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劫難
相顧無言，唯靜坐已對。
有些話不必多說，彼此間早已明了。他們之間早已無需言語，更何況有些話，又哪能是用言語便能說明的。
滿室寂靜，唯有刻漏聲聲，清晰入耳，點點滴滴，聽來卻有觸目驚心之感。
這裏到底是昆侖，即便有他在身邊，她又怎麽能有片刻的掉以輕心？
事情已經複雜難解到了這般地步，她難道還要輕易再授人口實嗎？
瑤光在心底狠狠地甩了甩頭。
情勢緊迫，哪裏還容得她去神傷？
瑤光暗自斂了斂心神，說道：
“師父，其實弟子無事。唯獨晚上有些淺眠多夢，夢中場景似頗為怪異，然而每每夢醒，卻又全然記不得了。”
“做夢？”墨玄的神色凝了凝，“而且還記不得夢中的情景？”
“是啊，什麽都不記得。只是那種感覺，有點難受……只怕不是什麽好夢吧。”
“多久了？”
“來了昆侖就一直這樣。”
“是嗎？”墨玄說着，目光掃過四周，“連一點夢裏的情景都不記得了？”
“是……不過……”瑤光好像有些猶豫。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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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全然不記得倒也不算。我記得夢境中一直暗沉沉的，就連那些浮動的光都是幽暗。也有聲音，不過不記得那聲音都說了些什麽，就是覺得莫名有些熟悉。唯獨昨晚，醒來時腦海裏卻留着一句話，”瑤光一邊思索一邊緩緩說道：“說什麽‘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師父，這話是什麽意思？”
墨玄聞言，內心猛然震動！
殺父之仇！
當年臨淵死于他手，于她而言的确算得上是殺父之仇。可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生父一眼，她的生世除了他也就只有青隐知道，就連天後都尚且不知她活着消息。唯一可能的就是……
墨玄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她那哪是多夢，分明是中了夢靥之術！看來在天臺之時，她的身份終究還是被紫尋發現了！
不過，她是他的徒兒，怎會輕易就交與別人？
一瞬間，墨玄就做好了決定。
“瑤光！”墨玄猛地站起身來，又一把把她拉起，“你聽我說，昆侖現在很不安全，這次的事十之八九又與魔族有關，我現在就帶你去找青隐，你立刻跟他回小瀛洲。除非我來，否則你千萬不可踏出小瀛洲半步！”
“師父你說什麽？那昆侖這邊又要如何交代？”瑤光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
昆侖的人拿她當疑犯，如果不能有個确鑿的證據，就算是墨玄也不能輕易把她帶走吧？
“昆侖的事我自會處理。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千萬不能離開小瀛洲，不能離開青隐身邊！”
“可是……師父……”瑤光甚少見到他有如此急切而又嚴峻神情，一時間都有些懵了。
這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她方才所說的話是不是哪裏有問題？她師父無論對什麽事都淡然處之，怎麽現在居然有如此大的反應？
“瑤光，”墨玄定定地看着她，一貫深沉清冷的眼眸中此刻卻似有無數波濤翻滾，更有幾分罕見的紛亂，然而下一秒他就緊緊地抓着她的手，力道之大，都讓她有些吃痛。
“師……師父……”瑤光驚疑地看着他。
“現在有些事我還不能告訴你，但是瑤光……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要答應我，千萬不要傷害自己。你可以恨這個世上的任何一個人，甚至包括我。但是，一定要好好對待你自己，你可以答應我嗎？”
“我……我答應……”此情此前讓瑤光很是混亂，然而當她看着墨玄的雙眸時，又莫名其妙地點下點頭。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墨玄。此刻他離得是這樣的近，他的掌心又是那般的灼熱，燙得她的臉頰都要開始發紅了，心跳更是瘋狂到了極點。
