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遠略

永夜殿裏一片沉寂,連個人影都沒有。

她的這位大哥脾性孤傲難測,冰冷陰郁。連自己住的地方都弄得這般死氣沉沉,長此以往,誰還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晃?連她面對他時,都有些倍感壓力。

瑤光想到此,不由得頭疼了一番。

她大哥難道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如果是的話,那他們之前可是如何相處的?等會兒見了他之後,她又該如何呢?

緋月把瑤光帶回紫幽宮後,只說了讓她去永夜殿見紫尋,然後便一眨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瑤光在大殿內踟蹰了一會兒。

倒也不是她真不想見紫尋,而是,作為一個失憶人士,她還真不知道在這空無一人的宮殿裏,她該上哪兒去見她的大哥。

“大哥,大哥?”瑤光不由得出聲喊了幾遍紫尋。餘聲回蕩,整個大殿愈顯空蕩。

瑤光心底似有幾分涼意泛起。

“紫涵,進來。”就在此時,紫尋的聲音在大殿內響了起來,随即一道光閃過,下一秒瑤光就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在了一個房間裏,而紫尋則背對着她立在前方幾米處。

“大哥,”瑤光走到他面前,“你找我?”

“你身體還好嗎?怎麽自己一個人跑出去了?”紫尋說着,轉過了身,幽寒的眼底倒是看不出有什麽情緒。

“我的身體沒事。至于一個人出去,是因為我想去無妄海。”

“你去無妄海了?”紫尋有些驚訝。

“是啊,上次你不是說,我可以去那裏的嗎。”

“自然。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以後不要一個人出門。”

“為……什麽?難道在這裏還會有什麽危險嗎?”瑤光反問道,明眸之中閃着幾分狡黠。

“危險當然是會有的。”紫尋一臉的嚴肅,“聽緋月說她是在冥契那兒找到你的?”

“哦,那裏啊。我原本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不過我也不喜歡那個地方,以後就算請我我都不會去的。”瑤光的腦海裏閃過冥契那張陰冷奸猾的臉,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紫涵,雖然這裏是魔界,不過你凡事還是得小心。我們魔族向來信奉強者為王,好勇争勝之事屢有發生,不管是何種身份,一旦輸了即便是命喪他人之手也不可有任何怨言。你現在的功力還未恢複,一定要小心為上。尤其……”紫尋說着,微微一頓,“是冥契,你要小心他,最好是不要見他。”

“我知道了。剛才緋月也這麽和我說。不過,我和那冥契是有什麽過節不成?”

既然他們一個個都讓她要遠離冥契,可見這其中是有原因的吧。

“是,你們之間是發生過些小摩擦。不過我已經告誡過冥契了,他不會再敢與你動手了。”紫尋說着,目光一暗。

紫尋最後悔的便是上次在天臺之時,沒能事先告誡冥契不可對瑤光下重手。

“什麽?他還和我動過手?”瑤光不意竟然是這樣的原因,這個二護法居然還敢以下犯上?

“那大哥你可有責罰他?”

瑤光雖不知在此之前她和紫尋之間是如何相處的,不過看她周圍的人對她都小心翼翼,惟恐她出什麽岔子,還時不時總把紫尋挂在嘴邊,可見她這個大哥應當還是很在意她的。

“我已經警告過他了,想必他不會再敢對你不敬的。”紫尋的語氣陰冷入骨,聽得瑤光一陣發怵。

“那大哥,當初我們又是怎麽動的手?”瑤光還是對這個比較好奇。

“紫涵,過去的事你既然已經忘了,就不要再追究了。冥契此人……到底是我們魔界的護法,日後的大業還得靠他出一份力,你明白嗎?”紫尋帶過了這個話題。

早知道他的這個妹妹不是個省心的,如今看來更是得處處留意了。

“我明白,我會顧全大局的。”瑤光很自然就接口道,“而且反正哥哥的屬下也就是我的屬下,涼他膽子再大,也不敢一而再地以下犯上。對了,大哥,我身上的功力,要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到時我也可以助哥哥一臂之力啊。”

紫尋聽她這麽說,眼底浮現出一絲笑意:“不急,你的身體好沒好,等養好了身體再說吧。”

“可是我聽說好像只有我才能使用那天劫劍,現在大哥想要對付仙界,沒有天劫劍,可以嗎?”

