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04

埃瑟絲被完全隔離了。

她被安排住進窗戶深鎖的客房,除了第一天交流外,她沒再看見紅蠍或雷曼,只有送餐的沉默女傭會從門底下──看來像寵物出入口的小門将食物推進來,除此外她無法與任何人說話,只能坐在裝潢奢華的房內對着牆壁發呆。

這天下午,深鎖的房門終于被人敞開。

“埃瑟絲·伊萊小姐,”一群提槍的大兵從兩旁将埃瑟絲包圍,其中穿着西裝的老男人像毒蛇般嚴厲地盯着她,傲慢神情始終沒變,“很慶幸紅蠍與雷曼先生達成共識,你的朋友将受到應有的款待,且能安全離開這棟房子,但最終結果取決于你……”

他噘起嘴,頓了頓道:“配合度。”

管家哈瑞斯單手比劃,兩旁大兵立刻架起埃瑟絲的手臂。

“等等!你們要做什麽!”埃瑟絲驚恐地瞪大雙眼,“你說的協議是什麽?紅蠍呢?讓我和紅蠍談談!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掙紮地扭動身體,哈瑞斯上前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

清脆聲響讓室內瞬間安靜下來。

“從現在開始你是個‘物品’而不是‘人’,老實點對大家都好。”哈瑞斯擡眼掃過身後大兵,那人立刻将布糰塞進埃瑟絲口中并用膠帶貼牢,像綁匪般将女人架走。

陰郁天空持續下着小雨,埃瑟絲被大兵和哈瑞斯帶出別墅,他們經過一區枯萎的杜鵑花園,失修的園藝像恐怖電影裏的荒廢墓園,接着他們來到車庫外,緊密的鐵卷門有些生鏽,扭曲的鐵板甚至用厚重膠帶封鎖,看起來詭異至極。

哈瑞斯顯然有點抗拒接近,他從胸口掏出手帕捂着鼻子,像預防什麽臭味或細菌,然後快速地敲了兩下車庫鐵門。被刻意熔切成出入口的鐵板微微晃動兩下,沒多久門開了一條縫隙。

“哈瑞斯?”幽暗裏傳來不确定的嗓音。

“是,葛古藍先生,是我,馬丁·哈瑞斯,”管家不耐煩地皺起眉,順手推了推虛掩的鐵門,“我想吉娜已經和你說過今日會帶新藥過來,現在把門打開,葛古藍先生,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在這浪費。”

“喔,吉娜似乎說過,等等!別讓陽光進來!該死,那些光線害我眼睛好痛!我不希望被刺瞎雙眼,好嗎?”門後的男人将門反推回去,生鏽螺絲發出刺耳摩擦聲,“讓它自己進來,我不會鎖門。”

他使用‘它’而不是‘她’。

哈瑞斯捂着鼻子深深吸了口氣,臉色發青地轉頭對大兵說道:“你們都聽見葛古藍先生說的,讓伊萊小姐自己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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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瑟絲不斷搖頭,被封住的嘴只能發出微弱的抗議聲,但她沒有商談餘地。哈瑞斯搶過大兵手中的長槍對準她的腦門,道:“別耍花樣,伊萊小姐,如果你對朋友還有一絲仁慈,就自己走進去,我們都不希望有誰受傷,對嗎?”

哈瑞斯像海盜将埃瑟絲逼向跳板的末端,她是将死之人。

虛掩的門重新拉開一條裂縫,漆黑的裏端傳來細碎雜音,像有人正在搬動桌椅,還有器皿碰撞的細碎聲響。埃瑟絲盯着細長槍管,在衆人目光下緩緩地後退,每步踩在濕潤的草地都顯得異常沉重,直到脊背踫上冰冷的鐵門。

“你的朋友真該感謝你的犧牲,伊萊小姐。”哈瑞斯冷笑了一聲。

話剛說完,蒼白枯瘦的手臂像蛇從門縫竄出,抓着埃瑟絲将她拖進門內。

“可惜她們永遠不知道真相。”哈瑞斯放松緊皺的眉,輕聲笑着。

……

瞬間陷入黑暗讓埃瑟絲摸不着頭緒。

她像吓壞的小狗蹲在角落不斷發抖,漆黑空間瀰漫着某種藥水刺鼻的味道,她慌張地撕下嘴上膠帶,将布糰吐出後急促地呼吸。耳邊不斷傳來物品挪動的聲響讓她神經衰弱,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扯住她的頭發,力氣大得幾乎将埃瑟絲拖行。

“放開我!放開!不!不要!”她崩潰地掙紮,但那只手卻像鋼鐵般牢牢地抓着不放,頭皮疼痛讓埃瑟絲眼角泛出水光,緊接着她被壓在地上,一根針清晰地紮進手臂上方,粗魯的注射某種東西。

“這會讓你安靜一點。”葛古藍的聲音在漆黑中響起。

埃瑟絲翻身搥了幾下地板,她試圖爬起來,但強烈暈眩感令她狼狽地趴伏在地上。一雙皮鞋快速地從耳邊掠過,很快的,她像個玩具般被人撈起平放在木板床上,四周仍舊沒有燈光,但适應黑暗後她能隐約看見一些影子。

葛古藍拎着一盤器皿走到她身邊,接着埃瑟絲感覺手腕一陣刺痛。

“等等,喔,等等!”男人慌張地喃喃自語,下一秒又誇張地撞翻一張茶幾,擺在上頭的玻璃器皿瞬間摔碎,但葛古藍絲毫不在意,他哆嗦地跑開幾秒,拿了些東西回到床邊後幹脆拉起埃瑟絲的手臂。

“喔!我的……我的……”葛古藍驚恐地結巴,“老天爺!”