她師父到底是怎麽了？而且他剛才還提到了魔族。雖然瑤光也想過這個可能，但如果真的是魔族的話，她不可能一點氣息都察覺不到的啊。
然而下一秒，還沒等瑤光想出些什麽來，墨玄卻一把把她擁入懷中。
瑤光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覺大腦瞬間空白一片，手足無措。周遭一下子盈滿了他的氣息，如此清冽綿長而帶着微微的涼意，瞬間便叫她的眼眶濕潤，不能自已。
只聽得他在她的耳邊說道：
“只是如果可能，還是希望你不要恨我。”他如此說道，語氣卻是那般的無奈和惆悵，落在她心裏，又那般的沉重而哀痛。
墨玄不得不承認，他害怕她知道真相。
莫名地，瑤光忽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濕的。
為什麽會恨他呢？他該知道的，無論發生什麽事，她都不可能會恨他。她愛他，早已愛得不能自拔。哪怕就算有一天她死了，灰飛煙滅了，也依然會愛着他的。
即便是神仙，歲月無盡，然而畢竟浮生長恨，為歡幾何。能有所愛，即便是錯，甚至是罪，然而愛便愛了，縱然悲辛，亦甘之如饴。
兩行清淚，緩緩滑落。然而也就在此時，瑤光的目光卻驟然渙散，明亮的瞳孔瞬間混沌，一片空洞。而她自己只覺得眼前一黑，仿佛剎那間跌進了無盡的深淵，下一秒，無數赤紅的火焰把她團團圍住，瑤光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昨晚的夢境，二者之間竟然一模一樣！
她明明是在房間裏，明明和她師父在一起，明明……
“師父，師父！”瑤光看着那紅色的火光朝她漸漸逼近，而她體內亦竄起一股無端的燥熱，驚恐不已。她不停地呼喊着墨玄，還試圖想要施展法術沖出去，不過下一刻瑤光便發現，她居然連一點仙力都使不出來！
“師父你在哪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即便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是瑤光的內心卻充滿了恐懼與戰栗。這樣的情景，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
“不必再找他了，忘了他，從此你也不會再見到他了。”
不知從何處了傳來了一個聲音，冰冷無情，毫無溫度。可瑤光乍聽之下居然還覺得有幾分熟悉。
忽然，她想起了自己曾在何處聽到過這個聲音。
瑤光幾乎是顫着身子朝聲音的來處望去，漫天的火光之下，那人一身暗紫色的衣衫，面容冷峻而深邃，緩慢而從容地朝她走來，而他所過之處，遍生紅蓮，妖冶肆意，觸目驚心。
正是魔君紫尋。
瑤光不由得步步後退，可是還沒退幾步，身後已然是那鮮紅而熾熱的火光，擋住了她全部的去路。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是來接的，紫涵。”
此時，墨玄亦注意到了瑤光的異常，當他看到瑤光渾濁而渙散的雙眸時，不由得臉色大變。
攝魂術！
居然是攝魂術！
她是什麽時候中的攝魂術？他居然一點都不曾察覺？難道說……
墨玄立刻察覺到大事不好。
能如此毫無聲息地給瑤光下攝魂術的人，只有一個，那便是她的哥哥，魔君紫尋！
“瑤……”
可是正待墨玄想有所行動時，瑤光的動作卻比他更快！
雪白的長劍一下子穿胸而過，又被迅速地抽離，剎那間鮮血飛濺，恍若霞光。
墨玄恍然意識到，太遲了！
他們要算計的哪裏僅僅只是瑤光，真正的目的，是他！
如此缜密的謀劃，步步為營，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要她親手殺了他嗎？
也是，如果這個世上真的還有人能取他的性命，怕也只有她了吧。
而他所謂的劫，是否就是指此？
如果是這樣，他認了！
她是他的劫，他早就明白了。
短短的幾秒間，墨玄就感到體內的血氣翻湧猶如江海，而傷口處的血卻怎麽都止不住。也是，想要他死，光是這一劍如何夠呢？
只是能把這一步都算到，可見注定了他是在劫難逃。
生死關頭，墨玄反倒是全所未有的淡然。
不過，當他看着眼前的人時，只見她一手持着清泠劍，美麗的臉龐上沒有任何的神情，雙眸亦是漠然無神。墨玄的心裏還是止不住地發疼，眼底亦是湧起無盡的寒意，一片沉郁。
他們居然敢如此利用她！
不過如果可以，墨玄寧可她永遠都不要再醒過來了，否則她該如何面對，如何承受？
今後的路注定不平坦，她該要如何走下去？
想到此，墨玄剛才的那一番淡然超脫又頃刻間煙消雲散。
