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意難平
瑤光見周圍的怨氣已經越來越深重，風起雲湧間，底下的湖面巨浪排空，不斷地打向岸邊，心中又急又憤。
“你快住手啊！再這樣下去你自己會先被苌弘碧玉的怨氣所吞噬的！”
苌弘碧玉積累了數千年的怨恨與不平，旦夕間全部爆發，足以令天地失色，蒼生蒙難。而泓峥心中也頗有憤恨，正好與它相互吸引。可苌弘碧玉到底是積了數千年之怨，不要說一般人，就算是修行之人也很難長時間承受它的怨氣，最後一定會被它侵蝕殆盡。
“我不會住手的！我為什麽要住手？！那些人活該！他們侵占了我們的家園不算，還殺害我們的族人，他們所犯下的罪孽難道不深重嗎？！他們所欠下的血債難道不用償還嗎？！他們知道看着自己親人慘死的那種錐心之痛嗎？！這是他們罪有應得的！是他們欠我們鲛族的！”
此刻的泓峥已經盡失理智，他臉早已因瘋狂和恨意變得猙獰和扭曲，現在他眼裏只剩下報複和憤怒。
苌弘碧玉本已經夠麻煩了，又再加上泓峥，兩者的怨氣疊加在一起，真是讓人愁上加愁！
無論如何要先把他們分開來！
瑤光把全部的仙氣都灌注到清泠劍上，一招“宸極”頃刻便至。紫色的劍氣仿佛自九天貫出一般，狠狠地劈向那團漆黑的怨氣，随後瑤光便立刻飛至那團怨氣上方，把手中捏起的金印重重地朝下打去。
“浮屠金印？”明允見此不由有些驚訝。
瑤光是墨玄唯一的徒弟，法術自然出衆。不過明允沒想到她修行至今還不到十年，卻已經能夠使用如此高深精妙的招術。
浮屠金印能夠淨化各種不潔之物，但是極其複雜，用來也極耗仙力。不過瑤光使用後卻神色自如，氣息平順，而周圍的怨氣也果然消散了不少。而且此時明允見她似乎已經在準備要出下一招了。
本來以瑤光的功力要使用浮屠金印很是勉強，不過上次她在地府重傷之時，墨玄渡了她不少仙力，回三清後墨玄為了幫她盡快把體內的陰氣逼出，又渡了她一些，是以現在的瑤光功力早非當初可比，加上她本來就極其擅長仙術道法，兩相結合更是無往不利。
“瑤光師妹，你是想……”明允來到瑤光身邊，他本來是想把瑤光拉回去的，不過看現在的情況，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我想先把泓峥和苌弘碧玉分開來。”
“我幫你。”
瑤光點點頭，随後又對跟過來的江蓠說道：“我和明允師兄會盡力把他們分開的，你看準時機就去把你大哥從裏面拉出來，至于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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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光沒有再說下去。
情況本就不容樂觀，結果到底會如何，大概也只能是聽天由命了。
“我明白了！”江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瑤光定了定神，手中再一次捏起浮屠金印，金印落下之後，她随即又使出一招“天光”。而此時的明允口中亦念念有詞，緊接着只見他的太一劍上生出朵朵白蓮，仙氣缭繞，他們周圍的怨氣頃刻間便煙消雲散，“天光”過後，生着白蓮的太一劍也直直砍向那團巨大的黑色氣團，無數蓮花随即飄散在空中，所到之處蓮香陣陣，原本漆黑濃重結成一團的怨氣悉數都被打散，一時半會兒是聚不起來了。
“般若蓮蹤……”瑤光微微嘆服。
般若蓮蹤是無上道法，至高至深，當世能運用者寥寥無幾，而明允又能把它發揮地如此淋漓極致，功力可見一斑。
她此前聽過無數關于明允的傳言，現在才知何為“百聞不如一見”。此人的修為高深遠在她師兄千落之上，他們這一輩中只怕是無人能出其右了。
而此時江蓠趁怨氣被瑤光他們打散之際，飛身而下想去拉泓峥。
“大哥，大哥你就住手吧！不要再這樣了！”江蓠幾乎是苦苦哀求，“就算是為了我，為了族人，我們不能沒有你啊！大哥！”