埃瑟絲從暈眩中找到一絲痛楚,這種痛覺很快就被放大,并且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葛古藍像拿到聖誕禮物的小朋友,興奮不已地審視他的玩具,并着手‘破壞’它。

“告訴我這不是夢!天……當初聽說我以為是個笑話,沒想到是真的!喔,我早該相信的,畢竟這種事也沒什麽稀奇,”葛古藍盯着埃瑟絲血肉模糊的手臂正在逐漸愈合,當傷口痊愈後又立刻劃開一刀,暗紅色的鮮血便像泉水般汩汩湧出,“那些死人能行走還會肚子餓,或者還有意識……噓!看看我,真是越來越多話了,現在不是抒發新詩的時候,吉娜很快就會來的,那個刻薄的女人總是不願多等一分鐘。”

埃瑟絲半眯着眼朝踫撞聲望去,葛古藍從托盤拿來一個高腳杯,就像晚宴或慶生總會出現的杯子,但杯裏盛裝的不是年份最好的葡萄酒,而是從埃瑟絲手臂上滴落的鮮血。

盡管同樣都是鮮紅色。

“我們會渡過愉快的時光,我保證,”葛古藍盯着裝滿液體的玻璃杯,神經兮兮地笑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回托盤,那個充滿廢棄物和雜亂房內唯一幹淨的桌子上,“但我想應該清出點空間……這裏真是太狹窄了,太狹窄了……”

埃瑟絲意識模糊地眨着眼,她聽着葛古藍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語,接着他将一盞微弱的臺燈打開,朦胧白光四周有了輪廓,葛古藍是個異常枯瘦的中年男子,他頭發幾乎禿光,臉頰嚴重凹陷,像是餓了幾個月的難民,不過眼眸底下卻神采奕奕。

他穿着大賣場随處可見的休閑衫和長褲,彎腰收拾地上散亂的器具,有螺絲起子、橡膠圈、麻繩、園藝大剪刀和許多紙盒,這裏的确是車庫,牆周圍擺着塞滿雜物的鐵架,一個老舊沙發相當靠近埃瑟絲躺的平臺,沙發上也堆滿了髒衣物。

“我不喜歡燈光,這對我來說太刺眼,對,刺眼,我總是讨厭這種光線,”他邊收拾邊說,順手将園藝剪刀扔進沙發底下,“喔,但是這裏太亂了,我得将每個東西擺回去,這是個麻煩的工作,那些藥品總是想拆了車庫,真是天真的想法,實在太天真了……”

這時葛古藍頓了頓,他盯着沙發後頭好一陣子,然後深深嘆了口氣。

“垃圾,這麽多垃圾……”

埃瑟絲聽着葛古藍不斷抱怨,緊接着他從沙發後抓了某樣東西緩緩站起,起初埃瑟絲沒看清楚,當葛古藍托着‘垃圾’往地下室走時,她才發現那是個‘人’,或者該說是‘屍體’。

一個渾身赤裸,被抽幹血液的幹屍。

“唔……”埃瑟絲忍不住幹嘔。那具幹屍身上有許多開放性傷口,她相信葛古藍也是像對她這樣般,在那具身體上不斷切開創口引取更多的鮮血,将那些暗紅色的液體裝在高角杯交給刻薄的女傭吉娜。

砰!──

葛古藍像扔一袋垃圾般将屍體從樓梯上踹下去,埃瑟絲甚至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響。然而男人卻不以為意,他口中不斷念念有詞,對着漆黑的地下室吼了幾聲再重重摔上門。

“我總是讨厭清理雜物,那些東西應該交給真正的傭人,可惜派恩被哈瑞斯殺死後就沒人幫我打掃了,”葛古藍喘了口氣,他從架上翻出鐵鏈走向埃瑟絲,低頭順勢查看她手臂愈合的傷疤,笑得非常陰森,“哈!真是有趣!”

埃瑟絲渾身癱軟地任由葛古藍将她四肢綁在床柱上,并且像剛才被拖行的屍體般,渾身脫個精光。她像個鋼誕生的嬰兒或生物實驗品般攤在臺燈下,心中不斷高漲的難堪、氣憤、恐懼幾乎要沖破她的腦門。

葛古藍沒給她求救的機會,那糰被吐掉的布又重新塞回埃瑟絲口中,這次用更牢固的封箱膠帶纏在她臉上。

“相信我,”葛古藍湊進埃瑟絲耳邊,冷笑道:“這會是難忘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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