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歲寒覺得自打那天那個不認識的男人出現在柏穆辰家門口之後,他就變得有些敏感過度,仿佛只要柏穆辰在外面一夜未歸,他就總覺得柏穆辰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這一日也是如此。因為現在回餐館也幫不上什麽忙,歲寒幹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着,打算如果過了十點還見不着柏穆辰人,就讓蘇紹南去問問周灏安。

好在柏穆辰回來得還算早,只是整個人都透着一種疲倦與頹喪的氣息。歲寒見了他這副樣子,心裏那股子氣立馬消失地一幹二淨,只剩下擔憂。

柏穆辰換了鞋走進屋裏,一擡眸,便看見歲寒站在客廳裏望着他,于是說道:“你還在家啊。”

“等你呢,你昨兒晚上跑哪兒去了?”

“昨晚與工作上的對象一起出去喝酒,不當心喝多了,就在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柏穆辰沒敢和歲寒說自己昨晚是在林嘉佑家裏過夜的,免得歲寒知道之後又跟他鬧脾氣,于是面不改色地扯了個謊。

因為柏穆辰身上确實帶着一些酒味,且神色十分疲倦,歲寒便相信了他的話,沒再問昨晚的事,只問道:“你是不是感覺不舒服,肚子餓不餓?要不要我給你煮點醒酒的東西?”

“不餓,就是頭疼,想休息會兒,”柏穆辰低頭,在歲寒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乖,我上樓休息了。”

歲寒點了點頭,打算等過會兒去廚房幫柏穆辰煮點醒酒湯,不過還沒等他人上樓,門鈴聲便響了起來。

歲寒回過頭,盯着門口的位置,沒發現柏穆辰在聽到門鈴聲的時候臉色變了,他從客廳穿過走到門口将門打開,只見林嘉佑抱着一件外套站在門外。

歲寒沒理解林嘉佑這個點出現在這裏做什麽,只是覺得他手臂上挂着的那件外套有點眼熟,還沒等他開口,林嘉佑便露出他慣有的微笑,将手臂上挂着的外套遞給歲寒,說道:“穆辰不小心把外套落在我車上了。”

他盯着那件外套,沒立刻接下,而是問:“他的外套怎麽會在你車上?”

“因為是我把他送回來的啊。”早晨的陽光透過樹枝照射在林嘉佑臉上,他漆黑的眸子裏透露出的只有真誠,這告訴歲寒,林嘉佑并沒有在說謊。

心中的不安漸漸放大,歲寒微微皺眉,盡管預料到接下來的話可能會令自己不适,不過還是開口問了:“為什麽是你送他回來的?”

“昨天晚上穆辰喝醉了,剛巧喝酒的地方離我家比較近,我就把他帶回我家過了一夜。”林嘉佑望着歲寒那瞬間放大的瞳孔,眨了眨眼,有些無辜地補了一句,“因為是好朋友才會這麽做的,我想,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怎麽可能不介意,說實話,歲寒現在已經快氣炸了,他真的很想直接一拳頭砸過去讓這個臭不要臉的重新做人。但還是不得不忍住,一來是因為眼前這人不比其他那些莺莺燕燕,把林嘉佑打壞了他自己說不定還要搭進去;二來,他向來都如果覺得一個男人出軌了,應該先去找那個出軌的人治罪,而不是找第三者。

生生忍住了想要打人以及罵街的沖動,歲寒将那件外套奪了過來,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對林嘉佑說道:“不介意,不介意……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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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門被重重關上,關門時帶起的風吹亂了林嘉佑的頭發,他伸手撩了一下碎發,盯着那扇緊閉的門,覺得昨晚聽見柏穆辰的夢呓時所受的郁悶的氣,總算疏散了一些。

門內的情況就不理想了。

柏穆辰站在樓梯口時基本聽不清外面在說什麽,除了歲寒最後那句‘你大爺’,不過既然歲寒都在外頭罵街了,那就說明一定不是遇到了好事。他此刻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希望來按門鈴的人千萬不要是林嘉佑。

然而事與願違,歲寒怒氣沖沖地拎着那件外套走進來,将外套往樓梯口一扔,質問道:“我問你,這是怎麽回事?”

柏穆辰看着地上那件外套,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從林嘉佑家裏出來的時候外套似乎是林嘉佑拿着的。

“你他媽說話呀!”歲寒走上前,一把扯住柏穆辰的衣領,怒吼道,“你剛才是怎麽跟我說的?啊?去酒店,你可真他媽會瞎編!那我問你,這件外套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騙我?你跟他是不是有什麽?”