泓峥只是看着她，卻好似從來都不認識她一般，面色冷漠而殘酷，原本如碧波一般的眼眸此刻竟然已是鮮紅如血。
江蓠心中一顫，不由得懼怕起來，但還是緊緊地抓着泓峥的手。
“江蓠，時間不多了，快把他拖出來！”
瑤光和明允傾盡全部的功力，也只是能争取到極短的時間，而此刻瑤光看着那些才被打散沒多久的怨氣又開始慢慢聚集，着急不已。
“瑤光師妹……”明允見他們周圍的怨氣更甚于剛才，而他們下面的湖面早已是巨浪滔天，眼底的憂慮更深了幾分，“此處實在不宜久留！”
“我知道……”瑤光清楚現在的情形，他們在這裏多耽擱一刻，自身的危險就多一分，“但是如果我們就這麽走了，泓峥和苌弘碧玉要怎麽辦？不阻止他們的話，這裏真的會再次變成澤國一片，無數人會就此枉死的啊！”
她說着，不但沒有後退，反而更朝前走了一步。
“現在只能拖一時是一時，至少也要給師兄争取些時間，好讓那些百姓盡快撤離。”瑤光的心意已定，清泠劍長鳴一聲，純白的劍身剎那間釋放出藍色的光芒直沖天際，頭頂濃密的烏雲霎時被驅散了不少。
然後她也飛身至江蓠的身邊，手中凝起的金光化作道道長鞭，把泓峥緊緊捆住。
“諸生滅，萬般破，天地弑殺，誅魔務盡！”
話音剛落，一道金色的封印自瑤光手中飛出，直直打向泓峥的面門，下一秒，他的眸色終于恢複當初，看向江蓠的眼神中略帶幾分茫然。
“我已經把他的法力和體內的怨氣都封印住了，你帶着他先走吧！”瑤光轉身對江蓠說道。
“那你呢？”江蓠自然是擔心瑤光的。
“我還要想辦法把制止苌弘碧玉。”
“瑤光師妹！”明允一把拉着她的手臂，“現在我們做什麽都是沒用的，再這樣下去你只會枉送性命，這麽做值得嗎？”
“值得？什麽是值得？我只知道除魔衛道守護蒼生是我們的責任，只要關乎天下，關乎人命的事，就應該去做。在明允師兄看來也許仙門中人要以誅滅魔族為首任，但在我看來這只是其一，殺戮是不得已才為之的。而天地萬物皆有性靈，更應該拯救。明允師兄如果想幫我那就留下來，如果怕牽連自己，盡管走好了！我身為三清弟子，不能眼看着無數人即将遭滅頂之災而不救他們！”
她既然已經身入仙門，早就有所覺悟，救一個人是救，就成千上百個人也是救。而且她還記得她師父曾經對她說過的，“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世間萬物皆是上天的子民。這其中沒有什麽貴賤大小的區別，更遑論什麽值不值得。
除魔衛道與拯救蒼生皆是他們的責任，難道說她為了誅滅魔族而死是重于泰山，而此時此刻她若死在這裏了便是輕于鴻毛了嗎？
何況殺往往比救更為容易，且歸根到底，殺只是一種手段，救才是最終的目的啊！
瑤光所剩的仙力不多，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何時，但她知道如果這次她退縮了放棄了，那才真的會讓墨玄失望。
明允想不到她如此執拗卻又如此通透，一時之下竟有些語塞。他原本以為瑤光承墨玄的教導，只是法術出衆，不想悟性和器量也是非凡，才修行這麽些年就能明白這些，果然與衆不同，可成大器。
“瑤光師妹的慧心和了悟皆高人一等，倒是叫我自嘆不如了，”明允此時的笑意中多了幾分灑脫，看向瑤光的目光中有着激賞和贊嘆，“我自然是要留下了陪着瑤光師妹的，否則到時怎麽和墨玄上仙交代。況且能和美人生死與共，豈不也是風流美事？”
“我師父早已看透一切，你自是不必交代的！”瑤光聽他這麽說，也是會心一笑，“至于同生共死，倒是我才與有榮焉。”
明允的血統身份都極其貴重，加上名氣極盛，如果能和他一起經歷這麽一遭，不知仙界多少女人舍命都願意呢！
這時，方才散開的怨氣已經又重新聚集起來，漆黑的氣團看上去比此前更為濃重，面積也擴大了好幾倍，而氣團最中間的地方卻有慘綠而森然的光芒若隐若現。陣陣陰風掃過，吹得人渾身發冷，禁不住就顫抖了起來。
明允和瑤光合力，浮屠金印與般若蓮蹤一齊飛向那團怨氣，卻已不能像剛剛那樣把氣團打散了。
瑤光看了一眼身後的江蓠。