“你這是都是聽誰說的?”

“大哥,需知你的脾氣雖然是難以琢磨了一些,不過架不住生了一張俊臉,自然有人時常挂心你了。我的記憶是不在了,但是啊有人這幾天可是把你從小到大的事兒都跟我說了個遍呢。”瑤光說着,眉眼間俱是盈盈笑意,明豔照人。

這幾日瑤光很是無聊,加之她又前塵往事皆忘卻,連個念想都沒有。是以只能讓舞兮她們給她講講以前的事,順帶把魔界上上下下的情況都“重新”了解一下。

這不說還好,一說啊,瑤光發現月沉殿裏的侍女們個個都是八卦的好手,起先舞兮還不時地約束着她們要讓她們慎言,結果說到後面,舞兮自己卻收不住了。話裏話外,仔細聽來卻都是紫尋。

言談間,瑤光發現原來這魔界中傾慕她大哥的女子倒還真不少。不過說實話,她這個大哥除了脾性有些深不可測外加稍微冰冷無情了那麽一點點之外,其他地方倒還真是無可挑剔。尤其是他那張臉,深邃冷毅,棱角分明,仿若雕刻。要是能稍微和緩和緩多幾個表情,足以叫人臉紅心跳難以自己了。

紫尋聽她這麽一說,心下卻有幾分不悅。

月沉殿裏的侍女都是他親自挑選的,而且還耳提面命過她們要她們務必謹慎,甚至他還把舞兮派到那邊去,以便時時掌控情況,怎麽現在才沒幾天功夫呢就管不住嘴了?

盡管她們若真是閑話些八卦倒無妨,但紫尋擔心她們言語間稍有什麽不慎被瑤光抓住,心生懷疑可就不好了。他的這個妹妹生性敏銳,還兼有幾分多疑,對旁人的話很難輕信,除非……

紫尋的眼底暗意起伏,殺機迸現。

縱然他封住她的記憶,可是在她心底,墨玄的痕跡已經太深太深,幾乎無法消弭了。

“大哥,你怎麽了?”瑤光見紫尋周身一下子溢出無盡的寒意,叫她都有幾分脊背發涼,不由得有些疑惑。

“沒什麽。對了紫涵,最近你身體感覺如何,可有……哪裏不适?”紫尋說着,視線牢牢地鎖住瑤光,幽暗的眼底一陣光影浮動。

“最近嗎,我覺得……”此刻瑤光眼眸中的神采全失,神情恍惚,而她卻毫無察覺,只是機械似地說道:“身體無礙,就是腦子裏總有些奇怪的想法。”

“哦,是什麽想法?告訴我。”紫尋的目光依舊牢牢地鎖住她,循循善誘的語氣裏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有時我會覺得這裏很陌生,沒有任何的熟悉感與親切感,一點都不像是我生活了好多年的地方,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瑤光無意識地把潛藏于心底的疑惑都說了出來,“這裏好像不是我的歸屬,沒有人在這裏等我,我要找的人也不再這裏。而且……”

她說着,目光依舊渙散,神情卻有幾分哀傷。

“而且什麽?”

“而且昨天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悲傷的夢。夢裏有一個人,只要看到他我就好難過。可我不知道他是誰,一點都想不起來。我一定是忘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忘記了……忘記了……”瑤光說着,人卻開始恍恍惚惚起來,整個人搖搖晃晃的,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去。

紫尋見狀,不由得收了收自己的元神。

她現在的狀況不穩,若是攝魂太過,容易傷到她。而且,她畢竟是神族之後,血統還最為純正,就算神力被封印,要對她施術,本身就是件極其耗費功力之事。紫尋所依仗的,不過也就是兩人之間的那一份血緣羁絆。

不過聽她剛才所說,她內心深處果然還是有着不少的疑慮,不枉費他費了這一番功力。

“紫涵,看着我。”

瑤光聞言,乖順地擡起頭來。

“你記着,你是我的妹妹,是魔族的公主。”

瑤光很是溫順地點點頭。

“以後你要做的就是和我一起踏平仙界,完成父君的遺志!”

