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05
叩叩──
快速敲門聲響起後葛古藍臉色不悅地從書桌站起。
他端起托盤上盛裝血液的高角杯,及埃瑟絲散落一地的衣物将門拉開隙縫。站在門外的是面無表情的吉娜,她拿着手電筒對着葛古藍的臉,另手撐着傘以免渾身濕透。
“喔!該死!把燈挪開!”葛古藍的表情瞬間扭曲,他痛恨地大叫着。
吉娜不屑地哼了聲,稍稍将燈光挪到地面。
“東西呢?”她的語氣簡直比雨天的空氣還冰冷。
葛古藍繃着臉将高角杯遞過去,順勢将衣物扔給女傭,“好了!拿了你要的東西快滾!”他像驅趕推銷員般不耐煩地吼着,而吉娜回應他的是将燈光重新對準那張慘白枯瘦的臉。
“噢!你這該死的……”葛古藍激動地喊着。
“注意你的用詞,先生,羅莎夫人不會想聽見‘該死’這兩個字。”吉娜冷笑地說着,她懶得再看葛古藍一眼,轉身撐着傘優雅地離開,完全無視身後罵咧咧的詛咒。
吉娜經過門外看守大兵時,男人們用厭惡地眼神瞪視她,吉娜冷淡地回視,同時将雨傘扔給其中一名大兵,傲慢道:“別總是像條哈巴狗看着我,做你們該做的。”
“惡毒的女巫。”其中一名男人低沉說着。
吉娜微微挑起眉,她瞥了眼手中盛裝鮮血的高角杯,哼了聲,”如果你不想貢獻生命就閉上狗嘴,查克,“她舉起杯子像致敬般,道:“你該感謝提供這些的‘藥品’,否則躺在那的就是你們。”
查克往地上呸了一聲,吉娜像沒看見般撞開他的肩走進室內。
迎面而來的是羅莎夫人和班尼,小男孩看見吉娜後露出腼腆笑容,反觀羅莎見吉娜端着高角杯後臉色有些僵硬,她攬着班尼的肩膀往後退了半步,道:“親愛的班尼,時間很晚了,也許我們該準備就寝,游戲明天再繼續。”
吉娜恭敬地停在羅莎夫人面前。
“需要替您準備熱牛奶嗎?夫人。”吉娜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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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尼仰頭正準備說話,羅莎夫人卻突然粗爆地抓緊班尼的肩,強迫他轉身離開,“不!不需要!什麽都不需要!”她哆嗦地說着,臉色異常慘白,這讓班尼頓時不知所措,他扭過頭看身後的吉娜,女傭嘴角挂着一絲嘲諷的淺笑。
吉娜像幽魂般靜悄悄地上樓,每當她經過看守的大兵時,男人總會對她露出鄙視的神情,但她不在乎,仍挺着脊背将高角杯端上四樓,整棟別墅最高的樓層,也是被森嚴看守的樓層。
“啧!”樓梯口提槍的大兵瞥了吉娜和她手中的東西後,厭惡地啐了聲。
“開門。”吉娜仰着下颚冷淡地說道,大兵便從腰間取出鑰匙轉開門鎖。
叩!──
她以食指輕輕敲響一聲,沒等裏頭回應就拉門進去,轉身立刻将門鎖上。
靜谧房內沒有點燈,即使漆黑吉娜也能準确地找到茶幾和電源開關,她将緊掩的窗簾拉開,頓時落地窗外灑進冷清月光将四周明亮,漆成淡粉色的牆壁挂滿五彩缤紛的油畫,昂貴櫥櫃上堆滿了絨毛布偶,無論是地毯或是床鋪都充滿柔軟色彩,點綴着編織花朵的紗帳床內,一個人影正安靜地躺在裏頭。
“晚安,雷曼小姐,”吉娜動作優雅地收拾散亂在窗邊的布偶,将它們整齊地擺放在裝飾水晶屋旁,她俯身往外看,後花園有幾個男人正在交談。
“我聽見了一些聲音,”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身影,說道:“很可怕的聲音。”她語氣楚楚動人,彷彿受到可怕威脅,顫抖得像街邊淋雨的小貓令人心疼。
吉娜卻仍然冷着張臉。
她例行公事般撩起床帳,仰躺在床上的孩子臉色白皙,也許比任何白色都更透明,她穿着鵝黃色連身睡裙,蕾絲在胸前打了個蝴蝶結,渾身散發着孱弱氣質,更因那頭異常的白發讓女孩看起來無比憔悴。
“我很害怕,那聲音一直沒停過。”她微微皺起眉說着。
“我沒聽見什麽,雷曼小姐,我想那只是幻覺,葛古藍醫生也說過您只是太過疲憊才會産生幻覺,”吉娜邊說邊從床上伏起她,“您今晚想穿哪件洋裝呢?小姐。”
“有玫瑰碎花瓣的那件。”女孩緩緩地挪過身體,白皙纖瘦的小腿從裙襬下露出,無暇宛如玻璃易碎品,她眨着比薄荷綠更清透的眼眸,看着吉娜從衣櫃中捧出那件玫瑰碎花瓣洋裝。
她習慣性地下床舉高雙手,吉娜便從下将她的睡裙撩起,轉眼女孩渾身赤裸,她平靜地等待吉娜為她套上玫瑰洋裝,就像平時般,就像個洋娃娃乖巧地換穿完衣服坐在牛皮沙發,直到吉娜将晚餐端給她,女孩才為難地垂下眼眸。
“我不想喝。”她無精打采地說着。
“很抱歉,雷曼小姐,我想先生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吉娜将高角杯往前推了半釐米,道:“不用擔心,這不是庫存品,是從‘藥品’身上取來的新鮮血液。”
女孩猶豫地盯着暗紅色液體,最終在吉娜的監視下輕輕抿了一口,那雙如櫻桃般紅潤的雙唇沾上血液後顯得更加鮮豔,對比她蒼白的肌膚與發色,渾身透着一股典雅卻詭異的氣質。
簡直像吸血鬼。
女孩舔了舔唇瓣,訝異地微微睜大雙眼再抿了幾口液體。
吉娜面色冷淡地看着女孩将杯子裏的鮮血飲完,全程不發一語。
“這真是……太意外了……”女孩将杯子放回桌面,神情疑惑地說着,“我總覺得睏,渾身無力,但我現在……變得有精神……真是奇怪,我從來沒這種感覺,是因為裏面放了其他藥物嗎?葛古藍醫生找到治療我的新藥嗎?”