這些年來他超然物外，生死于他早已是參悟透了。可是，他卻無法不在乎她，今後的那些風霜雨雪，刀光劍影，他如何忍心讓她一個人去面對？
可是此時此刻，他還能為她做什麽呢？
不如就讓她從此忘記這一切吧。這樣今後無論她身在何處，至少不會因他而痛苦。
可惜就在此時，瑤光眼眸中的光芒漸次聚攏，原本混沌的神思亦逐漸恢複。
果然，不多時，只聽得“咣當”一聲，清泠劍自瑤光的手上滑落，晶瑩無暇的劍身上鮮血淋漓，而她的瞳孔則驟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猛然搖起了頭。身體止不住往後一仰，一下子就撞到了身後的桌子，一陣鑽心的疼痛瞬間從腰部傳來，瑤光這才清醒了些。
“師父！師父你怎麽了？！這是怎麽回事？！我……我……”她慌亂不已，手足無措地抱着墨玄的身子，心底一片混亂。
這是她的錯覺嗎？可是清泠劍就握在她的手中，她甚至還能感受到劍身上的絲絲涼意，而她師父卻身受重傷，渾身是血。
不是她下的手，還能是誰？
可是……可是……
“沒事……這不關你的事……”墨玄說着，卻再也支撐不住，整個身子沉沉地壓下來，兩人雙雙跌坐到地上。
“我……我現在就去找青隐上仙，師父你……”瑤光不敢往下說。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原本深厚綿長的仙力正在快速地消散，傷口處不斷湧出的鮮血幾近發黑，清俊的面容已是慘白，嘴唇亦毫無血色。唯獨他的眼眸，完全不似往日那般的淡然超脫，波瀾不興。瑤光只覺得他此刻的目光似水，溫柔如許，深深地凝望着她，眼底的萬千情愫清晰可見，一覽無餘。
“傻丫頭！”墨玄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來不及的……”
墨玄說着，看了看此刻正被丢棄在地上的清泠劍，這上面可是淬了大量的毒，郁蓠子加摧心草。摧心草可在瞬間散盡人的功力，郁蓠子更是見血封喉，大羅神仙也難逃。謀慮周詳至此，可見對方是務必要把他置于死地。
“時間不多了，就……好好地在我身邊呆一會兒吧……瑤光。”墨玄說着，低低地嘆息了一聲。多少的遺憾和眷愛，到了此時，他不想隐忍也不必再隐忍了。
“到底怎麽回事？師父？我……是不是我，是不是我？”瑤光的聲音卻是顫抖不已，滿臉淚痕，“殺檀曜掌門的人是不是也是……”
“當然不是！”墨玄勉力撐着身體，一手輕撫上她光潤的臉頰，替她抹去上面的淚痕，“瑤光你還記得剛才答應我的事嗎？以後一個人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要做傻事。只需記住……記住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是我的徒兒。”
她的淚水灼熱，燙得他心口一痛。
這往後的路，他怎麽舍得她一個人走？
“師父……師父，不會的，不會的……”瑤光緊緊地抱住他，“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我不要……不要……”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的師父是那樣的強大那樣的尊貴，她曾以為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會讓他有所動容，亦沒有任何的陰謀詭計可以傷害到他，即便是死亡都不能奈何他分毫。然而此刻卻因為她，命在旦夕，甚至……就此寂滅。
往日的情景歷歷在目，她說過想陪他一起遍覽勝景。高處不勝寒，她努力地想要自己靠近一點，再靠近他一點。可是如果她知道這樣做的結果卻是毀滅的話，她寧願此生都不曾遇見過他。
那樣，他還是他，淡看風雲，卻從不曾入眼。彈指之間，乾坤扭轉，擺平天下。可他卻毫不在意，一任雲卷雲舒，花開花謝。
“你啊……什麽時候這麽愛哭了？”
瑤光抱着他，淚如雨下。她的長發如錦，觸手皆滑，鋪散在他的臂上。墨玄輕撫着她的烏發，三千情愁從指間穿過，終究化作一聲嘆息。
“到如今我才真正明白，何為‘萬般皆天意，不點不由人’……”
他總以為自己可以護她一生無憂，到頭來才知竟是這般的愚不可及。
倘若知道她命裏有這一遭，他是否也寧願她世世輪回，永不入仙道？
墨玄不由得在心底苦笑了一番。
他也有今天吶！
