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證據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服。
那叫劉山的人慢慢地将頭磕碰到地上,匍匐着抖着肩膀:“小人……小人該死……”
九王爺陰沉着臉看他,“陷害皇子,你可知是何罪?”
“小人并不是想陷害皇子。”劉山低低道:“小人想對付的,只是夏蒼喬。”
蒼喬翻個白眼,“想對付我的話,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
這并不合邏輯,不過是一點會讓人疼痛的藥,再說解決起來也很快。這算哪門子的對付?
“若是讓你輕易死了,才讓人不好過。”劉山擡起臉來,雙眼惡狠狠盯着蒼喬的樣子,仿佛不将他慢慢折磨至死不能安心一般。
谷小驚道:“你以為借皇子之手就能将此事掩過,日後再找機會重複今日之事?”
劉山冷笑:“這毒粉每一次中毒,會比之前一次更痛,直到再無藥可解,活活被痛死!”
蒼喬臉一下白了,那種痛楚他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我哪裏得罪你了?!”
劉山瞪着他,“你一句想不起來就以為能把事情撇得一幹二淨重頭再來?你想得是美,但我妻女之仇豈能不報!”
谷小猛的想起什麽,走到劉山近處仔細打量,“啊……你是……”
“你想起來了?”劉山猙獰笑道。
蒼喬一臉茫然,“谷小,他是誰?”
谷小有些難以啓齒,“這……我們還是私下再說吧。”
他話音未落,司空琅則是笑了起來:“結果罪魁禍首還是你夏蒼喬。還害我三哥被陷害,明明是你自己種下的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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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喬看谷小那樣子,也知道一定是“生前”的自己又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了。他嘆了口氣,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今日就到這裏吧。”司空定恰到好處的打斷,他站起來,“來人,将劉山壓下去交由官府處置。”
……
一場狩獵不歡而散。
武生與武松跟司空言瑾等告別,率先上馬離去了。
走之前,武生回頭無聲地看了遠處的夏蒼喬一眼。男人臉色依然蒼白着,嘴唇的色澤也很淡,微微眯起眼笑起來的樣子,比那過頭了的活潑勁看起來更讓人舒服。
“哥?”武松策馬過來,順着他的目光也回頭看了一眼,“夏蒼喬怎麽了嗎?”
“沒什麽。”武生面無表情的轉頭,一靠馬镫,“今日的事虧了夏蒼喬才能為三皇子洗脫冤情,三皇子和八皇子日後必定要賣他人情了。”
他說不上這是好還是不好,生意場上與夏家争鬥本已成了習慣。但也因為是利益為先的事,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不過夏雲卿為人他一向很欽佩,至于夏蒼喬……
他看着遠處高高低低的樹頭,突然勾了勾嘴角,“日後京城更不太平了。”
“啊?”武松還在納悶,卻見武生一扯馬缰口裏“駕”的一聲,策馬朝前奔去。
三皇子和八皇子上馬時,夏蒼喬也正從另一頭上馬。
他渾身沒什麽力氣,夏雲卿便與他同乘一騎。将蒼喬扶上馬後,夏雲卿翻身到了他後面,雙手繞過男人扯住馬缰。馬兒刨了刨前蹄,噴了一鼻子熱氣。
“就此作別。”司空言瑾看了夏雲卿懷裏的男人一眼,目光裏有些不甘願,卻是道:“今日……謝了。”
蒼喬回頭,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慢條斯理道:“比起不戰而屈,連戰的念頭也沒有的人,更是懦夫。”
司空琅眉頭登時立起來,吼:“夏蒼喬!”
司空言瑾卻是一擺手,扯了馬缰轉身走了。并沒多言。
夏雲卿無奈看着懷裏那顆腦袋,“哥……”
聽出男人語氣中的不敢茍同與無奈,蒼喬撇撇嘴,“我是為他好,他現在不懂,以後也會懂。”
夏雲卿倒是笑了起來,“大哥什麽時候也會為別人着想了?”
蒼喬打了個哈欠,随即一愣,睜眼:“弟弟!你居然開我玩笑?”
他擡頭費力看着男人弧線優美的下颚:“哇!你居然開我玩笑!第一次!”
夏雲卿一愣,面色有些不自然,“我只是不擅長開玩笑。”
“哈哈哈哈。”蒼喬仿佛高興,對着男人的脖頸吹熱氣,“來來,再開一個!”
“……”
……
宜蘭國,仁忠歷二十二年,夏。
蒼喬已經在宜蘭國渡過了平安無事的春天,憑借着極強的适應能力,他如今已經和夏家的三姑六婆,看門護院打得火熱……不是,是十分要好。
夏家的下人都說夏大少爺變了。雖然依然是一副嚣張性子,但對人親切溫和、體貼周到,時不時還能幫上一些忙。
屋前花園裏的海棠正是花開似錦、雅俗共賞之時。夏家老爺尋思着找個日子呼朋喚友一起在涼亭裏小酌一杯。他一面吩咐着下人将涼亭打理出來,又跟總管商量着晚上的菜色,隐隐聽到花園另一頭有喧嘩聲,寬袖一拂,循着聲音找了過去。
穿過拱門是夏家兄弟兩人的院落,屬于蒼喬的那一座,雕花大門後正傳來喝彩聲。
“少爺厲害!”
