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降臨時

我想試圖靠近月光, 卻不知,原來月亮早已自星空走來。

——林宴淮

隔着薄薄的一層紙。

雙唇相貼。

女孩的眼睛瞪得老大,男人的目光晦澀幽深。

“唔……”她輕聲哼着。

林宴淮的呼吸一沉, 徹底失控。

他把人放平在沙發上,身體緊壓着她,手撐在她耳側散亂的發絲上, 另一只手抵着薄紙,捏在她的下巴上。

小心翼翼地親吻。

隔着一層障礙, 依舊能感受到她呼吸的甜美。

室內的暧昧幾乎要突破閥值, 溫度迅速攀升,躁動因子在空氣中蔓延,橫沖直撞。

撞在他的心上, 像是着了魔,像是食了罂.粟,讓他欲罷不能, 卻又不敢繼續冒犯。

想做摘月人。

想了十年。

月亮此刻就在他懷裏。

予取予求。

男人不敢動,呼吸都放輕,好像懷裏是什麽稀世珍寶, 生怕動靜大了些就驚擾對方。

他只希望黎悅可以盡快睡着,這樣他就解脫了。

然後有人卻不讓他如願,偏要火上澆油。

女孩的唇突然動了動。

隔着紙巾, 傳到男人的唇上。

林宴淮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唇輕輕貼在上面,一動也不敢動。

黎悅卻像是不知滿足, 水潤的眸子裏, 盛着燦然的星光,疑惑一閃而過,女孩微微蹙眉。

林宴淮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隔絕在他們之前的紙巾突然朝着他的方向有細微的凸起, 随後他的唇上,那處紙巾微濕。

女孩眼中疑惑更甚,她稍稍偏頭,錯開了一寸。

她咕哝着:“咦,好奇怪……”

林宴淮看着她又把頭轉了回來,無知又無辜的眼神望着自己,心底壓抑已久的情愫再難自已。

他撐在沙發上的手驟然收緊,将她的發絲納入掌中。

女孩突然嗚咽了聲,“好痛……”

“我的頭發……”

毫無防備的嬌.吟最是惹火,偏她還用最無辜最茫然的眼神看着他,清純盡顯,又媚意十足。

無限蠱惑又勾人。

男人的眼眸瞬間變得幽深。

他将她的頭發溫柔地撥開到一邊,然後五指插入發中,掌心貼着她的側腦,輕緩地揉着被抓痛的地方。

女孩舒服得眯了眼睛,剛哭過的眼睛還紅通通的,像只小兔子。

她沒忘剛剛進行到一半的事情。

手突然擡起,勾到男人的頸後,兩只手掌十指交叉,在他腦後扣死,然後微微向下用力,把他帶了下來。

林宴淮身體前傾,整個人又壓回她身上,唇又隔着紙巾,貼上了她的。

女孩笑彎了眼睛,好像找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伸出小舌,繼續舔了舔紙巾。

一張紙巾沒有多厚。

很快就有破裂的趨勢。

男人托着她腦袋的那只手不敢用力,另一只抵在身側的那只手已經使勁握成了拳頭。

他下意識要躲,要擡頭,可是女孩不讓。

她锲而不舍地去突破他們之間的阻礙,一下一下,像有片羽毛用極其微弱的力量在他心上掃着。

終于,紙破了。

她的小舌鑽過破洞,觸到了他的唇。

林宴淮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他不舍得用力掙脫開她,更不能再縱容她繼續胡作非為。

她是醉酒的狀态,他卻頭腦清醒。

“啊……”黎悅突然吧唧了下嘴巴,“不好吃。”

林宴淮微愣,反應過來後無奈地閉了閉眼,重重地吐了口氣,将被撩撥到險些控制不住的翻滾的欲.念壓下。

他把紙巾拿開,拇指和其他四指抵在她的臉頰兩側,然後微微用力并攏,女孩的嘴就被捏得張開。

“張嘴,我看看。”

林宴淮怎麽都想不到,她把紙吃了。

“唔……你幹什麽,不要碰我。”她開始掙紮。

男人不為所動,堅持地撐開她的嘴,讓她把紙吐出來。

“不可以吃,乖一點,吐到我手裏,聽話的話就獎勵你。”

一聽到獎勵,黎悅眼睛亮了亮,“什麽獎勵?”