“你怎麽還不走？”
“你們不走，我和大哥又怎麽能走？”
“你們鲛族不善法術，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啊！”
“但這件事到底是因我們而起，我不能就這麽帶着大哥走啊。”
“你大哥現在雖然暫時恢複了神志，但難保他待在這裏不會再被苌弘碧玉影響，你真的想幫我們的話就趕快把他帶走，然後去救那些百姓吧！”
“瑤光師妹說的對，以你大哥的情況還是盡快……”
明允話還沒說完，巨大的怨氣忽然就朝他們所在的地方撲來。
瑤光立刻手執清泠劍，迎面劈開了那團怨氣，明允随後就立刻做了一個結界，把他們都包圍在其中。
瑤光看着明允頃刻間便做成的結界，現在的他們已經完全處在強烈怨氣的包圍之中了。
漆黑而陰沉的怨氣如一把把鈍而沉重的千斤大斧，不停地沖擊着明允的結界。瑤光知道這是因為他以近兩百年的修為，再加上身上遺留的上古神力，才能支撐一時半刻。
“等結果一破，我們一同出招把周圍的怨氣打散，然後就把他們帶出去吧。”明允觀察了一下四周，他的結界在如此深重狠戾的怨氣中撐不了不久的。
果然，結果很快就被一片片剝落。
千落對瑤光示意後，駭人的劍氣同時從他們的劍中飛出，瞬間震散了周身的怨氣。
“走！”
瑤光一把拉住江蓠，帶着她和泓峥飛出好幾百米才停下，而此處已經離湖岸不遠了。
“看樣子苌弘碧玉的怨氣遠超出我們的想象，或許這裏……”
不遠處的河岸早就被湖水全數沒盡，才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洞庭湖的面積幾乎是擴大了三分之一。
明允不由悲嘆一聲。
“江蓠，你帶你大哥再走遠一點，這裏讓我們來想辦法吧。”
江蓠的眼中已滿是不忍與悲傷，雖然鲛族本身也是磨難重重，但造下這樣的罪孽始終是不可饒恕。
“我知道此番的罪過就算是萬死也不能抵上一分一毫，但我和族人絕不會逃避的，等事情過後一定聽憑仙界處置。”
瑤光點點頭，心下亦有幾分悲涼。
鲛族是多麽美麗而又慈悲的生物，若不是被人傷害得太過，又何至于會這樣。
終究這個世上，有些人注定來不及也得不到救贖。
就在江蓠準備帶泓峥離去的一剎那，黑色的怨氣忽然蔓延至他們的周圍，擋住了江蓠的去路。
“這……”陰森的怨氣刮過江蓠的身體，白嫩的琉璃色肌膚上立刻印下道道黑色的痕跡，她驚恐又無助地轉頭看着瑤光和明允。
“來不及了嗎……”明允的眉間滿是嚴峻，“這樣下去不用多久，這一帶就都會被苌弘碧玉的怨氣吞噬。所過之處必定萬物凋零，白骨盈野。”
“沒有辦法了嗎，竟然還是什麽都做不了嗎？”瑤光垂下眼簾，她最終還是只能看着生靈塗炭而束手無策嗎。
“別說做什麽，現在就連我們能否平安脫身都成問題了。”明允長嘆一聲。
“這樣也算死得其所，我倒沒什麽，只是明允師兄……”
神族的血脈遺存至今，本就已十分式微和艱難，且他還不曾婚配。
“我們都是修行之人，生死之事早該看開了，說不定還可以給我們立個傳什麽的，傳于後人，流芳百世呢。”
瑤光不由得笑出了聲。
“可惜了你身上的血脈，要是斷絕了也實在是損失。”
“什麽血脈，不過如此罷了……”
“你……”瑤光見他神色漠然，語氣中竟有幾分毫不在意。
“瑤光師妹怎麽倒不怕墨玄上仙傷心，你可是他唯一的弟子。”
“師父他……”瑤光正欲說什麽，卻猛然覺察到周圍的氣息有變。
“江蓠！快你離開你大哥！”
江蓠聽瑤光這麽一喊，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等到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生身邊的泓峥不知何時已經被完全變了模樣，碧綠的眼眸又變得鮮紅，還有黑色的氣息不斷地從他身體裏湧出來，瑤光此前的封印竟然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怎麽會這樣？大哥，大哥！”江蓠正欲做什麽，卻被瑤光一把拉住。