“啊……又輸了……”
“哼哼哼哼。”蒼喬的聲音在門後響起,“跟我鬥,你們還嫩着!”
吱呀——
大門被毫無預警的推開,面朝着大門的幾個下人登時白了臉。唰的站了起來。
谷小正和夏雲卿從廊子另一頭走過來,遠遠就看見夏老爺正黑着臉站在門口。
“糟了!”谷小低叫一聲,下意識扯住了夏雲卿的袖子。
“怎麽?”
“少爺在……”谷小壓低聲音湊過去,“少爺在賭錢!”
夏雲卿眉頭皺起來,眼裏閃過不贊同的神色。那模樣簡直和夏老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怎的又弄這些不上道的玩意!”
谷小嘆氣,“少爺閑着無聊,教下人們玩新游戲……”
不過是猜拳數大小,大家都是會的。只是少爺的猜拳又不太一樣,教了一陣剛剛才玩起來。
“蒼喬。”夏老爺陰沉着臉,“和下人們私玩在一起成何體統?!”
夏蒼喬原本還縮着肩膀等着被罵,結果……重點不是在賭博上?
他垂下的眸子剛好落在地上的幾個銅板上面,心裏有些莫名其妙。
比起賭博,和下人玩在一起更加不妥麽?
夏老爺說過這一句之後便也沒再多說。只是道:“既然每日無事可做,今晚你便一起來吧。”
“來哪裏?”蒼喬傻乎乎問道。
“今晚家裏會邀請很多客人前來賞花。”他說着轉身朝外走去,“你和雲卿一起來陪陪客人。”
蒼喬等到人走遠了,才哦了一聲。擡手搔了搔腦袋,目光瞄到從門外進來的夏雲卿和谷小。
“弟弟,什麽客人啊?”他好奇問道。
“都是爹生意上的朋友。”夏雲卿也不看地上放着的瓷碗,徑直坐到窗下,“有幾位和夏家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可謂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蒼喬跟着坐到旁邊椅子上。谷小将地上的瓷碗撿起來,将銅板還給下人們,打發他們走了。
“做生意還有生死之交?”他更加好奇了。
“剛開始做生意的時候,聽說也遇到過不少事情。”夏雲卿也不是很清楚,一句話簡簡單單帶過去了,随即道:“我來找大哥,是為之前的事。”
“之前?”
“九皇子邀我去宮裏,三皇子讓你也去。”
“啥?”蒼喬下巴差點掉地上,“三皇子找我?”
難道要把他帶進宮裏毀屍滅跡!
他站起來幹脆搖頭,“我不去!”
夏雲卿忍不住揚起嘴角,“不是哥你想的那樣,九皇子之前就與我說定切磋武藝。約定時間之時,恰被三皇子聽到,他就讓你一起去。順便宮裏的海棠、梨花都開了,讓你去賞花。”
怎麽這裏的人很喜歡賞花麽?
蒼喬嘴角抽了抽,還有些狐疑,“你不覺得三皇子有陰謀?”
夏雲卿端起茶杯鎮定喝茶,“不覺得。”
“弟弟你警惕性太低!”蒼喬伸手指了對方鼻子,雙手撐在桌面上俯下身去。兩人的距離一下縮近,大眼瞪小眼。近距離看,蒼喬白皙的肌膚透着淡淡的粉色,讓人親不自禁想伸手去觸摸。
只是夏雲卿腦袋裏剛閃過這個念頭,手還沒動,就見蒼喬因為緊緊盯着他,眼睛慢慢對到了一起,看上去滑稽得不行。
噗……
夏雲卿一時沒忍住,嘴角洩出一絲笑聲。
“無事不登三寶殿!”蒼喬在對方笑出聲的同時皺眉道。那雙眼睛還對在一起,眉頭揚着,哪裏看得出半點俊俏模樣。
“哥。”夏雲卿伸手點到男人額頭上,慢慢将他推開,“三皇子沒有來我們家。”
蒼喬的眼睛恢複正常,皺起鼻子,“那就是……鴻門宴!鴻門宴!”
“那是什麽?”夏雲卿好奇。
“我也不知。”蒼喬随手一揮,“聽人說多了,大概知道意思而已。”
他不喜歡讀書。歷史、國學什麽都是一問三不知。唯一要說的優點就是那能讓自己存活下來的一技之長——偷。
“有我在。”夏雲卿看着男人的臉突然道:“就算有什麽,我也會護着大哥。”
蒼喬一愣,恍惚間在夏雲卿身上看到了另一個影子。
——笨蛋!兩人被抓還不如能跑一個是一個!有什麽事我來擋,你先走!我自己能找機會回來!
自己沒能帶傷藥回去,後來究竟怎麽樣了呢?
他知道自己出車禍的消息,又會怎樣呢?
擡手抹了把臉,蒼喬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是一個會把愁怨整日擺在臉上的人。既然無法解決,那麽折磨自己也沒有用。
他看向夏雲卿,撇撇嘴,眼裏卻是帶着笑意的:“弟弟你說話算數,我可就賴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