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喬知鶴對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歲寒的第一反應便是不相信。
他不信會有人僅僅和他相處了兩個月不到就會愛上他,更不相信一個十九歲男生的愛意是真情實意的。已經上過一次當的歲寒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所說的喜歡,他寧可把這當成是喬知鶴年少不懂事的一句戲語,只為了和他開玩笑;亦或者是喬知鶴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喜歡同性還是異性,只是與他相處久了,才會覺得自己喜歡他。
歲寒微微垂眸,退出了那個游戲,同喬知鶴說:“別開玩笑了,這種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我沒在開玩笑!”喬知鶴本以為自己那與衆不同的表白會使得歲寒驚喜萬分,可現在對方卻平靜無比,這使得感覺自己這些天來的努力都白費了。
那個游戲并不是他高中就做出來的,高中時只不過作了想法與設計,真正将其制作出來,就是在他與歲寒沒見面的那幾天,這幾天他一直窩在家裏制作游戲,根本沒有時間出門,連吃飯也是全部訂的外賣。
他不想自己的辛苦白白泡湯,更不想自己的心意被誤會,于是說:“我沒在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的!”
曾經那個人也說對他是真的,可結果呢?歲寒嘲諷地笑了一下,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覺得你喜歡我,可能是因為那天聽到了我和紀澤的對話,對自己産生了誤會,也可能只是單純地想耍我,不管是哪一種,我都希望你能及時制止。”
“我為什麽要制止,我喜歡你又不是什麽壞事。”喬知鶴激動地站了起來,他彎下腰,再次打開那個游戲,指着上面的游戲畫面對歲寒說,“看到這上面的Q版小人了嗎?我參考你的形象設計的。你還有沒有注意到沿途遇到的障礙物,他們的身上有一些英文字,翻譯成中文,分別是挫折,背叛,痛苦,疾病,貧窮,等等等等。我特意為了你制作這個游戲,就是希望你能打敗生活中所有的磨難,最終,最終……和我在一起。”
喬知鶴的眼神那麽真誠,熱烈,歲寒從他的眼神裏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欺瞞。喬知鶴就像一只被撿回家後撫養多年的小狼狗,把所有情緒都表露在外,對待喜歡的人時,巴不得把愛意都寫在臉上,把自己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他。
歲寒凝視喬知鶴的雙眸,問:“你真的……這麽想嗎?”
“對!”喬知鶴堅定地回答。
“可我們認識才這麽短時間,怎麽就确定了呢?你深思熟慮過嗎?”
“這種事情為什麽要深思熟慮?”喬知鶴不解地說,“需要經過深思熟慮才能确定的感情,真的算愛情嗎?我喜歡你就是在那瞬間确定的事情,有時候都不需要去想別的,只要你還在這裏,我就能肯定,我喜歡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歲寒不得不承認,喬知鶴說的話确實令他感動,年少之時的喜歡往往最能打動人心,他們勇敢,真誠,沒有那麽豐富的情感經歷的人,說的情話雖然笨拙青澀,卻比所有甜言蜜語都動聽。
只可惜,愛情并不是這麽簡單的。
他不喜歡喬知鶴,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可他又不想傷害喬知鶴,思考一陣後,歲寒說了一個十分蹩腳的理由:“你只有十九歲。”
Advertisement
“我連性別都不在乎了,難道還會在乎年齡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一時半會兒肯定接受不了我,不過沒關系,我可以等你的,”他微微彎腰,将手放在歲寒肩上,“雖然不知道你曾經經歷過什麽,不過我真切地希望,你能像通關打怪那樣,克服所有的磨難與不快。即便你真的不能接受我,我也希望你能做到如此。”
歲寒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魅力,能讓別人喜歡自己,尤其還是像紀澤跟喬知鶴這樣的。
二十七歲之前都不曾有過一次正經的戀愛經歷,那會兒歲寒不懂戀愛的感覺,自然對此也不甚在意,遇見柏穆辰之後與其說是戀愛,倒不如說是單方面付出,所以他并不覺得,自己有讓人喜歡的能力。
現在看來,難道自己真的有什麽值得被其他人喜歡的地方?
