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降臨時
給自己的機智點贊。
——《黎悅的日記本》
好像從來沒有人對黎悅說過這樣的話。
讓她可以躲在一個人的懷裏放肆地哭。
小的時候, 她很頑皮。她和樣樣出色的姐姐不同,姐姐是楷模,而她是個壞孩子。
壞孩子卻也有個好成績, 大概全托父母的福。他們給她的最好的東西,就是遺傳給她一個好腦子。
也幸好她的成績說得過去,即便平時出格一些, 老師也會對她格外寬容。
不管是逃課翻.牆出去追現場,還是不好好寫作業遲到早退, 她都幹過。
江行沚從江家跑出來的時候才17歲, 幫着江蘩帶黎愉黎悅兩姐妹時,也不過是上大學的年紀。
那時他的脾氣還不太好,性格急躁, 行事風格張揚,黎悅又是個古靈精怪的性子,沒少把江行沚氣得暴跳如雷。
氣急了, 也會揍黎悅兩下,那會她不管真疼假疼都會使勁哭嚎,然後姐姐黎愉就會心疼地把妹妹護在身後。
後來姐姐走了, 沒人會像江行沚一樣揍她,也沒人會像姐姐護着她。
她只有自己。
哭,笑, 都只給自己聽。
時間久了,漸漸的, 她就不會再哭了。
林宴淮是第一個, 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在的時候可以哭的人。
黎悅覺得自己可能是上輩子做了拯救世界的好事,這輩子才會遇到這麽好的人。
“好。”
她會試着把自己交給他。
眼下的情況比較糟糕。
沒有過多的時間留給她感動。
腳背紅腫一大片, 涼水沖了足足十五分鐘,除了痛和麻木,黎悅已經感受不到別的感覺。
林宴淮将她抱到了沙發上,回了家,不到二十秒,一陣風一樣又回來了。
他從自己的家裏帶了件長風衣外套,将黎悅裹住,然後再次将人公主抱了起來。
“去、去哪裏……”
“醫院。”
黎悅開始掙紮,“你放我下來,你不能這樣出去!”
被人看到怎麽辦?
他怎麽總是沒有一點作為頂流的自覺呢?!
男人的眉間輕蹙,深邃的眉眼微擡,冷淡睨她,“老實點,不然,揍你。”
黎悅:“……?”
揍、揍她???
“你這是家暴!”女孩咬着牙,與他頂撞。
男人平淡地道:“那你去報警吧。”
林宴淮雖然這樣說着,但他哪裏舍得碰她一根手指頭,不過是氣她罷了。
叮——
電梯到了地下一層,男人步伐急促又穩健,抱着女孩的手臂十分有力。
走到車前,孟擇從駕駛位下車,幫忙把後車門打開。
黎悅見還有外人,不好意思地往林宴淮的懷裏鑽了鑽。
她的腦袋擱在男人的頸窩,在他耳畔磨牙,“孟先生怎麽也在?”
林宴淮把人輕柔地放在座位上,然後繞到另一側,也上了車。
“原本就是回家取個東西給他,讓他在這等我。”
關上車門,林宴淮又伸出手臂,把人撈進了懷裏。
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傷處,對孟擇吩咐:“去醫院。”
急診室內,醫生給黎悅處理燙傷。
好在燙傷的範圍并不大,而且在第一時間做了緊急處理。
上了藥,養上些日子,就沒事了。
“這些天按時上藥,傷口別沾水,飲食清淡一點,很快就好了。”
黎悅歪着頭看了看纏起來的腳丫,幽幽地嘆了口氣。
沒法穿鞋,怎麽出門呢……
不能出門,怎麽去現場呢……
距離錄制就只有一周了。
票大概早就沒有了吧。
“唉……”
林宴淮抱着人往外走,再一次聽到她唉聲嘆氣後,眉峰微攏。
“到底怎麽了?”