瑤光依舊是點頭。

紫尋見此,無聲的冷笑。

說到底,他還是要感謝墨玄,就算他把她身上的魔血都壓制住了,讓他幾乎無從下手。可同樣的,她體內的神力也被封印地結結實實。否者,他要這般的控制她,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便好,記住你的話,把它們記在心裏。”紫尋的話音一落,瑤光的神态又立刻恢複如初。

一切只在須臾之間。

“最近嗎,我覺得身體沒什麽大礙,其他的也一切都很好。”瑤光全然沒有意識到剛才發生過了什麽。

“好好休息,沒事別再亂跑。或者,至少也該帶着舞兮。”紫尋語氣平淡地吩咐她,好似剛才的一切根本就沒發生過。

“就算去無妄海,也可以帶着她嗎?”

紫尋略一沉吟,随即便點了點頭。

“真的嗎?”瑤光倒是驚訝不已,她不過是随口一問,沒想到紫尋真的答應了。

“無妨,舞兮自有分寸。而且無妄海說到底,不過是個大墓地而已。”

她的安危幹系重大,天劫劍是魔族聖物,其力量若是能發揮到極致,足以毀天滅地。他籌謀許久才把她帶回來,萬不能出一點差錯。而且剛才她的那番話也表明了她心中尚有疑惑,這種情況下如何能放任她一個人。相較之下,無妄海又算什麽呢?

就在此時,留鏡在外求見。

留鏡剛踏進門,就看到了紫尋身邊的瑤光,不禁有幾分驚訝。不過他轉念一想,覺得紫尋這麽做也無可厚非,畢竟她現在已然是魔族的公主。

“事情都布置好了?”還沒待留鏡開口,紫尋就已出聲詢問。

“是,君上,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待君上一聲令下了。”

“好,這次可千萬不要再失手了。”

“屬下明白。此次屬下會和冥契與緋月一同前往,必将天臺山拿下!”留鏡顯然信心十足。

天臺山?瑤光聽得一陣雲裏霧裏的,不過她大致能猜到這應該是她大哥要對仙界動手了。

此前她聽舞兮提起過,魔界自百年前起便一直沉寂,但紫尋自然不會就此罷手,他一直都在等待時機。照今天看來,時機是到了?

不過此刻,瑤光心裏又有疑惑了。按理說她是魔族的公主,仙界又是魔界的死對頭,她怎麽對仙界情況卻一點印象都沒有?這似乎有些說不通啊?

“如今仙界雖不比當初,不過你們也要小心。尤其是……”紫尋的話沒有往下說,但留鏡顯然已心領神會。

“是,屬下定會謹慎行事。”

“想必目前以他的狀況,還翻不出什麽花樣來。趁他還沒有大權在握,我們要先下手,就此踏平仙界!”

那人不除,紫尋始終覺得是個隐患。他自問自己從不是什麽磊落之人,覺得為求目的不折手段亦無不可。他向來信奉這個世上的事只有做不做得到,至于用什麽手段,一概不論。

不過即便是這樣的紫尋,在面對那個人時,亦有幾分難安。

他驀然想起當年瓊華對他說過的那番話。

那時的他怎麽都不明白為何身為神族後裔且還是上仙的瓊華會那麽不顧一切地喜歡他父君,要知道自古以來仙魔勢不兩立,其間多少血債,幾天幾夜都未必數的清。瓊華雖然桀骜不馴,素來恣意妄為,但不至于如此沒有分寸。

而那時瓊華卻笑眯眯地對他說:

“小鬼,雖然你父君是魔我是仙,不過……不管仙也好魔也好,只要他還有心,沒有誰是愛不得的,你懂嗎?”

他父君有沒有心他不知道,或許也只有瓊華知道。不過那個人……紫尋覺得大約是沒有心的吧。

這世上如果有誰是沒有心的,那便太可怕了。而那人,即便是對感情,亦是如此的狠絕,毫不顧忌。

紫尋想着,不由得看了看身旁的瑤光。

“大哥,怎麽了?”