“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姐姐。”她脫口而出。

林宴淮耐心地哄:“只有哥哥,行嗎?”

女孩愣了下,重複問:“沒有姐姐嗎……”

她的表情太過傷心,甚至有一點絕望流露了出來。

林宴淮不知道為什麽,提到她的姐姐,她就這麽難過,看她痛苦的這幅表情,他的心也好像被淩遲了一般。

一刀一刀,将他心上的血肉一片片割下。

痛到想要死去。

卻在想到她還在傷心,需要他陪的時候,而又掙紮着活了過來。

“林宴淮在這裏,可以嗎?”男人按着她的手,帶向了自己的心上。

“摸一摸,他在這裏。”

黎悅感受着掌心下心跳的鼓動,一下勝過一下,心裏的難受和委屈竟然好像真的被趕走了些。

“好,要他。”

她看着他,認真地點頭,“我要了,他就是我的了嗎?”

男人的眼神前所未有地認真,他低下頭,薄唇輕吻了下她的手背,“是你的,他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永遠,一直都會是你一個人的。”

女孩似是懵懂地點了點頭。

也不知她聽懂了沒有。

“可以張嘴了嗎?”

“啊──”女孩聽話極了,把嘴長的很大。

她心裏想着會得到的那個獎勵。

林宴淮不就是哥哥,哥哥不就是她的光,她的救贖,不就是她最喜歡的那個人嗎?

所以張開嘴就是得到了她最喜歡的人。

女孩笑了。

真是完美的邏輯。

她張着嘴,慢慢地把紙吐了出來。

男人看着掌心上碎成渣的紙,哭笑不得。

如果再等上十秒鐘,怕是就都被她吞下去了。

旖旎的氣氛被這一意外打破,她終于不再纏着他索吻。

這是一件好事。

他的意志力遠想象中要薄弱得多。

男人撐着身子坐起來,把女孩也扶了起來。

然後他彎下腰,折膝。

黎悅目光灼灼地盯着半跪在她面前,為她穿襪子的男人。

她只能看到他淩亂的短發,線條淩厲而勾人的側顏,修長的脖頸,以及他領口若隐若現的深陷性感的鎖骨。

“外面下雨了嗎?”她問。

男人握着她的腳,小心翼翼地為她穿上了左腳的襪子,“嗯。”

“噢……那你不要出門,外面在下雨。”

林宴淮微微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好。”

不知道她問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囑咐。

“你是林宴淮。”她突然又換了個話題。

男人正在為她穿右腳的,“我是。”

“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女孩眉眼彎成月牙狀,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像是說悄悄話一般,“我喜歡他。”

林宴淮手上動作一頓,身體久久僵在那裏。

黎悅說完也毫不留戀,腳從他手裏抽走,踩着剛剛穿好的襪子,一路跑到了卧室裏。

男人像是入了定,保持着半跪的姿勢,手還懸在空中,久久出神。

漆黑淩亂的碎發間,褪去冷情寡淡與清冷的眸子裏染上了一抹震驚和不可置信,很快情緒變為狂喜。

他反複回味表白。

慢慢的,手捂住了眼睛。

等林宴淮調整好情緒,起身走到了卧室門口時,女孩早已睡着。

五官精致,靈動俏麗,此刻安安靜靜睡着了,透着十足的乖巧與嬌憨。

輕嘆了口氣。

走到床前,為她蓋上了被子。

然後,

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額角。

炙熱而幹燥的吻下移,順着鼻梁,到臉頰。

最後止于唇角。

也不知道那句話是不是她的酒話,她要是明早不記得了怎麽辦。

林宴淮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

女孩的睡顏安穩,沒心沒肺的樣子叫人又愛又“恨”,卻又拿她毫無辦法。

客廳突然傳來了手機振動的聲音。

男人直起身,又凝視了片刻她的睡臉。

轉身,走出房門。

林宴淮循着聲音找到了她的手機,震動恰好在此時停止。

他拿起手機,看到了上面的名字:江行沚。

──“他是你什麽人?”

