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來人自然是宜香園的莺瑤,她口裏的姐姐也自然是前日最先叫住蒼喬的玉書。
夏雲卿的目光在少女嬌嫩的臉龐上轉悠了一圈,随後看向自家大哥。那神情——怎麽才去過一次,就和人混得如此熟悉了?
蒼喬倒是沒注意到他的表情,皺眉問:“怎麽了?”
莺瑤捏着袖子,眼眶微紅,“英将軍,英将軍說姐姐是嫌犯要将人帶走!”
這回三人都愣了愣,夏雲卿不解道:“英将軍不會是冤枉好人的人,必定是有什麽證據。”
莺瑤氣憤道:“就因為玉書姐閨房裏有那兩個流浪漢身上的飾物!”
蒼喬犯了難,“這不就是證據嗎?”
莺瑤緊着搖頭,“不是的,這是個誤會!但是我們說不清楚……”說着說着,聲音裏帶出哭腔來,眼看眼淚就要下來了。
蒼喬是見不得女人眼淚的,混合着熱血的正義感頓時直沖腦門。他一拍桌子站起來,腰後的折扇拿進手中唰地打開——“我們先去現場看看!”
說着,還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架”。
等到一行四人到了宜香園,門口是由昨晚起就派過來的重兵把守着。大廳裏,玉書正嗚咽着,對面座位上是大刀闊斧坐着的英宥。
蒼喬嘴裏配着音:“當當當當當當當啷當啷當!”
英宥和身邊的副将江海轉頭看他。連宜香園的老板和正哭着的玉書也愣了。
夏雲卿面不改色的拉住蒼喬,先朝座位上的男人一拱手,“英将軍!好久不見!”
英宥目光落到夏雲卿身上,眉頭舒展,臉色緩和:“許久不見都長這麽高了!”
渾厚的聲音震得人心弦铮铮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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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喬也跟英宥打了招呼,随後一撩衣袍叫道:“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升堂!”
江海一個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武生慢吞吞的躲到了後面去,擡手遮住眉眼,将自己抽搐的表情努力掩藏住。
夏雲卿依然是面不改色,看着自家大哥:“哥,這裏不是府衙。”
蒼喬被壞了興致,啧一聲。不過又不好跟未來當家人頂嘴,便溜溜達達到了英宥面前。
“将軍,我是辯護律師。”
英宥默然的看他。
蒼喬從善如流的改口:“我是狀師。”
“怎麽又從升堂的官成了狀師了。”英宥道:“你一個人可以扮演兩種角色?”
“那可不。”蒼喬眨眨眼,“我也可以演王朝馬漢的。”
“那是什麽?”
“侍衛。”
英宥不跟他扯皮,轉開頭:“你要幫這女人說什麽?”
“莺瑤說她們是冤枉的。”
“所以?”
“所以我來了。”
英宥又唰得轉回了脖子,“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前一晚還讓蒼喬摸不着頭腦的臺詞再次出現,只不過說話人調了個。蒼喬笑眯眯道:“我想她們應該是冤枉的。”
“應該?”江海看不下去了,皺眉,“夏少爺,貪玩也要有個限度。這裏的情況可不适合你演家家酒。”
蒼喬挑眉,“那你們又有什麽證據說玉書是殺人兇手?”
江海道:“她房裏搜出了這個。”
他攤開手,上面擺放着兩枚一模一樣的小木雕,那小木雕雕刻的是蘭花的樣子,惟妙惟肖。
“這是什麽?”蒼喬好奇道。
“那兩個流浪漢身上的東西。”
蒼喬一下笑了,“你們怎麽知道這是流浪漢身上的?”
江海一愣,随即露出懊惱的神色,看了英宥一眼,悻悻然閉了嘴。
英宥沉默着沒出聲,玉書和莺瑤哭的就更大聲了。
“先将她們帶下去。”英宥突然站起來,一擺手,随即對宜香園的老板道:“老板,借個房間說話如何?”
“請!請!”那老板戰戰兢兢,趕緊回頭道,“來人來人,把茶水備好!”
英宥擡步往樓上走,走到一半回頭看還站在下面的蒼喬等人。他頓了頓,劍眉微挑:“你不上來,我可就定那女人的罪了。”
蒼喬一笑,“這說明我可以參與這案子了?”
英宥哼了一聲,面上卻并不是惱怒。轉身繼續往上走了。
……
等到茶水擺好,英宥在圓桌邊坐下,伸手剛端起茶杯,蒼喬大大咧咧在對面坐了。
江海一頭冷汗,夏雲卿要拉都沒拉住,他和武生尴尬的站在門邊。
英宥漫不經心看了蒼喬一眼,見他自顧自喝起茶來,黑亮的眼眸迎着光漂亮的仿佛琉璃。
“都坐。”他移開目光,對着門邊站着的兩人揮了揮手。
武生有些忐忑,實際上他本不該來,卻被蒼喬硬是扯來了。
“這位是武家大少爺吧。”英宥道:“和雲卿一樣都是我宜蘭難得的人才。”
武生剛坐下猛地又站起來:“謝将軍誇贊!”
英宥嗯了一聲,“聽說你弟弟和宜香園的關系比較密切?”
武生眼眸一沉,不知道英宥到底查到了哪種地步,并且隐隐的,他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一個護城将軍,會對一起青樓的案子如此關心嗎?還是說,英宥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人?
“家弟……到現在還未現身,在下也一直在找他。”
英宥點頭,不再多問,目光看向夏蒼喬:“你為何要參與進來?”