比起紀澤的閉口不提,喬知鶴倒是主動了許多,還是像之前那樣,幾乎每天都會來敲歲寒的門,歲寒不好意思把他關在門外,于是将他放了進來。喬知鶴進門之後還是習慣性地先和煤球玩一會兒,然後就跟在歲寒屁股後頭,跟他分享白天發生的有趣的事情。
喬知鶴倒也沒有總是麻煩歲寒給自己做夜宵了,有一天晚上還破天荒地提出要給歲寒做夜宵,結果因為是第一次下廚,做出來的東西慘不忍睹,煤球都不樂意碰,最終只能魂歸垃圾桶。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距離歲寒搬回到這兒已經兩個多月了,這兩個多月裏,柏穆辰除了給他打過一次電話之外,便再也沒有和他有過聯系。蘇紹南同他提了幾次和柏穆辰有關的話題之後便也再沒有提過了。
又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歲寒結束一整天的工作後騎車回家,疲勞無比的他只想好好回去睡一覺,走上樓時隐約發現自家門口好像站了個一個人。
起初,歲寒還以為是喬知鶴在等他,以往喬知鶴總是踩準了他下班的時間過來找他,因此即使喬知鶴在這個時間點兒站在他家門口等,歲寒也沒覺得奇怪。可是走上樓,将樓道燈打開的那一刻,他才發現不是。
看到那個人的樣貌的時候,他竟然生出了一種想要逃跑的沖動。
那個人為什麽會在這裏?
原本在分手的時候,歲寒就已經打算好了永遠不要再和他見面了,在這兩個月裏,歲寒也漸漸擺脫那些傷痛,适應了現在的生活,可為什麽這個人偏偏要在現在出現呢?
盡管有些丢臉,可歲寒還是不得不承認,在看到柏穆辰的時候,得知真相的震怒,分手時的苦楚,以及心中殘餘的對他的一絲眷戀,再次湧現上心頭。
如今再往樓下走已經是不可能了,于是歲寒打算無視柏穆辰,就當沒看到他,徑直回自己家。
他低頭注視腳下的路,走到家門口後順其自然地掏出鑰匙,将鑰匙插/入門鎖孔,還未待轉動鑰匙,歲寒便聽見柏穆辰喊了他一聲。
“寒寒。”
他只當沒聽到這句話,用力轉動了鑰匙,接着旋轉門把手,柏穆辰的手掌從身後探出,覆在了歲寒轉沒門把手的那只手上,接着,歲寒感到自己被人從身後緊緊擁住。
“放開!”他條件反射地一記肘擊朝着柏穆辰打去,接着開始死命掙紮,好不容易掙脫了禁锢,他将柏穆辰往外一推,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歲寒剛才那一下可打得不輕,柏穆辰捂着肚子,面色有些難看。他輕喘了一口氣,看向歲寒:“你下手真重啊。”
歲寒不曉得他過來幹什麽,總之他不想再與柏穆辰有交流了,于是轉身打開家門,打算回家。
“等等!”柏穆辰在他進門前喊住了歲寒,他走到歲寒身後,盯着他後腦略有些長的發絲,說,“我忘不了你。”
“關我屁事。”歲寒冷冷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恨我,可我還是想問一問,你能不能……”
“不能。”歲寒回過頭,給了他一個冷漠的眼神,“我希望你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說罷,便踏進家門,重重地将門合上了。
當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歲寒才會卸下身上的所有僞裝。饒是方才在外面裝得多麽冷漠無情,一個人時他還是會難免表露出悲傷。歲寒将挎包随手扔在鞋櫃上,走到客廳後躺倒在沙發上,動也不想動。
煤球邁着小步子從貓窩裏頭鑽出來,順着主人的味道跳到沙發上,再輕輕走到歲寒身旁,用腦袋輕蹭歲寒的胳膊,歲寒卻什麽感覺也沒有。
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
即便吃了閉門羹,柏穆辰也沒有立即從那兒離開,他只是站在門口靜靜注視着那扇門,希望歲寒能夠心軟地過來開門,放他進去。
他不相信歲寒真會如此無情,連見他一面也不願意,柏穆辰私心希望歲寒還愛着他,更希望他們能回到從前的關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兒站了多久,如果不是樓下那人的突然出現,他或許會在這兒等一晚上,一直等到歲寒早上出門。
喬知鶴今日被朋友叫出去玩了,所以沒來找歲寒,回來得也比較晚。他在外頭喝了點兒酒,面色微微泛紅,不過神智還是十分清醒。
喬知鶴快要走到自己家的時候,只看見位于自己家和歲寒家中間的那道牆上,靠着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衣冠楚楚,裝扮得體的男人,只是臉色實在是不太好,像是好多天沒有好好睡覺,或是生了病的人。
喬知鶴沒去細想這個人在這兒幹什麽,只是覺得那人精神不振,最好還是好好休息,于是走上前問:“您還好吧?”
柏穆辰并未見過喬知鶴,對方來詢問時,他也只當這是樓上的住戶,便搖了搖頭:“沒事。”
“您需要去醫院看一下嗎?”
“不了,謝謝。”柏穆辰沒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居然看起來像個病人,這樣可不太好,他不希望自己面對歲寒的時候會是這種不好的狀态,于是他對着喬知鶴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接着繞開他,走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