“你別再靠近他了！他剛才那麽近距離地接觸苌弘碧玉，心智早已被侵蝕。現在又處在如此濃重的怨氣包圍之下……”瑤光說着，搖了搖頭，手邊的清泠劍已經指向了泓峥。
“不要！”江蓠想都沒想就擋在清泠劍前。
“他已經不是你大哥了！”
“沒錯，這樣放任他下去他反而會被怨氣吞噬殆盡，連個全屍都沒有，還不如就此幫他了結。”明允也勸說道。
“江蓠，就算是為你的族人好。”
江蓠猛然擡頭看向瑤光。
“你明白的，此番的禍事仙界如何會輕易放過？且萬一我和明允師兄都葬身于此的話……到時候你要如何保全你的族人呢？”
言下之意，只有讓他們殺了泓峥，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在他的身上。
“他……他始終是我大哥，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子！”江蓠說着，猛地撲向泓峥，“大哥，大哥，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
瑤光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忍，手中的劍遲疑了一番。
就在她遲疑的這短短幾秒裏，泓峥忽然一把推開了江蓠。
“你……走開……離我……遠……一點……”他如此艱難的斷斷續續地說道，然後整個人便全部都沒入黑色的怨氣之中。
“大哥！”江蓠想伸手去拉他，才剛一近他的身，就被怨氣所傷，潔白如瓷的手一寸寸被侵蝕染黑，傳來噬骨的疼痛，但她仍然不放棄，“大哥……父王臨死前不是要你好好照顧我，照顧族人的嗎，你當時不是親口答應他的嗎？為什麽現在卻要食言啊……我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啊！”
江蓠哭得聲嘶力竭。
為什麽，為什麽一切會變成今天這樣？！她的親人，她的家園，她的生活，全部都變了模樣，面目全非，猙獰地想要把她整個人都撕裂吞噬！
回首往昔，小時候的他們是多麽無憂無慮，整日整日的在洞庭湖底嬉戲玩耍。泓峥處處呵護她，疼愛她，仿佛她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般。但凡是她所求，他無所不應，連眉都不會皺一下。
那個時候她以為日子會一直下去，直到那天看到了族人的屍首，已被曬幹的軀體早就沒了昔日的美麗與光澤，醜陋扭曲的那樣可怕，魚尾上的鱗片脫落殆盡，身體上到處都是被人折磨的痕跡。從此這便成了她一直揮之不去的夢寐，夜夜驚擾地她無法安眠。
年幼而善良的江蓠哪裏想過人心的險惡與殘忍能夠至此！
那個時候的泓峥緊緊抱着懷中瑟瑟發抖的妹妹，立下誓言此生一定要好好保護她，絕不讓她遭受這樣的厄運。
他所求的，不過是她幸福安然。
為此，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即使會萬劫不複！
黑色的怨氣仿佛一道道長鞭，淩厲地朝瑤光他們撲去。瑤光和明允立刻揮劍擋開，怎奈那些怨氣被打散後卻又立刻重聚，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大哥，大哥！你停手啊，停手啊！”江蓠不顧一切地要沖過去，卻瑤光死死拉住。
“沒用了，江蓠，他已經……”瑤光話還沒說完，周圍的怨氣又重了幾分。
看來苌弘碧玉是想把他們置于死地了。
不，恐怕不止是他們，它想要把所有的生命全部都扼殺殆盡！以此才能抵消它這數千年的積怨與不甘。
就在瑤光思索之時，江蓠卻趁此掙脫了她，猛然而決絕向泓峥沖去。
“江蓠！！！”
無數道黑色的怨氣如利箭一般直直刺穿她的身體，瑩藍色的液體沿着她的身體緩緩流出，那是鲛族的血。不一會兒，她那原本幾近透明的琉璃色魚尾上悉數被藍色的血覆蓋，在漆黑的夜空中泛着熒熒藍光，如此凄豔而又觸目驚心。
