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歲寒在他那個巴掌大點兒的店裏頭除了擔任店長,還負責平日裏的置辦貨物,也就是買東西,原材料啊調料啊酒水飲料啥的沒了他都得去采購。

這一日廚房裏頭的醬油沒了,歲寒便出門奔着街口的小賣部去了。結果他這剛走沒多久,店裏就來了人。

這會兒正是下午兩點多,生意最清淡的時候,再加上寒假已經過去了,大夥兒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店裏一個客人都沒有。闫磊正收拾屋子,蘇紹南捧着手機坐在收銀臺旁邊打鬥地主,他剛剛扔出一個王炸,就聽見玻璃門打開時發出的吱呀聲。他料想是來了客人了,于是一擡頭,便看到門口站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那是一個長得頗标志的男人,看上去不過二十三四,比蘇紹南還小一些。個子挺高,一雙腿又長又直,頭發烏黑濃密,眼眸深邃有神。只是看着怪孤傲冷清的,給人一種不茍言笑的感覺。

蘇紹南一見到他便來了興致,他就是偏愛這種高冷型的,性子越是清冷的人,在床上表現出另外一面的時候就格外令人驚喜。于是将手機随意地放在一邊,走上前,臉上帶着讨好的笑:“帥哥你好,想吃點兒啥?”

那帥哥見了人也是板這一張面癱臉,說話的語氣正經八百的:“我不吃東西,我是來找人的。”

聽說是找人的,蘇紹南便有些失望:“哦,找人啊,你找誰?”

“請問,年歲寒先生在嗎?”

這又一聽是找自家老大的,蘇紹南的警惕心便上來了,他後退了一步,問:“你是什麽人?找他有啥事兒?”

“我是柏先生的秘書,我叫周灏安,是他讓我過來的,這是我的名片。”說罷,周灏安從上衣口袋內取出一張名片,遞給蘇紹南。

蘇紹南接過那張名片,認得這上頭的地址就是同自家老大交好的那位大老板的公司,于是剛剛提起來的警惕心又放下了,并且帶上了一咪咪色心。他将那張名片收進了自己的口袋,對周灏安說:“你先坐,我們老大出去買醬油了,一會兒就回來。”

“謝謝。”周灏安低頭看了一眼那椅子,看着還挺幹淨,于是放心地坐下了。

蘇紹南滿心歡喜地跑去倒了杯水,還破天荒地放了片檸檬片進去,端到桌子上,随後往周灏安旁邊一坐,說道:“來,喝點水,關于咱們老大或者咱們店你有什麽想知道的,問我就行。”

“不必了,一會兒等年先生來了,我問他就可以。”

蘇紹南本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同周灏安聊幾句,拉近拉近距離,可這撲克牌臉可謂是油鹽不進,不管蘇紹南想了什麽話題,這家夥都能一句話給他結束了,冷場效果簡直比空調還強。于是蘇紹南算是看出來了,這人要麽就是看不上他,要麽就是個木頭腦袋。

肯定是個直男!蘇紹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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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歷了死一般沉靜的尴尬,歲寒終于拎着兩瓶醬油回來了。蘇紹南見了他就跟見了救星似得,總算不用跟這個制冷空調單獨待一塊兒了,于是笑着同周灏安說:“來了來了,我們家老大回來了。”

周灏安順着蘇紹南的話一轉頭,看到來者的時候,便愣住了。

原本跑到街口買個醬油也就十分鐘不到的事兒,偏偏他在路上被住在同一條街上的老大爺攔住了,老大爺講起話來那叫一個滔滔不絕,于是歲寒便在路上耽擱了十來分鐘。

他将醬油往桌上一放,接着脫去了外套,挂在門口的衣架上,捋了捋有些淩亂的頭發,一回頭才發現店裏來了個陌生人,蘇紹南還坐在這人旁邊一臉傻樂,便問:“小蘇,這你朋友?”

“不是啊,這位是那個大老板的秘書,特意來找你的。”蘇紹南看向周灏安,卻見這人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家老大看,耳根子都紅了,于是拿胳膊肘戳了他一下,“诶,人來了。”

“啊?”周灏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該幹什麽,他連忙起身,接着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一張名片,手足無措的模樣跟方才形成強烈對比,“您好,我姓安,不對,我姓周,我是柏總的秘書,他讓我來找您。”

蘇紹南在後頭看得都驚了,怎麽的這個死面癱忽然變了個樣子?歲寒不知道他來之前發生了什麽,只是接過那張名片,匆匆掃了一眼便放到了收銀臺上,又問:“他讓你來找我幹什麽?”