黎悅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半晌還是搖了搖頭。
說不得,說不得。
林宴淮:“……”
剛從醫院走出,男人腳步一頓。
眯着眸子,眼神銳利地朝不遠處的花壇後面看。
他突然把人放了下來,“單腳站穩。”
“嗯?”
黎悅還沒反應過來,頭上就被罩了個帽子。
帶着薄荷草的香味,帽沿被人死死壓下,風衣外套攏嚴,領子豎起,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黎悅從縫隙中擡眼,男人帶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神極冷,看得人心生畏懼。
他再次将她抱起,這次抱得更緊,把女孩整個人都包裹在懷裏,密不透風,保護得嚴嚴實實。
黎悅大概能猜出發生了什麽,于是一聲不吭地埋在他的懷裏。
手攥着風衣的領口,連帶着,還抓住了他的襯衣前襟。
男人低頭笑了笑,輕輕開口,對她說話的時候總是十分溫柔,“別怕,乖一點,藏好了。”
孟擇不知道什麽時候溜到了花壇深處,黑暗中,有個人影晃動着,很快,有人的交談聲傳了過來。
林宴淮加快了步伐,朝着車子走去。
上了車,黎悅才從衣服中探出頭。
“是狗仔嗎?”
“嗯。”
“那你……”
“悅悅,你害怕嗎?”林宴淮認真地看着她。
黎悅微怔,然後緩緩搖了搖頭,“我就是怕對你不好。”
“外面如何評價我的私生活,我都不會在乎,我讨厭很多人,但我喜歡的是你和音樂。”
這是林宴淮第一次和她敞開心扉,将心底的想法告訴她。
“他們不能在音樂上質疑我,更不能在我的感情問題上指手畫腳。我想給你一份安全感,不想讓你總是躲藏着過日子。”
男人眸子裏蘊了清冷又勾人的光,說這話的時候,黎悅覺得自己的心大概都不再屬于她了。
其實公不公開,她真的不在乎,在她的心裏,沒有什麽比他是否開心更加重要。
或者他也是一樣的想法,想讓她開心,讓她更安心。
何其有幸,遇到了林宴淮,并且被他愛着。
黎悅突然轉過頭,後腦勺背對着他。
淚水模糊了眼眶,心裏一揪一揪的,好像得了什麽病一樣,有點疼,有點澀,還有點甜。
像是小時候吃過的秀逗糖一樣,酸澀到讓人掉眼淚的外殼刺激人的口腔分泌了唾液,等到那層酸紙衣褪去,舌尖就會被幸福的甜味包裹。
男人輕嘆了聲,并沒有讓她把頭轉回來,而是從她身後伸出手,手掌捂住她的額頭,向後用力,将人扣在了懷裏。
她的後背緊貼着他的胸膛,能夠明顯地感受到他鼓動的心跳,和他懷抱的溫暖。
**
回到家,黎悅乖乖地坐在沙發上,腳搭着茶幾,一聲不敢吭,時不時地拿眼睛瞄着那人。
林宴淮替她把外套脫下,裏面的家居服露了出來,他把衣服随意搭在沙發的一角,然後走到廚房,去收拾殘局。
等他再出來,端了杯熱牛奶。
男人把牛奶杯塞在她手裏,大手包裹着小手,使勁地按了按,“拿穩了。”
黎悅讪笑着,“好的好的,穩穩的呢……”
林宴淮一看她這副心虛的表情,就知道這事一定不簡單。
“說說,當時在幹什麽,為什麽這麽不小心。”
他慢條斯理地把襯衣袖子挽到小臂,慵懶地坐在她身邊,胳膊搭在她身後的沙發背上,身體側着面對她。
眉梢微揚,唇角抿平,俨然一副秋後算賬的架勢。
“啊……沒什麽的,就是在想工作。”
說什麽也不能說實話。
黎悅晃着眼神,左右亂瞟。
“撒謊。”
“我、我沒有!”