前一晚他才洗清了他的嫌疑讓他離開。沒想到只過了一個晚上加半個白天,他又自己回來了。
其實英宥對夏蒼喬這個人也還持着中立态度。之前他雖聽說過夏蒼喬的惡劣形跡,但那時候他遠在邊疆征戰,甚少回來,而最近原本對夏蒼喬并無半點興趣的幾位皇子,卻總是在私底下提起這個人。
他聽到過幾次,九王爺又跟皇上提過幾次,所以他對眼前這個男人的究竟還是朦朦胧胧。
只是昨晚那一幕,讓他中立的态度往好的方面偏了偏。對于習慣性将所有壞事扯到他頭上的人們,他竟是毫不猶豫的說了公道話。
常年征戰沙場的人,見不得人說話磨磨唧唧,七拐八拐,也見不得甜言蜜語籠絡人心。夏蒼喬這般大大咧咧,有話直說,倒是合了他胃口。只是不知這是他真正的性格呢?還是如九王爺所說,因為失憶了所以脫胎換骨。
他倒是相信三歲看老,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若只是失憶,劣根性總不會變的,久而久之必見人心。
蒼喬并不知男人心裏想了這許多,他只是道:“看她們的樣子不像殺人兇手啊。何況人求到門口來,又是女子。如果是将軍你,會轉身就走麽?”
英宥挑眉,“公事公辦,如何能參雜私人感情?”
他私人感情幾個字一出口,旁邊夏雲卿一直不變的臉色倒是微微動了動。他裝作随意的看了蒼喬一眼,只是對方并無反駁的意思,還是那副招牌笑容:“我可不是将軍你,沒有重擔要背啊。”
英宥喝了口茶,竟是贊同了:“這倒是。”
武生微微詫異,他看了一眼蒼喬,又看了一眼英宥心說:這是什麽情況?怎麽兩人仿佛老朋友似的……不是說英宥将軍最讨厭夏蒼喬這類人麽?
蒼喬繼續道:“将軍也說那兩人不是普通人能殺的,玉書怎麽看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吧?”
說到這一點上,英宥卻是将目光看向夏雲卿:“雲卿覺得呢?”
夏雲卿沉默了一下,道:“玉書和莺瑤,兩人是會武的。”
這回輪到蒼喬傻了,他“诶”的一聲,“怎麽可能?”
夏雲卿接着道:“我感覺到兩人的內力,但是若有若無。”
英宥似乎很滿意,點頭,“這能說明什麽?”
“兩種情況。”夏雲卿道:“一種是內力渾厚能隐藏,一種是真的很弱。”
英宥看向夏蒼喬,威嚴的臉上眼底卻是閃過笑意:“你還能确定說和她們沒關系嗎?”
蒼喬皺起眉,“兩個流浪漢被殺時,她們人在哪裏?”
“沒有人能證明。”英宥道:“她們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蒼喬茫然了,拿起扇子搔了搔頭,“這個先擺在一邊不說。”他錘手道:“将軍不妨說說,為什麽你對這個案子如此關心?還有,你怎麽知道那兩枚飾物是流浪漢的?”
英宥手指在茶杯上摩挲了一會兒,“這是機密。”
夏雲卿和武生兩人面色一變——蒼喬這算是刺探軍情?真要算下來可是重罪!
蒼喬是沒這些概念的,他點點頭“哦”一聲,理所當然道:“然後呢?”
英宥看他一眼,随後側目看向身側的江海。
江海跟了英宥多年,早已熟知自家将軍的每一個暗示。他走到門窗邊四外看了看,慢慢搖頭。
英宥這才開口:“這兩朵蘭花雕飾,是一個幫派的證明。凡是在此派中人,都有此物佩戴,以辨識身份。”
夏雲卿突然想到什麽,“難道是……蘭花派?”
蒼喬頓時翻個白眼,“這不廢話嘛,刻的是蘭花,難不成叫南瓜派。”
夏雲卿搖頭,“大哥可知,這蘭花派不是小事,甚至關系到我宜蘭皇室根基。”
蒼喬挑眉,“他們要造反?”
造反這兩個詞,在所有國家中那都是禁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所當然的說出這兩個字,蒼喬這一說,驚得四周突然安靜下來,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英宥愣了半響,突然回過神來。從蒼喬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看到了他哈哈大笑的樣子。
“好好好!”
英宥眯起眼,劍眉飛揚那怎是一個霸字能形容的。他拍了拍桌子,“我宜蘭人才濟濟!豈可怕區區群聚小賊!造反又能如何?不過嘴上說說的玩意兒!”
蒼喬莫名其妙,追問:“然後呢?那個蘭花派怎麽了?那兩個流浪漢是蘭花的人?”
“沒錯。”英宥沉聲道:“蘭花派的人散布各處,我們這邊也有細作混進去打探消息,京城裏的蘭花派大多在我們監控之下!”
他慢慢道:“這次死的兩個,是京城裏分舵的舵主。這可不是小事。”
蒼喬了然了,“你們想查明,究竟是他們內讧了、是江湖仇殺、還是有其他更大的陰謀?”
“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英宥道:“那兩個女人身在宜香園卻有功夫,先不說功夫到底是深是淺,光這點已經很可疑。”
蒼喬摸了摸下巴,突然道:“果然啊……”
夏雲卿和武生轉頭看他,“果然什麽?”
“我就說青樓是秘密組織最好的藏身之所嘛。”他看向兩人道:“果然宜蘭被青樓包圍了!”
“……”