“無事。你若沒什麽事,先回去休息吧。”

“好,那我先走了。”

“等等,紫涵。”紫尋又叫住了她。

“這個,以後你就帶在身邊吧。”紫尋的話音剛落,天劫劍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天劫劍?大哥你要我帶着它?”

“這本來就是你的劍。”

“可是……”瑤光想起上次觸碰天劫劍時她身上那奇怪的反應,她可不想再體會一次了。

“不用擔心,你是天劫劍的主人,它不會傷害你的。而且天劫劍的魔力強大,可以有助于你恢複功力。”

關于是否要把天劫劍交與瑤光,紫尋也頗多顧慮,思索了好幾番,才決定如此做的。

對于瑤光體內強大的封印,目前看來他們只能是循序漸進,徐徐圖之了。

“那好。”瑤光伸手接過天劫劍,凜冽的寒光刻骨的冷意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她心下一涼,總有股說不出的怪異萦繞心頭。

這是……她的劍?

不過瑤光面上卻沒有任何表現,朝紫尋輕輕一笑,便告辭而去。

留鏡待确認她真正出了永夜殿後,才開口道:“君上,公主的事,你往後有何打算?天劫劍放在公主那兒,是否妥當?”

“暫時只能這樣。”

“什麽?”留鏡有些訝異。

難道他要放任瑤光就這麽下去嗎?即便她是紫尋的妹妹,可是一個毫無用處的人要在魔界如何生存下去?難道紫尋只是想把她找回來,好好地留在身邊嗎?

“紫涵的心思太過敏銳,即便到現在她心底還是存着不少懷疑。紫涵所相信的人,至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紫尋說着,原本就已深若寒潭的眼眸閃過一絲戾氣,愈顯陰郁。

“正因為如此,才應該讓公主盡早入魔道。”

“我又豈沒有這樣的顧慮!可萬一強行沖破她體內的封印,到時她的神力和魔血會一同被喚醒,要像現在這樣控制她就沒那麽容易了。而且她本身修為就不差,一身的仙氣難以消除,難保她不會因此起疑心。”

“君上所慮,屬下明白。但是就這麽一直封着她的功力,時間久了,她一樣會起疑心。只有讓她盡快入魔,到時就算她察覺到了什麽,也為時已晚,絕無回頭可能了。”

“所以我才把天劫劍給她。天劫劍的魔性極重,希望能對她有所影響。”

不過,紫尋此刻亦明白,天劫劍到底能有多少作用還是未知。瑤光的情況拖得越久,越是棘手。然而就目前這樣的情況,他難道還得求助于他人不成?

紫尋心底驀然浮現出了那人的身影,臉上随即閃過一絲不快。

他的妹妹,是絕不會再交給任何人的!

幾日後,養精蓄銳了許久的魔界終于有所行動。仙魔之間的關系緊張到了極點,尤其是仙界此次,情勢幾乎危機到了極點。

不出所有人的預料,魔族的進展十分順利,仙門幾乎是節節敗退。不僅人間界盡數落入魔族之手,只怕不需多時,連整個仙界都會成為魔族的囊中之物吧。

這樣的結果盡管是預料之中,不過接受起來還是叫人十分的艱難。

三清的景致還是一如往昔,風光如畫,清景無限。天地之美,從不因人事而稍減,花自飄零水自流,哪管人間半點愁。

千落站在落風坡前,看着眼前的碧空澄澈,海天茫茫,不曾有過任何的變化。然而世運興衰,變幻莫測,哪怕就是在兩個月前,誰能想到仙界會有此大劫?

那一日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恍如昨日。千落每每想起,還遍身涼意,心底的恐懼與顫栗完全沒有随着時日的推移而消減,反而愈來愈深,刻骨噬心。

“原來你在這裏,倒是讓我一陣好找。”

正當千落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止水的聲音響起在他的耳邊。

“止水師叔,見過師叔。”千落趕忙回過神來。

止水找他,想必是有事。

“怎麽,看着此處的風景,有何感概?”