瑤光的身體不停地發抖，周遭濃烈的血腥味不斷地刺激着她的神經，身邊的人氣息漸弱，體溫漸涼，暗紅的鮮血自傷口處涓涓流淌，不曾有過片刻的停息。一身白衣盡數染紅，蔓延了一地，觸目皆是痛，蝕骨噬心。唯獨那份高華的氣度不減分毫，還是那般的高逸出塵，風華無雙。眼底的光亮亦如星辰朗月，寥遠而隽永。
瑤光的淚水卻不曾有過一刻的停歇。絕望與恐懼就像是一根繩子，狠狠地勒住了她的脖子，幾乎窒息。
無聲地黑暗沉沉地朝她壓來，心中的恨意排山倒海，碎雲裂石。修長的指甲寸寸嵌入肉中，她卻渾然未覺。
“師父你放心吧……”瑤光的聲音極輕極細，恍若夢呓，“無論發生什麽，瑤光都會好好地活着，找出真相，然後……”
霎時間，她周身的氣息一變，淩厲冷冽，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劍，鋒利中帶着森冷的殺意，寒氣彌漫。原本明亮的眼眸中戾氣深重，幽暗一片。
“瑤……光……”墨玄察覺到她的身體有異，若無若無的魔氣正從她的體內逸出，再這麽下去很快就會引來其他的人，到時她可該怎麽辦？！
可是此時此刻他的功力幾乎已經散盡，郁蓠子的毒遍布周身，死亡已是近在眼前了！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她堕入魔道，否則就真的是要萬劫不複了！
墨玄瞥見她手腕上的那一抹銀光，艱難地撐着身子，勉力維持着那已然開始渙散的神識。
瑤光察覺到他的手正覆上自己的手，用力地握住她。
“師父……”瑤光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氣息稍平。
“都說了……不要……做傻事……”墨玄斷斷續續地說着，望向她的目光中有太多的疼惜與不舍，綿綿不盡，欲語還休，既刻骨銘心，更痛徹心扉。
“好。”
她只說了一個字，然後反手緊緊握住了他。也就在此時，瑤光手腕上的衡月绫光華一閃，随即便消失了。
只一剎那，歲月瞬間荒蕪，盡數化為灰燼。所有的光明在頃刻間崩塌，掩埋了全部的過往。她親身感受着他生命的流逝，深遠綿長的氣息一點點消弭在她懷中。這世間最深的絕望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蒼天已老，海枯石爛，此生再無絢爛。韶華覆滅，心碎如塵，皆付東流水。朱顏玉容，華耀天下，不過白骨皮囊，軀殼一副。
她的一生，如今亦已是盡頭。枯萎成泥，一片死寂。
此生注定負君恩，縱然血盡淚枯，也償還不了分毫。
瑤光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門外響起紛亂的腳步聲，繼而房門大開，各種喧鬧嘈雜鋪面而言，她卻恍若未聞，毫無知覺。
“瑤光！瑤光！！”
是誰的聲音，這般驚恐而慌亂？肩上突然傳來一陣陣痛意，她緩緩移過目光，視線中的面龐漸漸清晰。
“師……兄？”
千落的臉已是煞白，雙手扶着她的肩，卻是劇烈地顫抖着，溫潤和煦的面容因恐懼與震驚都有些扭曲，看向她的目光驚疑而又紛亂。
“瑤光，掌門他……你，你們……到底……”千落手足無措，語氣哆哆嗦嗦，話不成句。
“先把她帶開！”此時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卻有着一份不容置疑的威儀，“明允，你幫把手。”
“千落……”是明允的聲音，“你鎮定一點。”
他說着，便試圖把瑤光從地上拉起來，千落似乎遲疑了片刻，也從另一邊架起瑤光。
“不要！”瑤光卻抱着墨玄不肯松手。
“瑤光，別這樣，讓青隐上仙看看你師父的情況。”明允似是在柔聲地哄勸着她。
可是瑤光卻毫無反應。
“瑤光！聽話……”
青隐的前半句話語氣是罕有的嚴厲，後半句卻又那般的無奈與悲傷。
瑤光聞言，手一松，明允與千落順勢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青隐俯下身子，神色凝重地查看着墨玄的傷口。不過當他的手觸及到墨玄身體的那一刻時，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自他的眼底一閃而逝。
“青隐上仙，掌門師叔他……”千落竭盡全力地使自己的聲音盡可能地平穩。
青隐卻只是低頭，仿佛沒有聽到千落的話一般。良久之後，他才緩緩地搖了搖頭。随後便起身，眉峰聚攏，面色慘淡。
“瑤……”
“瑤光！”
青隐正待開口，明允卻已驚呼了一聲，然後一把抱住了瑤光搖搖欲墜的身子。
只見她昔日美好光耀的容華憔悴不堪，哀痛至極，絕望至極。身上亦沾滿了血跡，凄婉哀豔。眸光更是一片深陷，幽不可測，其間暗流湧動，波谲雲詭。