可她似乎絲毫都感覺不到一般，仍舊固執地朝泓峥走去，藍色的血珠從半空中滴落，江蓠每走一步，血就流的更厲害一些，生命也就此流逝的更快。
“江……蓠……”
她竟然是要以死來喚醒泓峥嗎？
可是泓峥依舊毫無反應。
“瑤光師妹！”
明允見她居然就這麽怔怔地站在那裏，任周圍的怨氣朝她襲來也無動于衷，眼看着那些黑色長鞭就要落到她身上了，幸好明允奮力地扯過她，黑色的長鞭險險地從他們身邊落下。
“在想什麽呢！現在可是生死攸關的時候。”
“多謝。”瑤光定了定神，才發覺自己竟然在明允的懷中。
明允看了看懷中的人，卻在下一秒便放開了她。
此時，瑤光的眼底閃過一絲決然，随即便對明允說道：“等會兒趁我打散這裏的怨氣，我們就沖出去，你帶上江蓠。”
然後她也不容明允分說什麽，凝神閉目，口中念念有詞。
雙眸睜開的一剎那，忽然天空中飄落了無數晶瑩潔白的雪花，一時間紛紛揚揚鋪天蓋地，雪落無聲，卻冰封萬裏，所有不潔之物全部都被凍結，就連剛才還劇烈翻滾的洞庭都被凍得結結實實。
天地間只餘一片純白，靜默而寧谧。
“這是……霜花葬……”
明允久聞“霜花葬”是墨玄的平生最厲害的絕學之一，今日得見卻不意這威名遠揚的殺招竟然如此美麗。但他更想不到的是，入門還不足十年的瑤光就已經學會了這一招，天資之高實在是太令人驚嘆了！
不過從墨玄把自己的絕學傾囊相授這一點來看，他對這個徒兒的重視與厚愛實則遠超于外界的猜想。
漫天的雪花之下，施術的女子迎風而立，青絲飛揚，衣袂飄飄，傲然出塵。然而此刻她絕美的容顏上卻是慘淡的笑容。
瑤光記得墨玄教她這招時，曾告誡她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能輕易使用。因為以瑤光目前的修為，勉強使用這招只會耗盡她全部的功力，若一擊不成，就必死無疑。
是了，她能感覺到自己現在已經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瑤光師妹！”明允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她。
“我的功力有限，即使是用‘霜花葬’，也只能壓制住苌弘碧玉一會兒，所以明允師兄，你趁現在……趕緊走吧……”
“不行！我怎麽能丢下你不管！”明允見她語氣虛弱，面色蒼白，知道她剛才已耗費掉了全部仙力，“你也實在……太亂來了！”
瑤光聞言勉強地笑了笑，說：“誰讓我是三清的弟子，是墨玄上仙唯一的徒兒呢。”
即便是為了她師父，她也絕不能退縮，不能言棄。
“那好吧，誰讓我也是仙門的人，誰讓我遇上的又是一個如此美麗出衆的師妹呢。”明允的語氣裏有幾分調侃，“我要是真走了，回頭一定會被師父打死的。”
瑤光忍不住又笑了出來。她聽聞過昆侖的門風歷來嚴謹，掌門檀曜治下更是嚴厲。明允的言下之意，反正左右都是個死，那倒不如和美人一起，保不準還會被流傳成一段風流佳話呢。
而此時，也如瑤光所言，剛被她壓制住不久的怨氣又開始蠢蠢欲動，明允看了一眼遠處，有幽綠的光在忽閃忽現，那裏正是苌弘碧玉的所在。
他把瑤光護在身後，身側懸着的太一劍則金光畢現，劍氣淩人。
“瑤光師妹，雖然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卻能一起同生共死，可見也是緣分。”他回頭朝瑤光一笑，笑裏有着說不出的風流蘊藉，美得雌雄莫辯的臉上卻是那麽的堅毅，讓人不自覺地想要去信賴。
世間曾有無數人嘆息過，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有多美，多好。而他與她之間的初見，有那麽多的驚嘆與驚心動魄，算不得美麗，卻也深刻。
然而此時的瑤光不知道，這卻會成為她一生中最為後悔的一次遇見，讓她付出了生不如死的代價，所成就的不過是三千業障。即使歲月燃成了灰燼，記憶終成殘骸，也難以消除此生無盡的傷痛與恨意。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