止水倒似乎不急于說正事,而是與他一道極目遠眺起來。

“說起來,當初那小丫頭就是在這裏練成的三清劍式吧。一晃眼,都已經十年過去了,那丫頭居然搖身一變,成了臨淵的女兒。有時候我還真是禁不住想問問老天,如此安排到底何意,是否真是見不得世人有半點的如意和圓滿。”

“師叔……”千落聽他言詞間不免有些憤懑之情,似是寬慰的說道,“天道本就無情。有大成就之人必定有大劫難,因果循環,自古已然。想必掌門師叔他……早就明白。”

“是啊,師兄有什麽不明白的。只是他這一明白,回頭苦的可是我們。”止水這幾日是真的有些憂愁。這幾百年來他日日過得悠閑散漫,當年臨淵侵擾六界之時他都沒現在這麽着急上火。如今可好了,他幾乎是把前幾百年裏沒有愁過的事兒在這幾日全部都愁了個遍!

千落明白止水說的是眼前的情勢。如今墨玄已仙逝,瑤光的身份又頗惹得仙門衆人非議,加上檀曜與墨玄的死終究與她脫不了幹系,全部的壓力自然是都落到了止水身上,讓他不勝煩憂卻又無可奈何。

特別是墨玄和檀曜于仙界的重要性實在太過巨大,此次仙門的實力幾乎是招致毀滅性的打擊。而魔界又乘此機會猛攻仙界,再這麽下去,難保六界不會就此落入魔族之手。止水若再不憂愁,只怕不久之後都要沒這個機會了!

“我記得掌門師叔說過,仙道魔道,此消彼長,從遠古至今一直争鬥不休,但是哪一方都不曾徹底消滅過對方。想必這次仙界雖然危難,不過總有法子可以渡過的。”

“你倒是想得開啊。”止水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也會要晚輩來開解他了,一時間失笑不已,“罷了罷了,你說的也對。我們三清向來如此,人事盡到了即可,往後如何,全憑天意吧!說到底不過是些虛名,何必在意。再說上天如果真要保存仙界,自會有人出來收拾這局面的!”

止水說着,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或許,已經出現了也不一定。”他輕聲說道。

“師叔,你說什麽?”千落顯然是沒有聽到他的最後一句話。

“沒什麽。對了,昆侖那邊已經來消息了,我是來跟你說一聲,此次的任務就由我去吧,順便也會會那幫魔界的人。”

“師叔你要去?”千落聽了不無驚訝。看來他師叔最近真的是轉性了,不過想必也是不得不轉吧。

“沒錯,所以這次你就留在三清吧。你師叔我已經好幾百年沒怎麽跟人動手了,要再這麽下去筋骨都得散了。而且……我也不能就放着瑤光那丫頭在魔界不管吧?說到底她可是我們三清的門人,就算要處置她也該由我們三清來,怎能讓她随便就落入旁人之手?”

“師叔……師叔,你真的……一點都不責怪瑤光?”

千落知道止水與墨玄這麽多年的師兄弟,感情自然非比尋常。說實話,千落自入門之後,就不曾見止水什麽時候有消沉過。然而這幾日,他面上雖然是沒什麽,不過心裏卻着實是不好受。

“我責怪她做什麽?青隐上仙不是說她不僅對自己的身世全然不知,而且當時在昆侖的所作所為亦是中了攝魂術的緣故嗎?再說了,別人怎麽想是他們的事,不過你我應該都明白,瑤光只怕是寧願自己死,也斷不會做那樣的事的。”

青隐雖然已經竭力解釋過瑤光殺害墨玄全然是因為中了攝魂術的緣故,絕非她的本意。然而相信者卻是寥寥無幾。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當日檀曜的死因至今還沒能查明,而衆人又都不問青紅皂白地直接把此事歸到瑤光頭上。

“是啊,我明白……”千落回想起這件事,不由得亦是一陣神傷。

“好啦好啦,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就像師兄說過的,凡事皆是此消彼長,自其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不能以一瞬。三清将來如何,已經不是我做得了主的,還要看你們才是啊。不過我想,寧封和玉容另當別論,但只要有你在,三清總不至于會沒落到哪裏去的。”