下一刻，她竟生生吐出了一口鮮血！
“瑤光，瑤光！”
千落和明允極力地扶住她。然而于此同時，他們都察覺到了她身體裏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湧動，強大而又詭谲。
“千落！”明允首先意識到了什麽，他立刻起身，随後又一把拉開了千落。
但此刻瑤光卻已經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這是……魔氣？！”千落與明允皆大驚失色，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瑤光的體內不斷地散發着強烈的魔氣，幽紫的光芒包圍着她，一時間陰風怒號，濕冷的霧氣彌漫四散，森冷無比。随着魔氣的不斷積聚，瑤光的身體忽而漂浮至半空，發絲散亂，幽深而空洞的眼眸仿佛寒潭，晦暗一片。
“這……瑤光！”千落伸手還想去拉她，幸而明允眼疾手快攔住了他。
“青隐上仙，”明允回頭看着青隐，“瑤光她莫非是？”
青隐有些沉痛地點了點頭：“看來終究是瞞不住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千落看看瑤光又看看青隐，既疑惑又驚懼，“瑤光身上哪來如此巨大的魔氣？她……她到底……到底是什麽人？”
自瑤光入門起，千落就與瑤光在一起。他看着她長大，卻從未察覺過瑤光身上有何異樣。然而此刻瑤光身上所湧現出的魔力卻非比尋常，不僅強大洶湧，還狠戾陰沉。稍一觸及，便仿若刀割。
“她到底是何人？”瑤光緩緩地開口，然而聲音卻是另外一個人的。
千落與明允一聽，卻立刻認出了這個聲音，驚駭之餘，更是禁不住的恐懼。
他們曾在天臺親耳聽過這個聲音，正是魔君紫尋！
“青隐上仙，舍妹多年來承蒙照顧，不勝感激，只是如今我也該接她回去了。”紫尋的聲音冰冷至極，“至于墨玄上仙，他教導紫涵多年，我已聊表謝意。”
青隐看着半空中的瑤光，心中不由得掙紮。
他不是沒把握阻止紫尋帶走瑤光，可是如今瑤光的身份暴露，墨玄又……強行把她留在仙界，只怕她真的會性命不保。但如果任由她被紫尋帶走，萬一堕入魔道，可就萬劫不複了啊！
明允和千落俱是一臉不敢相信地望着青隐。
他們剛才沒聽錯吧？“舍妹”？瑤光居然是紫尋的妹妹？！
“魔君真是好手段，你是什麽時候給瑤光下的攝魂術？我和她師父居然一點沒發覺。”青隐沉着臉，語氣壓抑。
“攝魂術？”紫尋冷笑道，“我和紫涵既為兄妹，血濃于水，我若想要控制她，哪需要什麽攝魂術？”
青隐神色一黯。
瑤光身上雖有一半魔血，可她同時也是神族之後。要不是神力被封印，紫尋恐怕不會這麽輕易得手。
他和墨玄千防萬防，最終還是功虧一篑。真的要讓她就這麽落入魔族之手嗎？如今這情形，墨玄不在了，魔族已然無所忌憚。紫尋把瑤光帶走，還不知道有什麽目的。但可以預見的是，往後六界必定要生一番血雨腥風。他雖不問世事，可是卻不能眼見着瑤光為魔族所利用。瑤光的神力是他親自封印的，體內的魔血也是他用丹藥壓住的，他最是清楚她身上潛藏的力量有多強大，萬一她做出什麽為禍蒼生之事，到時難不成還真要取她性命？
然而她若留在仙界，且不說現在出了這樣大的事，就光她臨淵之女的身份，也夠永世囚禁的了，如此，她此生就真的再不能得見天日了！
就在青隐猶豫不決之際，外邊的人似乎發現了這裏的魔氣，須臾間就都趕到了鬥宿宮。
紫尋顯然亦察覺到了這一點，只聽得他說道：“青隐上仙無須擔心紫涵，她自幼不在本君身邊，本君一直十分遺憾。如今她既回來了，那就是我魔族最尊貴的公主。今後就不勞青隐上仙費心了，後會有期。”
紫尋的話音剛落，瑤光體內的魔氣驟增，巨大紫色氣團迅速地裹住她，然後飛速地闖出門去。
“瑤光！”
“瑤光！”
“不必追了！”
明允和千落正欲追上前去，卻被青隐攔住了。
“千落，你趕緊把這裏的事通知你師叔吧，讓他來昆侖料理一下。明允，想必這會兒人都該聚集到此了，你把他們都攔下，一會兒我自會去與他們說明的。”
青隐一一吩咐道。
千落與明允對視了一眼，但都沒說什麽，随即應下，轉身出去了。
“我也只能讓她走了，”青隐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一般，“要是留在仙界，現在誰能護她？但願，還來得及吧……”
青隐的眉心一片憂愁，一聲嘆息，無限神傷。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