宿醉的後遺症在這時候再次湧了上來,頭疼的感覺一陣接着一陣,仿佛腦殼都要炸開一般,柏穆辰深鎖眉頭,将歲寒的手從自己領子上扒開,無奈地說:“沒有,我跟他沒有什麽,你不要多想。”

歲寒借着抓住他的胳膊,接着罵道:“究竟是我多想,還是你不檢點,你自個兒心裏頭沒點兒數嗎?我可當真是小看你了啊柏穆辰,這扯起謊來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我看上回那事兒你也是在跟我扯謊吧,那個跑你家門口來跟你摟摟抱抱那個小王八蛋就是你姘頭吧?”

柏穆辰本來就頭疼,聽歲寒在這兒跟他罵罵咧咧還翻舊事,心裏頭更加不舒服,便道:“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真的讓我很煩。”

歲寒除聽到這句話時,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似得,很疼,他的表情也有那麽一瞬變得有些受傷,只是下一秒又被憤怒替代,他左手抓住柏穆辰的肩膀,吼道:“你嫌我煩?!老子還嫌你煩呢,老子一天天的在你家給你燒菜做飯做家務,我他媽跟誰這麽照顧過啊,你他娘的還給老子在外面亂搞,你現在要是不跟我解釋清楚這事兒,我就跟你沒完!”

這是柏穆辰和歲寒在一起之後他覺得最累的一次。

或許是因為宿醉之後帶來的頭疼感使得他的脾氣也變得暴躁無比,也或許是歲寒跟他吵架的聲音令他覺得不适,人心煩意亂地時候往往會做出一些沖動的事,于是他悶得推了歲寒一把,吼道:“你有完沒完!”

推完之後,他才想起來,歲寒手臂的傷還沒有完全康複。

這還是歲寒第一次以如此窘迫的形态跌倒,按照他的力氣其實根本不可能被柏穆辰随手那麽一推就倒下去的,只可惜他的左手手臂實在使不上力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趴在桌子上,肚子剛巧撞在大理石桌面的尖角上,若是再往上偏移一點,他那還沒拆鋼板的肋骨估計又要骨折一次了。

即便打了那麽多次架,也不得不承認肚子這塊是真的脆弱,冷不防地這樣重重一撞,劇烈的疼痛感伴随着輕微的嘔吐感一并席卷而來。他微微彎腰,顫抖着捂住肚子,大口大口呼吸空氣,想要緩解一些那種想嘔吐的感覺。

冬日清冷的空氣随着口腔吸入內部,引得喉嚨口也變得冰涼與幹燥,肚子被撞的疼痛并未減少,只是度過了最初那種突入襲來的疼痛後變得稍稍習慣了一些罷了。與此同時,歲寒忽然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悲傷與心痛的感覺。

這種心痛的感覺不同于母親因病去世以及被父親誤會無視時的心痛感,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他也說不清那是什麽感受。

柏穆辰真的沒想到,自己不過是用平常力道推了一下,事情就會發展成這樣。他走到桌子便,伸出手想要查看一下歲寒的情況,卻被他一掌拍開了。

他疼得沒什麽力氣怒吼,只是咬牙低聲說了一句:“滾……”

“寒寒……”

他咬了咬牙,還是使出力氣怒吼了一聲,像極了憤怒的野獸的低吼:“滾!”

歲寒越這樣柏穆辰越害怕,他伸手想要按住歲寒的肩,讓他翻過身來看看他的肚子有沒有傷到:“你不要這樣,你起來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傷到哪兒。”

“我叫你滾啊!”柏穆辰的手才剛碰到歲寒的肩,他便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面對着柏穆辰,右手高高地揚起,好像下一秒就要打下去。

柏穆辰已經做好被扇耳光的準備了,可是等了好一會兒,歲寒的手掌始終沒有落下。

他打不下去。

過去的回憶在此時此刻再次湧現,像浪潮一般席卷而來,高中時的一幕幕又在他腦海中重演。

仿佛又回到了某一天的下午,他從校園的某個地方路過,一偏頭,看到柏穆辰被他那幾個狐朋狗友圍堵在扇耳光,少年的臉又紅又腫,死死咬着下唇,不發出一點聲音。而他,只是冷冷地站在遠處望了一眼,對裏面的人表示一番同情過後便離去了。

他打不下去,對于一個曾經眼睜睜目睹過被校園暴力,而自己又沒有出手拯救的人,他真的下不去手。

從前是,現在是,以後或許也會是這樣。

歲寒放下了手,垂在身側,他微微低頭,沒有看眼前的男人,只是輕聲說了句:“我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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