“師叔,我……”

“千落,”千落還沒說什麽,止水便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這些年來你是何品性我都是看在眼裏的。世人雖然皆說明允比你更勝一籌,眼下這情形似乎也是他更加衆望所歸一些。但衆人皆所是者未必就是,你雖沒有他那般的天賦之資,可行為處事卻比他更可取。凡能真正成大事者,不單單僅在于資質。所謂允闕執中者,才最是能和靜萬物。世皆所譽未必就好,聲名這東西最是虛妄,且極易惑人,到時可別都被那虛名所累及才好。”

“師叔你怎麽……”千落聽着止水難得一番長篇大論,訝異之餘,還頗有幾分他師叔這莫不是在交代遺言的感覺……

“怎麽,覺得我啰嗦了?”止水笑了笑,“你要真當我是交代遺言也未嘗不可。說實話,經過師兄這件事,我是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世事無常。這世上哪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呢?對了,順便也跟你把其他事一并說了吧。保不準哪天我真的就見師父和師兄去了,如此一來你也好有所打算不是?”

止水說着,神情間沒了适才的惆悵,反而十分嚴肅。

“師叔請說。”千落見此,神色亦是一凜。

“如今我們三清不比從前了,好在三清門風歷來沉斂,只要別人不找上門來,想必下頭的弟子亦不會去招惹什麽是非。不過誰又不想號令群雄呢?更何況于其他門派而言如今正是絕佳時機。然而盛衰自有道,強求不得。你倒還好,不過難保其他人年少氣盛,沒有這個争勝之心,你該多約束着他們。說起來你這個大師兄的話有時候比我的話管用,玉容寧封也都聽你的。三清的事務又一向是你在打理,所以千落,往後你要多費些心在三清上。而我能托付的人也唯有你了。”

止水說到此,還是不由得嘆了一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身在其位,又才知其政之艱難。難怪三清歷任掌門都不争于世,實則因為光是想要保三清門風之不堕,都已殚精竭慮了啊。

千落聞言,不由得震了震。止水這意思,是要把三清交與他?

“可是師叔,你我都知道掌門師叔他……”

“師兄的意思我當然明白,更會遵從。不過眼下那丫頭不是不在嗎?這也是我要與說的第二件事。瑤光雖為臨淵之女,不過器量非凡卻也真的,她盡得師兄真傳,又有衡月绫在手。所以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找回來,而且這是我們三清的事,決不可假手于人!即便是明允,唯獨在這件事上,你亦不可有所退讓!”

止水說到此,已經是有些嚴詞厲色了。

“是,我明白了!”

“還有,關于檀曜掌門那件事。我與青隐上仙也談及過這件事,此事的疑點頗多,到底是否是瑤光所為還不能定論,所以此事務必要徹查!”止水說到此,目光一緊,神情嚴峻,繼而說道:“青隐上仙說他仔細檢查過檀曜掌門的屍身,發現他全身筋脈在一瞬間被盡數震斷,這絕非常人可以輕易做到。而當時瑤光體內的神力早已被封印,紫尋就算控制住了她,卻絕對沒有辦法除去她的封印。因此,這事不應該是她所為。仙門之內,恐怕還是有問題。”

“這件事确實尚不能定論。只是現在……”

“哼,那些不過是膚淺鄙陋之輩,一葉障目就不見泰山!如果這些真的都是瑤光所為,當年蜀山之事又該如何解釋?”止水不屑道,“說實話,現在我最擔心的倒不是魔族。外患若僅僅只是外患,無足為慮。禍在蕭牆之內,才最可怕。所以此事,你萬不可掉以輕心,務必慎之又慎!”

“是!”千落重重地應下了。

“好啦,你也別太憂慮,能做多少算多少。至于寧封和玉容嘛,你也不必客氣,該使喚的時候盡情使喚好了。雖然也不能指望他們倆能辦成多大的事兒,尤其是玉容。”止水說着,又恢複了往常的那般漫不經心。

然而此時他的心裏想的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魔界有多少能耐,明允又有多少手腕,他還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識見識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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