?這事兒總不能就這麽完了吧?”
“如果你實在想還的話,那就……”柏穆辰像是深思熟慮了一會兒,才對歲寒說,“再過兩周,就是我外公的八十歲生日,屆時他将會邀請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前去參加。剛好,我們那兒還缺幾個大廚,不如你就去幫個忙吧,還有你那兩位店員,也可以帶來。”
“這……這當然是沒問題,只不過我和小蘇也就會燒些比較常見的餐點,想必你們那些個上流社會人士的聚會,看不上咱們燒得菜。”
“這個沒問題的,到時候,我會找人告訴你到時候應該做什麽,并且會給出相應的菜譜和制作流程,你們跟着做就行。”
歲寒想了想,覺得這是個法子,既然人家對揍他一頓沒什麽興趣,那總要換個方法來恕他的罪。人家已經說了要他去幫個忙,那他就去幫忙好了,反正他這個小餐館,多開幾天少開幾天都一樣。
把話說開了以後,歲寒心裏頭舒坦了許多,這一高興就又喝了幾杯,多喝了幾杯的結果就是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已經待在自個兒家裏了,起初他還疑惑,這柏穆辰也沒去過他家,怎麽把她送回去的,這一問才知道,那晚他喝醉了之後,柏穆辰便借了他的手機給蘇紹南打了電話,是蘇紹南将他送回去的。
之後,歲寒便在家給自個兒煮了點醒酒湯,喝完之後去了店裏,将參加宴會的事兒同兩人說了。原本他是覺得,反正闫磊也不會做菜,便打算只帶着蘇紹南一人去,只是闫磊吵着鬧着說想去見見世面,歲寒便只好答應帶上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