死不承認就對了。
林宴淮沒什麽表情地點點頭,“你緊張的時候,手指會不自覺地摳東西。”
黎悅驀地松開了正在摧殘衣角的小爪子,無措地攥拳,放在胸前。
男人的目光掃過她的眼睛,繼續道:“還有你眨眼的頻率會變慢。”
黎悅:“……”
男人的話音剛落,她趕緊多眨了兩下。
林宴淮又将袖口往上拉了拉,手臂擡起。
女孩縮了下脖子,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林宴淮輕笑了聲,手掌輕輕落在她的頭頂上。
輕聲慢道:“還有你的腳,煩躁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晃動。”
黎悅:“……”
“你傷在左腳,所以常動的這一只沒辦法晃,你的右腳晃得很別扭,是不是?”
黎悅:“……”
她尴尬地蜷縮了腳趾,在空中抓了抓空氣。
哀怨地慘叫了一聲,然後身體撲過去,啊嗚一口,狠狠地咬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一個小牙印頓時顯現了出來。
林宴淮眉目舒展,好脾氣地攬着她的後背,輕輕拍着。
“說!你是不是偷偷自學了微表情?!哪有人觀察這麽仔細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男人只是笑,“我只是了解你罷了。”
“……呸。”
“壞蛋!”
“陰險!”
林宴淮:“嗯。”
“你走!”
“不走。”
黎悅:“……”
她在他脖頸處拱來拱去,嬌聲抱怨:“你好煩啊……”
“所以那會到底在想什麽?”
事已至此,黎悅只能坦白從寬。
她生無可戀地又咬了他一口,有氣無力道:“是唐萌,她喜歡你,知道你會去參加那個歌手類的節目,于是想找我向你要一張內場票。”
林宴淮微微揚眉,“你的那個助手?”
“是她。”
女孩點頭。
毛茸茸的腦袋在男人懷裏蹭來蹭去,蹭的人心癢,身體更熱。
林宴淮的手臂攬得更緊,聲音莫名啞了些,“為什麽糾結?”
“因為我不好意思跟你開口……”
林宴淮笑了笑,“我們是戀人,不管你對我提什麽要求,我都會滿足你,更何況只是一張票而已。”
咦……
這麽容易就解決了嗎?!
黎悅的頭偏向外側,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笑彎了眼睛。
白白擔心那麽久,她怎麽早沒想到把鍋分到唐萌身上啊。
果然危急時刻才能顯現出她的聰明才智來。
“只要一張?”
“嗯嗯,夠了!”
她要自己悄悄去看,怎麽能成群結隊呢。
對不起了萌萌羅晌,不是隊長不帶你們,實在是有苦衷的呀。
林宴淮偏過頭,輕吻了下女孩的發絲,貼着她的耳朵說:“明天讓孟擇把票送過來。”
“那你別把消息洩露了出去,唐萌的生日快到了,我要給她驚喜的。”黎悅不放心地囑咐着。
即便她知道,林宴淮和唐萌平時也沒什麽機會說話,但萬一呢?
可不能露餡,這關乎着她的小馬甲。
林宴淮慢慢點頭,答應了。
晚上十點,他把女孩抱回了床上,就離開了她家。
回到自己家,準備脫衣服洗澡睡覺。
他一邊朝浴室走,一邊解襯衣的扣子。
健碩的胸肌裸.露了出來。
走到了浴室裏,衣服都扔進了髒衣簍。
修長的指節握着淋浴頭,水流從壁壘分明的小腹滾過,浴室內漸漸霧氣氤氲。
一聲輕笑突然隔着水霧傳了出來。
男人站在花灑下,深邃幽深的眼睛裏染上了一絲笑意。
随後無奈地捂着了額頭,搖頭失笑。
她還是真是,傻得可愛又天真。
如果那票是幫別人要的,她不會不好意思,更不會因為糾結而分神到被熱水燙傷了腳。
據他所知,唐萌和羅晌都是他的粉絲,而且那兩個人是情侶。
哪有情侶請人幫忙只要一張票的道理?
除非,問他要票的人,就是她自己。
男人愉悅的笑聲抑制不住,眼中漾着波光,滿是柔和寵溺的光芒。
怎麽辦,好像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傻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