周灏安微微低頭,眼睛時不時地瞟一眼歲寒:“柏總說,要我帶您……和您的朋友去熟悉一下宴會當日的地點和現場流程。”

“成,我知道了,”歲寒點了點頭,正打算進後廚去把闫磊叫出來,又看了周灏安一眼,有些疑惑地說,“這天兒,不熱吧。”

“不這才三月份,熱什麽呀。”蘇紹南接話。

“那就是你衣服穿多了,”歲寒對周灏安說,“下次裏頭還是少穿點兒,瞧給你熱的,臉都紅了。”

周灏安:“……”

宴會舉辦的地點倒不是在什麽高級大酒店舉辦,而是選擇了一處別墅。據說這地方是柏穆辰他外公名下的一幢別墅,房子很大很寬敞,周圍環境也不錯,只是老人家大概是覺得,這麽大的房子,只有他和保姆住這兒未免有些寂寞,因此平日裏不太喜歡往這兒跑,但這個地方用來開宴會卻很不錯。

歲寒到那兒的時候正在清理場地,裝修工人們一個個拖着原家具往外搬,預備将宴會場地清理幹淨後重新布置,周灏安繞過大廳,直接帶着他們去了後廚。

蘇紹南和闫磊看慣了自家廚房的小竈臺,立馬就被這邊較為高端的設備引起了興趣,這裏摸摸那裏看看。歲寒對這些高端設備并沒有什麽興趣,便跟着周灏安聽他講當日的流程,順帶看了一下那天的菜單。

歲寒掃了一眼菜單,見是些沒什麽難度的菜肴,便也放心了許多。

周灏安平日裏例行公事,從前柏穆辰吩咐他去做的事,他都是按着标準走完一套流程,之後就會擺着他那張标準面癱臉把人送回去,接着便回去交差。

可是今天,他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似得,面癱臉也沒了,态度也不冷了,且沒有照着流程來,去完了廚房又帶着他們去看了宴會大廳,不過宴會大廳此刻正在裝飾,沒啥好看的,周灏安原本想帶他們去後花園逛逛,但一想到柏穆辰的指示,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快要離開了,周灏安便問歲寒:“年先生,請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嗎?如果您有什麽不明白的,我将再次為您講解一遍。”

“不用,”歲寒老早待得不耐煩了,原本以為林嘉佑那樣的書呆子夠悶的了,結果這個周灏安還要悶,他也不曉得柏穆辰的招工标準是啥,成天跟倆悶葫蘆待一塊兒也不覺得悶得慌。而且這周灏安還不單是悶,而且不曉得為啥一看到他就臉紅,搞得歲寒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态度不好把人整得過度緊張。

他一歪腦袋,看見蘇紹南待在周灏安後頭不曉得幹啥呢,便對他招了招手,“小蘇,別站那兒傻樂了,還有磊子,逛也逛夠了,咱該回去了。”

回去自然還是坐的周灏安的車,他興致沖沖地走到副駕駛座的位置開了車門,蘇紹南見狀便逼臉不要地坐了進去,還笑着跟周灏安道了聲謝,周灏安已經準備好的笑臉立馬換回了冰山臉。

他瞥了一眼跟着闫磊坐到汽車後座的歲寒,又回到了駕駛座的位置,有些悶悶不樂地開車上路了,任憑路上蘇紹南怎麽和他搭話,他都沒回半句。

到了目的地,周灏安将三人送下了車,臨走前周灏安還對歲寒說了一句:“年先生,如果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您可以……”

“我會聯系你的,”蘇紹南半路殺出,把周灏安後半句話嗆回去了,“就算我家老大要聯系,也是聯系你老板啊,是不是啊老大?”

“對啊,我還是和你老板更熟一點,”歲寒走出來,拍了一下周灏安的肩,“回去吧,趕緊回去交差啊。”

這廂周灏安開車回去了,那廂柏穆辰電話就打過來了。

“怎麽樣,小周帶你去參觀過宴會場地了嗎?”

“去了去了。”周灏安在的時候,他還有點兒拘謹,這會兒人走了,總算是放開了,于是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靠,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感覺整個人都舒爽了不少。

“他沒做錯什麽事,或是說錯什麽話吧?”

“沒呢,就是人呆了點,不過辦事兒挺利索。”

歲寒似乎聽到柏穆辰在電話那頭輕笑了一聲,回了一句:“真可惜,我今天有事,不能親自帶你去。”

“沒事兒,誰帶誰還不都一樣嘛。”

“不一樣,其實,我還是比較想親自帶你去的,這樣就能見到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歲寒總覺得從這句話裏頭聽出了點兒不一樣的味道,一時不知怎麽回答,便說:“那就下次呗。”

“下次,下次在宴會上,我一定帶你好好參觀一下,我親自陪你。”

“那也成。”

“嗯,再見。”

“再見。”

柏穆辰挂斷了電話,面無表情地盯着屏幕上‘年歲寒’這三個字,直到屏幕慢慢變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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