──“他是我的小舅舅啊。”

小舅舅。

林宴淮微微蹙眉,手慢慢捏緊了手機。

手機突然又在掌心震動了起來。

林宴淮猶豫片刻,按下接通,沒有等對方,先開口道:“喂。”

“……”

對面沉默了會。

“她呢?”

林宴淮:“她喝醉了,現在睡着了。”

話音落下,那邊又沒了聲音。

林宴淮靜靜等着對方說話,難得有些忐忑。

電話那頭的男人突然輕聲笑了笑,微顯疲憊的聲音帶了兩分欣慰,“鬧嗎?”

林宴淮怔了下,然後也勾了唇角,“還好。”

“嗤,她什麽德行我能不知道?看着乖,都是裝的,性子比誰都野。”江行沚的說話風格似乎也大變了樣,聲音裏多了點張揚和不羁,一點都不像上次在射擊館見到的那位成熟穩重的家族掌權人。

林宴淮笑笑沒說話。

他知道,那是她小時候的樣子。

“咔噠──”

打火機的聲音。

江行沚再開口,聲音變得有些模糊,“我在東城,不方便總是去看她,她不願意跟我回江家就算了,你多陪陪她,雖然她這些年一個人孤單慣了,但她其實膽子很小,最怕一個人待着。”

林宴淮心髒微疼,他喉結滾了滾,将湧起的苦澀咽了回去,“好,您放心。”

“嗯,我放心的很。”江行沚輕吐煙圈,望着濃重夜色,淡淡笑了。

林家的小子,人不錯,挺好,沒什麽放心不下的。

更何況,阿悅喜歡。

對阿悅,他也有所虧欠。

如果當初強硬地拖着她和她姐姐早早回江家,後面的事情也不會有。

“小子,你知道她姐姐的事嗎?”

林宴淮愣住,“她姐姐……”

“她姐姐在十年前就去世了,”江行沚回憶着過去,聲音變得有些飄渺,“她一直都放不下她姐姐的事。”

從小到大,黎悅最依賴的就是姐姐。

姐姐黎愉人長得漂亮,學習好,性格溫柔,成熟穩重,是很多男生心中的女神。

天之驕子,就是說黎愉。

可天有不測風雲,在黎愉高三畢業那年,出了意外。

那時高考已經結束,黎愉和幾個同學約着一起去旅游。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他們啓程回海市。

海市的西邊是群山,那裏是災害頻發的地方,夏天的暴雨多,經常會出現事故。

“他們遇上了泥石流,三個學生加一個司機,都遇難了。”

林宴淮的心狠狠抽痛。

他眉目間的悅然全然斂去,此刻眼神很冷,唇角也抿成冷硬的弧度,嗓音發緊,“是下雨天……”

所以她一直那麽讨厭下雨。

還有她剛剛突然說的:“你不要出門,外面在下雨。”

林宴淮想起來那次在電梯外,見到她看到暴雨時那副突然想哭的表情,心髒的痛感幾乎要将他整個人逼到崩潰的邊緣。

她有多害怕,有多痛,才會過了十年,依舊将恐懼和絕望刻都在骨子裏。

那是她曾經最愛的人,林宴淮難以想象小小年紀失去相依為命的親人後,孤身一人遠離國土,去到異國他鄉,那種孤單無助又絕望的生活。

怪不得她在郵件裏,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吐露痛苦。那時他竟然只以為她是學業壓力太大,只想找人傾訴罷了。