“關于這個問題,我會再幫您詢問葛古藍醫生。”吉娜恭靜地說着。
她簡單整理床舖,端着杯子準備離開,女孩小聲地喊住她。
“吉娜,我聽說紅蠍回來了……”她懷裏抱着一只綿羊玩偶,神情有些低落,“克莉絲汀也準備離開嗎?無論父親怎麽挽留,紅蠍都會帶克莉絲汀離開吧?真可惜,她是我認識最好的朋友……連她也要走了……”
吉娜背對女孩,幾分鐘後她沉默地離開。
十二點鐘聲敲完,整棟別墅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當門板被粗魯撞開時,夏洛特正皺着眉嚴肅地盯着窗外滂沱大雨。
“我想最好讓你們知道,”撞開門的是看守樓梯的大兵,他将槍挂在肩上,道:“你們的朋友,好像叫伊萊還是伊絲的,剛才冒着大雨翻牆離開了。”他說話時指着漆黑窗外,“現在是晚上,但願那些怪物已經吃飽喝足不會對你們的朋友下手。”
“什麽?”夏洛特驚恐地喊着,“埃瑟絲……不!這不可能!她不可能像個瘋子冒雨沖出去,而且還在深夜?等等,你确定是埃瑟絲嗎?百分百肯定?”
“棕色微卷長發、穿着一件黑色毛料外套、牛仔褲、還有雙雜牌運動鞋,如果我沒看錯。我想應該是你們的人,至少這棟別墅沒有一個女傭會穿那樣。”大兵聳了聳肩說道。
梅布爾遲疑地撫着下颚,夏洛特像只炸毛的貓瘋狂在房內踱步。
“喔!天!那的确是埃瑟絲!那件毛料外套還是我給她的!該死!為什麽要冒雨跑出別墅?難道她忘了我們都在這嗎?還是發生了什麽意外?”科學家幾乎崩潰地抓着頭發,“維諾亞!你還有心情在這睡!埃瑟絲都跑走了!該死!”
“請問佛莉妲和馮列小姐在哪?”梅布爾起身問道,她保有平時慵懶風範,冷靜地盯着大兵,然而從對方眼底看不出一絲說謊的痕跡。
“如果你是問其她幾個家夥,她們……”
“梅布爾!我剛才好像看見英格麗沖出大門了!”夏洛特打斷大兵的話,她整個人趴在起霧的窗邊,窗外正對別墅大門,幾個守衛拿着手電筒圍在四周就怕有怪物趁機闖入。
“我來背約克醫生,你帶路。”梅布爾不慌不忙地扶起昏睡的維諾亞,夏洛特見狀也穩住心神,她拎起随身攜帶包推開大兵匆匆趕往一樓。
經過大廳時羅莎夫人、班尼和吉娜都在,她們一臉訝異又擔憂,尤其看見夏洛特急忙下樓和梅布爾背着維諾亞時,羅莎夫人立刻握着胸前十字架親了親,“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聽說有人趁夜翻出圍牆,為什麽要這麽做?外面狂風暴雨還有那些怪物……上帝保佑那可憐的孩子……”
“夏洛特,埃瑟絲真的跑出去了嗎?”班尼緊張地問着。
梅布爾往前走了半步,搶先道:“請問有汽車能借給我們嗎?”
“當然!”羅莎焦慮地說着,“吉娜!快帶她們到後院去,我想那臺老爺車應該還能發動,再給她們一些毛毯和食物,路上肯定會用到,希望你們能找回朋友,我親愛的客人,這世界不需要更多遺憾了。”
“謝謝您的慷慨,羅莎夫人。”梅布爾不輕不重地說着,随之跟随吉娜離開。
“走了,小班。”夏洛特說完也連忙追上。
班尼慌張地跑了兩步,突然被羅莎夫人攔阻,她面色憂愁地看着班尼,眼角似乎快流出眼淚,“不,親愛的班尼,你不能留下嗎?看在我這個可憐孤單的老女人份上,留下來陪我?”
羅莎夫人幾乎懇求地說着,“這裏有很多食物跟保暖的衣物,還有這麽多人保護我們的生命安全,留下來吧,班尼,留下來陪我,好嗎?”
“這幾天我過得很快樂,也很感謝夫人的招待,”班尼沒有絲毫猶豫,他堅決地搖頭,道:“但是我真正的家人是埃瑟絲,是她們!我必須和她們一起離開,我不能抛棄她們!”
“班尼……”
“很抱歉,羅莎夫人,”班尼像小紳士般向羅莎夫人行禮,“謝謝您,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