從沒想過,她是在絕境裏随意抓住了一顆救命稻草。

如果他沒有“無意間”發錯了郵件,沒有和她成為筆友,那麽她的那些眼淚,又會是誰去發現。

林宴淮痛到全身顫抖。

心底漸漸生出煩躁的情緒,胸腔中的氧氣被抽走,呼吸變得艱難,漸漸生出窒息的感覺。

“她那天跟我說喜歡你,我不知道她跟你表白了沒有,如果你也喜歡她,那就主動一回。”江行沚的聲音隔着朦胧的煙雨傳進了聽筒,“我家的女孩就拜托你了。”

電話挂了。

男人握着手機,慢慢在原地蹲下。

他的眸低垂着,眼中的心疼和痛苦幾乎滿溢。

頭慢慢埋進臂間,手指用力揪住了短發。

不知過了多久。

林宴淮從地上站起身。

腿腳發麻,他踉跄了兩步,扶着牆緩了緩,終于邁動了步子,走到了餐桌前。

桌子上一片淩亂。

一張信紙赫然擺在桌前。

“姐姐,你好嗎……”

林宴淮只看了前兩行,就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心口像是反複被人撕扯一樣。

像被酸腐蝕,像被刀切割,血肉模糊,痛到麻木。

林宴淮沒有繼續看下去,那是她的隐私。

他顫着手指,将那張書信折疊,放進了旁邊的小箱子裏。

整夜,男人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一夜未眠。

清晨,黎悅醒來。

閉着眼睛,坐起身。

頭痛欲裂。

下意識去摸身邊的手機,摸了個空。

眼睛陡然睜開。

她坐在床邊,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

五分鐘後,崩潰了。

“啊──!”

啪!

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林宴淮快步走了過來,“怎麽了?”

黎悅哪有臉面對他。

她現在只恨不得自己斷片,或者頭磕到床角失憶什麽都不記得!

可惜她全都記得,她說的每一句醉酒的話,一舉一動,包括她如何輕薄了林宴淮,又怎麽表白的,全都記起來了。

她甚至想要穿越回去,堵住那個被她親手打開的房門,或者幹脆就不接他的電話!

林宴淮一看她這個模樣,明白了大概。

淡笑着,“記起來了?”

清晨起來,男人的聲音帶着仿佛沙礫摩挲過的朦胧質感,低啞而性感。

黎悅把自己埋進了被窩,“再見,慢走不送。”

男人失笑,要去牽她的被角,“怎麽,占完了便宜就想跑?”

“我沒有!”她好像自己跟自己發脾氣似的,将被角全都抽了回去,塞在自己的身子底下壓住,裹成了蠶蛹。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你……”男人的聲音突然低落,話中滿是難過和沮喪,“既然打擾了你,那我就先走了……”

他松了手,似乎就要離開。

黎悅怎麽能受得了他這種語氣。

連忙從被窩裏鑽出來,一臉慌張,“你別……”

話都卡在喉嚨裏。

他根本就沒有沮喪!

也沒有難過!

這個騙子!

林宴淮眼疾手快地抽走了她的被子,将人牢牢箍在懷裏。

溫熱的身體貼了過來,女孩的身體僵住,不敢再掙紮。

慢慢的,昨夜那個隔着紙巾的吻又一次浮現在腦海裏。

臉頰被熱意包裹,好像罩上了一層強烈的悸動,久久不散。

心尖微微泛麻,似是被人用手指輕輕揪起,又酥又麻,癢癢的。

林宴淮的目光掃過床頭那個相框──

上面是江行沚和兩個小姑娘。

視線停在那個笑容燦爛的小女孩身上,看了許久。

一夜才消化掉的酸澀和痛楚再度侵蝕了他的心。

男人不再猶豫,捏着女孩的下巴,吻了上去。

這一次沒有隔着任何東西。

只清淺的一吻,便分開。

他對于昨夜的事只字不提,只說了兩句:

“我喜歡你,并屬于你。”

“你……要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表白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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